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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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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9年,25岁的达利遇到了让他一辈子为之疯狂的女人加拉。

  当时的达利,在家乡的海滩上为自己不断冒出来的疯狂念头大笑,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西班牙超现实主义诗人保罗·艾吕雅携妻子加拉走向了达利。

  这一次见面,命运之神将加拉带到了达利身边。

  这个异常聪明的俄罗斯女人给了达利无比的震撼,他觉得她宛如布拉曼特的小礼拜堂一样优美动人。达利悄悄地注视着她,她一直都没发觉,但是她身着游泳衣的裸露的背,让达利再一次肯定了,这个女人便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她简直是为了完成他的梦想而造就的,当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是保罗·艾吕雅的妻子。

  当晚,达利与加拉进行了一次严肃的对话,谈话的结果是,加拉决定留下来,保罗独自黯然离去。

  达利和加拉私奔到利加特港的一个小渔村,过起了隐居的生活。虽然这世外桃源的生活令人陶醉,但它是“世上不毛之地的一块。早晨是充满朝气的阳光,傍晚却是令人心酸的悲哀之感”。也许是因为其特别,达利一生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利加特港的风景。

  加拉的爱治好了他的歇斯底里,成为达利的创作源泉。聪明的加拉不仅丰富了达利的艺术,还把达利搞得一团糟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她教他如何穿衣服,如何在楼梯上行走时不致每走一步都摔倒,如何识别敌人,如何在吃饭时不往地上扔骨头。加拉知道他软弱无力,把他像牡蛎肉藏进硬壳之中一样,精心保护。

  加拉成天同颜料商、古董商、艺术品修复艺人打交道,买画笔、胶水、画布等一切玩意儿,保证达利每天的需要,直到达利将粗陋的画图和烂纸贴满画布,真正着手严肃的绘画为止。加拉劝告达利与所有的艺术流派保持同等距离,保持自己的创作力量,她还像个经纪人一样奔跑于巴黎的各个画廊,为达利讨回画债。一心想发大财的达利经济上并不富裕,他们的生活入不敷出,但在加拉的安排下并不感到缺钱花。而当达利把一个“流淌的钟”非常难看地挂在树枝上时,他问她三年后是否会有人还记得这幅《难以消除的记忆》,加拉斩钉截铁地回答:“凡是看到它的人,都会永远记住它!”

  加拉的眼睛有135种颜色,加拉是灵感源泉,加拉是女神,加拉是他绝望、发狂、激动和忧郁发作的唯一见证人——无论是在达利的自传还是日记里,他都在如数家珍地记录自己的“天才”的同时,不遗余力地赞颂这个“我们时代独特的神奇女子”。

  1982年,加拉离开人世,达利的创作失去了灵感,健康也每况愈下,如同丧失了羽翼的达利将自己关在一座城堡里,再也没有创作出一幅满意的作品,七年后,他死于心脏病和呼吸系统并发症。

  达利82岁时在巴塞罗那说过:“由于我是天才,我没有死亡的权利。天才会死,天才的作品不朽。”

  天才不会死,天才的作品不朽,天才的爱情也值得我们永远回味。

  摘自《读者》2007年第19期P40






海瑞(节选)

张宏杰


  四十五岁上,鬓角发白的县学教谕海瑞晋升为浙江淳安县令。年近半百才熬成七品,对许多官场中人来说得算仕途困顿,然而对于海瑞来说,却是破格提拨。海瑞出身仅为小小举人,三十七岁中举,四十一岁才分配到福建做教谕,相当于县教委主任。

  破格晋升的原因是“狷介”的名声。那是海瑞任教谕的第二年,他的直接领导、延平府视学到南平视察工作,两名副手一见到视学,抢步跪倒。海瑞夹在二人中间,却站而不跪,只拱了拱手。视学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对两旁随从说:“哟,你们看这三个人,倒是个山字笔架!”拂袖而去。海瑞认为视学缺乏正气,不严格遵守国家规定。开国之时,国家就规定学官在学校见上官,拜而不跪,此体现师道尊严。所以海瑞的这一站就站得惊世骇俗。

  琼山海氏是海南望族大户,历来以诗礼传家。史载海瑞父“警敏不羁,不事家人生业。”他应该是一位个性很强的家庭叛逆者,不务正业,致使家道中落。海瑞四岁,父亲即去世了,全部家庭重任都落到了海瑞母亲,年仅二十八岁的谢氏身上。

