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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13-迷失的兵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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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对方,至少在心理上一下就扯平甚至垫高了自己。果然,对面的女人向后退了两步,不习惯地向他仰视。单一海忽然发现,她的肩上竟也扛着一杠两点的中尉肩章。这女人竟果真是团卫生队的。可她什么时候来的呢?他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与这女人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比如姓名,比如……    
    “可我讨厌别人在背后跟踪我。知道么?一个人尾随另外一个人比一支枪尾随一个人更可怕,也更危险。”那女人略略带些恶意地微笑着。    
    单一海发现,她笑的时候,眼睛并不笑,反而更透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她居然只用嘴来表达笑,单一海认定这是……冷笑。    
    “这不是跟踪吧,我只是好奇,有谁敢进入这座迷宫式的残城。恰好我也对此有兴趣。我是指当我进入这座城的时候,我发现我要走的路,也就是唯一可以走的路已被一个人走过了。我想我不能因为前面有行脚印,就让自己别走了。何况这是全城唯一的一条路。”单一海轻舒一口气,略带嘲讽地看定对面女中尉的脖子,偷偷感叹,那儿真白。    
    “你怎么敢断定只有一条路?”女中尉脸儿轻斜,枪拄在地上,很明显,她的敌对情绪已转为怀疑,怀疑往往是对一种事物的初步肯定啊!单一海看出,那是一只英国造的“赫斯”猎枪,短小粗硬,手握在枪托上,像嵌在那儿一样,又舒服又坚强。真是支好枪,他轻轻咏叹。听那女中尉嘲弄地轻启朱唇,讲出第二句话来:“多么可笑的借口。”    
    “这座城,不,城堡,在去年我就发现了,那时候,它的周围一片死寂,除了风,甚至没有一个牧羊人光临。我庆幸是我发现了这座城。”单一海稍停顿,感觉她在听,内心中涌出许多的语言,“我曾经三次试图进入,我想,我发现了这座城,至少该我第一个进入吧……”    
    “可你并没有第一个进去呀,我在踏入城内时,浮土上只有些小小的蚂蚁留下的脚印,还有我的脚印,这说明了什么?”    
    “你说的是个事实。我发现了它,却在临进入时,又觉得这城实际上是一座迷宫。”    
    “迷宫,又是笑话。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迷宫,只在乎一路走去,我就走到了底,哪儿有什么迷宫啊?”    
    “是啊,是啊,等我终于觉得有把握走入时你已经先进去了。”单一海有些小小的惭愧。这个女人真是个巫婆,伶牙利齿,占尽上风,你瞧瞧那眼睛,“并且很奇怪的走在我的直觉前面。”他补充说。    
    “你是说你的跟踪,只是与我的直觉发生了重合?两个人的直觉发生了重合?”她吱吱地尖笑,腰肢乱颤,感觉中那些该凸出的东西要碎似的。可事实总是男人的担心都是空想式的愿望。笑毕,把手伸出来,示意什么般的,又划回原地,“我是头一回听人把跟踪解释得这么完美,就冲这,我原谅你了,中尉。”    
    单一海搓搓手,努力挤出笑来。    
    “我想被原谅的应该是你。知道么?我以为我是这座城几百年、几千年后第一个检阅它的战士,我曾幻想过几十种隆重而又神奇的个人入城式,却唯独没想到跟在一个女人身后‘入城。’他轻轻地叹息着,满眼孤独和无尽的遗憾。    
    “我很高兴无意中成了别人幻想中的主角,可是,中尉,应该自责的是你,我那会儿看到这座城时,首先发现的便是城外这一大堆凌乱的脚印。我还怀疑,这人既然到了城前,可竟未进。原来是你。”那女孩子满脸怜悯。    
    “你是怎样发现这座城的?”单一海稍一沉吟。团卫生队与团部驻扎在距此近六公里的一个山脚下,她居然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打猎。    
    “今天我休息,早晨出来散步。这儿太静了,静得只剩下了我自己的脚步声,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瞎走,就看到了这座城……哎,你知道这座城的来历么?”女中尉又把脸儿稍斜,这种妩媚放在此时不太相宜,单一海老被那双冰样的目光给扰乱着,无法从中拔身。他还注意到,这女孩子不说这儿的风景美丽,而只说宁静。哦,宁静,只有宁静才是这儿真正的美啊。单一海觉得,这女中尉不寻常。    
    “这城……”单一海回过头,深深地看那在夕阳中的残迹,“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感觉这是一座兵城。距今有可能超过两千年,或者一千五百年,有可能是异族人建的,比如匈奴,比如……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这儿驻扎过一支古罗马战俘组成的军队……”    
    “古罗马战俘……别是又在讲什么故事吧!我发现你的想像力极好,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你几乎可以由此伸展下去,写一部奇特的传奇小说。”女中尉近乎戏谑地看定他。    
    “我不喜欢用幻想来解释这座残城。”    
    “所以,你寻找证据?”


