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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 考琳·麦卡洛-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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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迪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他吃惊地看着跪在炉子旁,哭得东倒西歪的梅吉。他站起身来,走到她在前,但拉尔夫神父粗暴地把他推开了。
  〃别碰她。你干得已经够了!柜橱里有威士忌,去喝点儿吧。我先送她去睡觉,然后回来和你谈谈,你别走。伙计,听见我的话了吗?〃
  〃我会呆在这儿的。神父。让她去睡吧,〃
  在楼上那间迷人的、苹果绿色的卧室里,神父替小姑娘脱掉了外衣和衬衫,让她坐在床边,然后再给她脱去鞋袜。安妮送来的睡衣放在枕头上。在脱她的内裤之前、他把睡衣拉过来,从她的头上轻轻套下。他一直跟她扯着不相干的闲话,比如扣子拒绝解开啦,鞋带顽固地紧缚着啦,缎带解不开啦,等等。她是不是在听,那就很难说了。烦恼、痛苦和难以方喻的童年悲剧,远远超过了她这种年纪可以接受的范围。她的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忧郁地凝望着。
  〃现在躺下,亲爱的姑娘。安心睡吧,我一会儿就来看你。别担心,听见了吗?咱们以后再谈这件事。〃
  〃她好吗?〃当他回到客厅时,帕迪问。
  拉尔夫神父伸手去拿柜橱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我真的不知道,老天在上,帕迪,我想知道什么对爱尔兰人祸害更大。是酒呢?还是脾气?是什么使你说出那番话?不,别忙着回答!当然是脾气喽。当然,没错儿!我头一眼看见他时,就知道他不是你们的孩子。〃
  〃没有什么能逃掉你的眼光,是吗?〃
  〃大概是吧,反正我的教民遇上麻烦或有痛苦时,我不用费多大劲就看得出来、既然看出来了,尽力帮忙就是我的责任。〃
  〃神父,你在基里是深受爱戴的。〃
  〃毫无疑问,这靠的是我的脸和我的身材,〃神父尖刻地说道;他本来想轻描淡写地讲这话的。
  〃你这样想吗?我不赞成。神父,我们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精神上是个很好的引路人。〃
  〃(口害),不管怎么说,我好像完全卷进你们的麻烦中去了,〃拉尔夫神父不安地说道。〃伙计,你最好把心里话都倒出来吧。〃
  帕迪凝视着火光,在神父送梅吉睡觉去时,他尽量把炉火添旺,并以极度的懊悔和狂暴做这件事。他手中的空杯不断地颤动着;拉尔夫神父站起身,把酒瓶拿来,把那杯子倒满。帕迪考虑了好一阵子,叹了口气,擦掉了脸上挂着的泪水。
  〃我不知这弗兰克的父亲是谁。这件事发生在我见到菲之前。她家人的社会地位在新西兰首屈一指、她父亲在艾希伯顿以外的南岛上有一大笔小麦和羊群的财产;钱算不上什么东西;菲是他的独生女。据我所知,他为她安排生活到故国去旅行,在社交界露面,找一个好丈夫。当然,她在家里从来不干活。他们有女佣人、男管家、马车和马,生活得就象贵族。
  〃我是个挤奶工,我常常从远处看见菲带着一个大约一岁半的男孩子散步。后来,老詹姆斯阿姆斯特郎米找我。他说,他女儿玷污了他的门风,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当然,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他们想把她赶走,可她祖母唠唠叨叨,不肯答应,他们别无选择,只好把她留下。尽管这是件尴尬的事。现在,她祖母快死了,谁也拦不住他们把菲和那孩子赶走。詹姆斯说我是单身汉,要是我肯娶她,并保证把她带离南岛,他愿意付给我路费,外加500镑。
  〃是的,神父,这是我的运气。我厌恶单身生活了。但我一直是个腼腆的人,从没和姑娘好过。这对我来说似乎是个好主意,老实说,我才不在乎那个孩子呢。她祖母听到了风声,便派人来找我,尽管她病得很厉害。我敢说,她平时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但却是一位真正的贵妇人。她把菲的事给我透露了一些,但没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懒得问。把正她要我答应对菲好她知道,她一死,他们就会把菲从那地方赶走,于是,她建议詹姆斯为她孙女找个丈夫。我很可怜那老家伙;她太喜欢菲啦。
  〃神父,你相信吗?我第一次接近菲并向她打招呼,就是我娶她的那天。〃
  〃哦,我相信。〃教士摒着呼吸说道。他望着杯中的酒,然后一饮而尽,又伸手去拿酒瓶,给他们两人各斟一杯。〃因此、你娶了一个地位比你高得多的贵妇,帕迪。〃
  〃是的。起首,我怕她怕得要死。那时候她太缥亮了,神父,所以……我都傻眼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好象那不是她,好象这事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她现在仍然很美,帕迪。〃拉尔夫神父温和地说道。〃从梅吉的身上我能看出她上世纪以前的样子。〃