  谢氏把死去的丈夫当成反面教材,反复教育海瑞长大了不能象他父亲那样不务正业,叛逆流荡,而务要刻苦勤学,做一个正人君子。

  耿介、顽强乃至偏执,早已深深植入了血液之中。而从小所受的儒学教育,又强化了这些倾向。

  嘉靖三十七年五月,新任知县海瑞由福建抵达浙江淳安。

  虽然初次做父母官,海瑞知道地方官不是靠国家俸禄吃饭,他们的主要收入是种种“常例”。所谓常例,就是土政策,乱收费。史称明代“官俸最薄”,合成银两,一个县令月收入不过五两。准确地说,这些额外收入应该算“小金库”,每年的招待费、“公关费”、送给上级的“礼金”都要从这里出。这些支出要占全部收入的一半以上。

  私设小金库,制定土政策,是开国初明令禁止的。上任十天后,海瑞公布了一个决定:革除所有“常例”。这一举动不亚于一场政治地震。不但全县官吏如遭晴天霹雳,通省官员都目瞪口呆!震惊过后,大家都屏息静气,准备看这个初入官场的楞头青的笑话:看他能坚持几天,坚持不住了怎么收场?

  “海笔架”还真坚持下来了。靠一个月五两银子,他真就养活了一大家子。当然,生活水平和别人无法同日而语,而且还要想一点别的办法来维持生计。海瑞在官署后院的空地上开了一片荒,约有二分大小,种上了黄瓜豆角,每天下班,就换上粗布衣服,抗上锄头干上一阵。全家人每天都吃粗粮,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

  淳安县的县丞主薄纷纷要求调离,衙役门子也都回家不干了。海瑞不为所动。“海笔架”的桩桩件件,逐渐成了浙江省官场上日不可少的新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连浙江总督胡宗宪都成了热衷的传播者。一天,在全省的高级官员会议开会之前,胡宗宪神神秘秘地告诉大家:“我昨个听说海笔架给他母亲做寿,居然上街买了二斤肉!淳安县的肉贩子都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做上海县令的生意!”

  “清官”在官场中恰恰成了官员们的反面教材。做清官不仅物质上吃苦,精神上也要承担巨大的压力。每办一件事,海瑞都要严格遵守国家规定,因而窒碍重重,举步维艰。同僚的讥笑、排挤、不合作,乡绅们的抵制、咒骂、上访甚至死亡威胁,这些都不算。就是在家里,母亲、妻子、亲戚也整日抱怨不已,虽然不敢明着指责他,然而起码不给他好脸色看。因此,做“清官”,其实是在日日承受一种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

  海瑞把这种煎熬当成了一种考验,一种磨炼,”超凡入圣”的必经之途。

  浙江官员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他们联起手来,要把海瑞弄走。经过一番紧张的官场运作,海瑞调出了浙江省,转任江西兴国知县。

  兴国是个“苦县”,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交通不便,历来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然而,海瑞毫无怨言。到了兴国,他下车伊始,就雷厉风行地针对当地大户隐瞒土地严重的状况,开始重新丈量土地,核实国家税赋。清丈土地是一项极为艰难的工作,豪强大户千方百计阻挠,暗地里又用尽手段,买通工作人员,弄虚做假,以致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

  就在海瑞到兴国一年另八个月,土地清理还没有完成之际,吏部又下来一纸调令,海瑞因“工作出色”,升为户部云南司主事,级别为正六品。很显然,是地方上的乡绅通过地方势力,买通了省里京里,终于把海瑞清除出去了。吏部也认为海瑞这样的人虽然方正,却少变通,看来更适合在条条上工作,而不适于块块。户部云南司主事主要的职掌是各地的财政税收监管工作,实际上不过是签签公文,专业性较强,和其他部门发生关系较少,相对安静。这一回,海瑞应该能够安份工作了吧。

  没想到,在这个“相对安静”的岗位上,海瑞却闯了个塌天大祸。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二月,任户部主事一年后,海瑞上了那道使他留名千载的“骂皇帝疏”,即《直言天下第一事疏》。