《迷失的兵城》 第一部分直觉的重复(2)

    “你怎么知道?”单一海有些惊讶这女孩子的敏感。女人都是直觉和敏感的小兽,仗着这些,到处表现着自己的聪明。    
    “我看到那些你垒的模型了,那些东西单独存在没有任何意思,可把它们一旦组合起来我就有些后怕了。这座城真是一个迷宫。我都奇怪,自己居然不以为自己是走在迷宫里。”她快活地补充,“你当过参谋吧!把个小石头和浮土揉捏的像那些残缺的房子的灵魂,一看就把人抓住了……可是,你又能证明什么呢?难道,你想寻找历史?”    
    “我想找到那些战士。那些很久以前的战士。”单一海眼神中有些恍惚,忽然缄口不语。    
    “我明白了,”女中尉稍稍沉吟,“你的地图画完了么?”    
    “没有,才一小部分。”    
    “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如果有时间,我得尽快把它绘完,为了自己,也为了另外一个人,他比我更需要。”    
    “他是谁?”    
    “我不知道。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他姓子,是个古怪的老头。但他在寻找一支奇怪的军队,为这,我就答应了他。”    
    “他居然没告诉你为什么?”    
    “没来得及,当时我只有五分种,部队要出发了,军令不容啊,但他答应等我回去后,告诉我。”    
    “是么?”她好奇地说,“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你画完后,可否复印一份给我?我喜欢这座残缺的城堡,可我并不在乎它的过去,甚至历史。你发现没有,残缺的东西真美。”她入神地凝视着城堡,阳光在风中哗哗鸣响,黄土反射着秋日斜阳最后的温暖,旁边地上的青草簌簌乱抖。    
    单一海那一刻有种很奇怪的感受,俩人彼此为一座残城感动着,其间并没有相同的原因,这使他觉得这个下午很有意思。他头一次与一个女人,陌生到不知姓名、来由的女人,交谈这么久,并且默契的如同呼吸,感觉上十分舒服。    
    “我为什么要复印给你?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呐。”他很奇怪地问,话一出口,又觉极蠢,潜意识里他早已答应了她可却又傻傻地跟上这么一句。人啊,真是奇怪,奇怪到了个人要否定个人的地步。    
    “是么?”她奇怪地瞥他一眼,“这很重要么,单一海连长。”    
    这回轮到单一海吃惊了,这女人早就谙熟他的名字。也许还知道他的其他,比如隐私,比如各种有利不利的传闻,甚至详细到了出生年月之类。难怪她这么不动声色,成竹在胸,跟一个把自己摸得透透而自己却对对方一点也不明晓的人,尤其是女人打交道,简直是一种危险的游戏。他定定神,竭力不让吃惊成为自己的表情。    
    “原来你早就注意上我喽。”他淡淡地说。话音未毕,便发现女中尉脸上红潮泛起。不过因为夕阳红亮,反倒让人无法确定是阳光还是其它。不过,单一海私下认为,那是潮红,一般的女人在经过这句话后,不应该没有反应的。尤其是这位长着一双冰冷眼睛的女中尉。    
    “谁注意你了,别自我感觉太好了,你不觉得应该从其它方面找找原因?”她反唇相讥。    
    “当然,当然,我很有自知之明,本人有许多条伟大的优点和不伟大的缺点,不知是那一点对不起了你的注视。”他偷偷地把注意换成了注视。    
    “你还记得这样一段自白吗?穷人的儿子单一海,山西人,生于1969年的乡村,现在古凉州当兵,他的个性导致了自己的偏执,热爱自己的父母与情人,崇拜狼,等等……顺便还附了一张照片,极短的头发,宽长的额头,眼睛如同细线,嘴唇很硬。当时,我心说,天下这样难看且诚实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天看到你,心里正在想怎么就是你,不过,你现在似乎看上去有些成熟了,也衰老了。”    
    单一海记得毕业时写过这样的几句文字,当时军校的战友们临别赠言,踌躇满志,挥笔如挥剑,各自在留言簿上喷泻个人的各种胡话、酒话。这样的话他也许写了,但忘了写在那个同学的本子上了。    
    他故作悲哀,夸张地耸耸肩:“我还以为是你知道我那次从小流氓手中抢回一个美丽姑娘的故事。没劲,没劲,彻底没劲。”他的怪样子逗笑了女孩子,吱吱的尖笑一波又一波地,弄得单一海浑身不宁,“可这话你是哪里看到的。”    
    “师诺你认识不?”    