  〃对她来说日子可不轻松,神父,可我不知道我还做些什么别的。至少,她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没受过虐待。一直过了两年我才有勇气呃,成为她真正的丈夫。我不得不教她做饭、拖地板、洗熨衣服。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神父,我们结婚这许多年来,她既不抱怨,也不笑不哭。只有在我们同床共枕时,她才显得有点儿情绪,但她从来不张口。我希望她说话,但又不想让她说,因为我一直在想,要是她说的话,一定是叫那人的名字。哦,我并不是说她不喜欢我或我们的孩子。但我太爱她了,不过我似乎觉得她一直没有这种那种感情,除了对弗兰克。我一直都明白,我们加在一起也赶不上她对弗兰克的爱,她一定爱他的父亲。可我一点儿也不了解那男人:他是谁?为什么也不能嫁他?〃
  拉尔夫神父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眨动着眼睛。〃哦,帕迪,真是活受罪啊!谢天谢地,幸亏我没勇气去沾这种生活的边。〃
  帕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唉,现在我沾上了,神父,对吗?我把弗兰克赶走了,菲永远不会宽恕我的。〃
  〃你不能跟她说,帕迪。不,你千万别告诉她。就跟她说弗兰克跟拳击手们跑了,就这样说。她清楚弗兰克一直不安分;她会相信你的。〃
  〃我不能那样做,神父!〃帕迪惊呆了。
  〃你必须这样做,帕迪。她经历的辛酸苦难还少吗?别再给她加码了。〃他心里却在想:谁知道呢?也许她终将学会把对弗兰克的爱给予你,给予你和楼上的那个小东西。
  〃你真这么想吗,神父?〃
  〃是的。已经发生的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梅吉怎么办?她全听见了。〃
  〃别担心梅吉,我会照料她的。我想,她除了明白你和弗兰克吵了架,别的什么都不会明白的。我会让她明白,既然弗兰克跑了,再把吵架的事告诉她母亲,只能往增悲伤。此外,我有个感觉:梅吉不会先对她母亲多说什么的。〃他站起身来。〃去睡吧,帕迪。你明天参加玛丽的舞会时。得显得若无其事,记住了吗?〃
  梅吉没有睡着;床边的小灯闪着昏暗的光,她睁着眼睛躺在那里。教士坐在她的身边。注视着她发辫上一动不动的毛发。他仔细地解开蓝缎带。轻轻地拉着,直到头发散落地枕头和床单上。
  〃弗兰克走了,梅吉。〃他说。
  〃我知道,神父。〃
  〃你知道为什么吗,亲爱的?〃
  〃他和爸干了一架。〃
  〃你打算怎么力?〃
  〃我要和弗兰克一起走。他需要我。〃
  〃你不能走,我的梅吉。〃
  〃不,我能走。我本打算今晚就去找他的,可我的腿发软,我也不喜欢黑夜。但一大早我会去找他的。〃
  〃不,你千万别这样做。你知道,弗兰克得有自己的生活,他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我知道你不希望他走,但他很久以来就想走了。你千万别自私;你得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千篇一律的重复,他想,要继续把这种观点灌输给她。〃我们一旦长大成人,自然就有权利希望离开自己生长的家,到外面谋生活;弗兰克是个成年人了、现在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和家庭。你明白吗,梅吉?你爸和弗兰克吵架只是表明弗兰克想走了。这不是因为他们互相厌恶。许多年轻人都是这样做的、这是一种借口。这次吵架给弗兰克找到了一个去做他长期以来就想做的事情的借口,一个弗兰克离开的借口,你明白吗,我的梅吉?〃
  她的眼光转到了他的脸上,停在了那里。那双眼睛是如此疲惫,如此充满了痛苦,如此老气横秋。〃我明白。〃她说。〃我明白,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弗兰克就想走,可他没走成。爸把他带了回来,强迫他和我们呆在一起。〃
  〃但这次爸爸不会把他带回来了,因为爸爸现在不能强迫他留下来了。弗兰克永远走了,梅吉。他不会回来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当然,我愿意说你能再见到他,但没人能预言未来,梅吉,甚至连教士都不能。〃他吸了口气。〃你千万别告诉妈妈他们吵了架,梅吉。你听见我的话了吗?这会使她非常烦恼的,她身体不好。〃
  〃是因为她又要生孩子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妈喜欢养孩子;她生了好多。神父,她生了那么多好孩子,就是她身体不好的时候也生。我自己就想生个像哈尔那样的孩子,那样,我就不会太思念弗兰克了,对吗?〃
  〃单性生殖,〃他说。〃好运气呀,梅吉。那你干嘛不想法生一个?
  〃我还有哈尔呢,〃她迷迷糊糊地说着,偎起了身子。随后,她又说:〃神父,你也会走吗?会吗?〃
  〃总有一天会的,梅吉。但没那么快,我想,所以用不着担心。我觉得我会在基里呆很久很久的。〃教士答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酸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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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考琳·麦卡洛