  正是在做京官的日子里,海瑞对国家的政治状况有了整体性的了解。这个国家已经整体腐烂掉了。官场没有一角清静之地。在他看来,问题的根子出在皇帝,解决的办法也自然在皇帝。皇帝为天下之本,是天下之表率。”一人正,天下无不正。”

  历来人们谈到海瑞上疏,总是津津乐道于海瑞直言皇帝无道一段,“嘉靖者,言家家净而无财用也”,“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屡屡被人引用,而很少有人注意奏折最后一段里面的话,海瑞向嘉靖帝讲述了一个古老的“神话”:天下的治与不治,只在圣人之道得没有得到贯彻。人的精神决定一切,天下治乱,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只要皇帝一振作起来,按圣人之言去处理每一件事,那么天下很快就会变成传说中的大同盛世,百姓很快就会安居乐业,皇帝也自然成为尧舜那样的伟大帝王。

  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神话,支撑着海瑞一生。

  嘉靖皇帝之所以不杀海瑞,就是因为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了海瑞的真诚,看到了海瑞高举着的一颗拳拳之心。海瑞写此疏,并不是为了泄愤,也不是为了沽名,他是实实在在地为了皇帝为了天下。他骂得激烈,是因为他爱得深沉。海瑞所言,其实在皇帝看来,也是完全附合圣人之道,气势滔滔,不容辨驳。所以,皇帝的反应才这样矛盾:把海瑞关进监狱里,却一直下不了决心杀掉。

  海瑞在狱中等死。一日,牢子给他送来了一席丰盛的酒席。他以为明日要行刑了,遂开怀大嚼,神态自若。吃完了,牢子问他:“知道为什么送先生酒席吗?”海瑞说:“想让我当饱死鬼罢。”牢子说:“错了,皇帝今天驾崩了,先生您要出狱了,而且早晚得大用!”

  海瑞闻听,“即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终夜哭不绝声”。

  第一次读《海瑞传》。至此处,深觉不可理解。以海瑞六品之微,可能连皇帝天颜都没见过,那里来的这样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哭昏在地?因为在海瑞那里,皇帝就是他的“天”,他的主人,他生活的目标,他无条件尽忠的对象,他的希望所在。不管皇帝如何对待臣子,从伦理上讲,都是恩典,臣子唯有欢喜承受,不应有丝毫怨言。皇帝去世,于他,就是儿子失去了父亲,立马失去了主人,怎么能不有恸于心?正是这一哭,哭出了海瑞的忠臣本色,哭出了海瑞的真诚和单纯。

  嘉靖皇帝一去世,重用海瑞的呼声就不绝于耳。人们已经把海瑞当成了这个黑暗乱世中唯一的光亮,不管是拥护还反对,谁都无法不正视这个政治现实:海瑞已经成了一面旗帜,一种象征,成了全国政治中清流力量的总代表。

  隆庆三年(1569年),在徐阶的推荐下,他被任命为位高权重的应天巡抚,登上了他政治生涯最辉煌的顶点。这一年,他已经五十六岁了。

  应天是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辖地包括苏州、常州、镇江、松江等十余府,“赋甲天下”,“仕宦之渊薮也”,朝廷里的许多高级官员家乡都是这里,包括首辅徐阶。

  海瑞发布公告,勒令富户退回贫民投献的田地,以使流民有生息这所。

  就在把海瑞派出任巡抚不久,徐阶就在中央高级政治斗争中失利,被迫退休,回到了江南老家,成为海瑞管辖下的一名乡绅。斗争的胜利者高拱,继任为内阁首辅,掌握了朝廷大权。

  公告发到之日,徐阶大吃一惊。生气归生气,他知道海瑞背后有人,这个人就是高拱。勒令富户退田,这样大的举动海瑞是不可能做主的,必须得高拱批准。高拱为什么还要批准推行呢?原来应天一地,他徐阶田地最广,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高拱此举,就是要借海瑞之手,收拾他徐阶,让他在退休之后也逃不过这个巨大难堪。高拱这个算盘打得实在是太精了。如果海瑞念旧情,放徐阶一马,人们攀附徐阶,退田令必然失败,徐阶必然成为众矢之地,成为众议的目标。如果海瑞对徐阶动了真格的,那么昔日徐阁老现在就得忍受切肤之痛,损失大半田产。而且,退田令最终会在应天激起巨大的反对力量,足以把海瑞掀翻。这样,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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