    “师诺?是这个小子呀!听说调到总参某部了,春风得意,少年得志的家伙。我们断了联系有四年了,怎么,你知道他……”    
    “他是我表哥!”她皱皱眉头,显然不满意单一海的粗鲁。    
    “是你哥?”单一海有些疑惑地看定她,待她点头后,才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对不起,对不起呀,我怎么就忘了天下怎么就这样小了呢?碰上了他妹妹。”    
    “别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太阳碰山尖了,该回去了。我们……”女中尉把枪扛在肩上,单一海赶紧把那兔子帮她拎上。    
    “那么,我该叫你师什么呀的吧……”    
    “我不姓师,我叫女真。”    
    “女真?为什么?”他有些怪异地问。这名儿太奇怪了,怪到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地步。    
    “不为什么,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怪,叫女真怎么啦,不能叫?”    
    “不,不,只觉得有些挺那个的,似乎像一个族的名字,过去有个女真族吧!”    
    “女中尉不再说话,单一海就跟在后面走。迅速暗下来的光淹没着他们的背影,到了岔路口,女真停住脚,单一海把兔子递过去。借着黑暗,俩人的目光灼闪波流。稍顿,单一海问:“那把‘赫斯’猎枪真漂亮,是你的吗?”    
    “嗯,我父亲去世时留下来的,有支枪让人有种安全感,你说是不?”    
    “有枪的人都这么讲。可我没枪,不过,我希望有机会能看你打猎。只是,可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猎物呀。”    
    “是吗?”她柔声笑笑,把那兔子拎上,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并不说告别,可在感觉上,两个人已经告别过了。礼节性的告别才是真正的告别呢!他相信他们还会相遇。单一海呆呆的看她走了许久,才听到身后连队开晚饭的哨声。哨声温暖而悠长,感觉像母亲唤未归家的小儿。单一海忽然觉得肚子很饿了,他强烈地想念米饭和土豆炖猪排。


《迷失的兵城》 第一部分孤独的丑者(1)

    单一海走近靠团部的那片帐篷区100多米处,就慢下脚来,那里是他的一个禁区。团里的机关和首长全部聚汇在这里。没事,即使散步,他也绝不往这个方向走。潜意识里,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团里的首长。见一次,他就有一次的沮丧或者压抑。在基层连队的人,最忌首长干扰。而基层团队的首长,又基本上属于家长式的干部,见了你,便要询问你的工作啦、连队的思想啦什么的,等你一五一十地汇报完了之后,他再指示,而那些指示,有时又完全是不适用的,可不执行,又犯忌。所以,单一海能躲就躲,尽可能不出现在首长的视野内。    
    可刚才,十分钟前,女真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在无线电话中温润悦耳,很动听地撞击着他的耳鼓:“……是二连单连长么?我是……哦,就是昨天冲你开枪的那个女真……对,你十分钟后能来这儿么?我们有个小小的野餐,主要就是烤那只野兔,顺带着向你道歉,怎么样?”    
    单一海稍稍有些惊愕:“在团部么?那儿太显眼了,再说……”他略略沉吟,“连队工作忙,我可能走不开……”    
    “咯咯咯,到底是个连长,顾虑重重呵!我们这个野餐在团部一里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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