 
 
 

 


  
第06章

   
  梅吉总得回家,这是没法子的事。菲离开她就十不成事。这时,基里的女修道院只剩下斯图尔特一个人了;他绝了一次食,于是,他也回德罗海达去了。
  时当八月,寒气逼人。他们来到澳大利亚刚好一年。不过,今年冬天要比去年冷。干旱少雨,空气干冷,于肺不利。大分水岭向东300英里,积雪之厚是多年未见的。但是,自前一个夏天下了一场瓢泼季雨以来,伯伦河口以西滴雨未落。基里的人们都说,天又要早了。干旱不过是推迟了一但它一定会来的,也许就是这场干旱。
  当梅吉见到她母亲的时候,她觉得心情很沉重;这也许是告别童年时代的一种神态,一种将要成为一个成熟的女子的征兆吧。除了肚子大些以外,菲的外表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她的心却像是一只慢下来的疲惫不堪的旧钟,走得愈来愈慢,直到永远地静止下来。梅吉觉得永远不会在她妈妈身上衰竭的那股活泼劲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刚抬起双脚,便又放了下来,好象无法肯定怎样举步似的,步态上表现出来的现象说明她精神上乱了套。对即将出生的婴儿,她没有喜悦之情,甚至对哈尔的那种极其含蓄的满足了情也不复再见了。
  那红头发的小家伙蹒蹒跚跚地满屋子跑,一刻也不肯闲地摸东碰西,可菲却压根儿不打算惩戒他,甚至连他干什么事她都不管。他闷头在炉子、案板、洗碗槽这些永远属于她的那摊东西之间苦干着,好像除此之餐一切都不存在似的。于是,梅吉就别无选择了,她只有去填补那孩子生活中的空白,成了她的母亲。这是不必作出任何牺牲的,因为她非常爱他,觉得他孤弱无助,愿意将她打算全部慷慨奉献的爱都倾注给这个小家伙。他哭着要她,最先学会叫她的名字。他伸着胳膊要她抱:她心中充满了快乐,心满意足。尽管编织、补衣、缝纫、洗烫、喂鸡以及其他所有必须干的活儿都苦,但梅吉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非常愉快。
  谁也未曾提起过弗兰克,但是,每隔六个星期,当菲听到邮政车来到的时候,都要翘首西望,流露出片刻的生气。然后,史密斯太太便会把大伙儿的邮件带来;当她看到里面没有弗兰克来的信时,那瞬间一现的、枉费苦心的关注便烟消云散了。
  家里又添了两条新的生命。菲生了一对双胞胎,又给克利里家添了两个红头发的男孩儿,洗礼时命名为詹姆斯和帕特里克。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具备他们父亲那种开郎的气质和温和的脾气。他们刚一出生就成了毫不起眼的家庭成员,因为菲除了给他们喂奶之外,对他们毫无兴趣。不久,他们的名字便被简化成了詹斯和帕西。他们俩是大宅那边妇女们两个老处女和孀居无子的女管家的宠儿;她们对婴儿宠爱得要命。这就使菲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忘却了,因为他们有三个意切情深的母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他们醒着的时候大都是在大宅那边消磨的,这已成了公认的事实了。梅吉在对付哈尔的同时,没有时间把他们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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