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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清虚殿后院。
院子里小池曲桥,假山凉亭,皆是人间之景,池上碧叶荷花,池中红鲤畅游,两处假山之间有一张圆形石桌,桌上置一棋盘,盘中红黑两棋正在拼杀。
“走马。”一个声音响起,棋盘中的黑马向前跃日。
“进卒。”另一个声音响起,棋盘中红卒向前进了一步。
曲桥上盈盈走过一个衣裙飘逸的女子,手中托着一只木盒,盒盖紧闭,看不见其中是何物,她走到假山间的石桌前,欠身道,“清虚上仙,文泉上仙,狐仙月白送来木盒一只。”
石桌后立刻出现两个鹤发童颜的仙人,一个穿青衣乃清虚上仙,一个穿白衣乃文泉上仙。“哦?”清虚仙人笑了起来,“怎么朝音才走,他就来送东西来了?”
“那不如猜猜盒中是什么?”文泉仙人提议道。
“如此甚好。”清虚仙人点点头,“连带着这盘棋局,不如我们赌一赌,这永定王朝何时能灭?”
“上一次被你赢了去,这一次我可不会输了。”文泉仙人道。
“我猜是另一只锦囊?”清虚随意地说。
文泉仙人想了一下,“我倒不觉得月白会和朝音一样,毕竟……我当年就是小觑了他,才输了的啊。”
“哦?”清虚仙人道,“那你是觉得朝音不如月白?”
“非也。”文泉仙人回道,“两者皆受情所限,只是一者烈,一者静,究竟是否成事都不能枉下断语,只是这命数如棋局,静者往往能看透一切。”
“你把他夸成这样,可别猜错了哦。”清虚仙人笑道。
“我猜这盒子里的东西,和我们的老朋友有关系。”文泉仙人笑道,“毕竟,朝音急了些,着急与欲念会让他看不清很多东西。”
“打开盒子。”清虚仙人对那女子道。
女子修白的手指拨开铜锁,将盒子打开,盒中一枝堇色的紫薇花躺在里面。
“哈哈哈哈……”文泉仙人大笑,“这回我可是赢了。”
清虚也是无奈地一笑,“你是觉得他这回要赢吗?”
文泉仙人突然一挥手,把已经下到一半的棋局全部打乱,“我想,这盘棋,谁也不知道输赢了。”
“可是……”清虚仙人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这出戏还得让朝音继续唱下去啊……”
皇宫,御膳房,别院。
八哥回来的时候,晓晓正和鸭子在研究她们要如何加快修炼的速度,毕竟被一只狐仙鄙视以后,带来的后续效果就是奋发图强!
八哥大咧咧地撞开房间门,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你去哪里了啊?你和那麻烦鬼认识?很熟悉吗?他是不是又问你我娘是谁是吗?你和他一直说到现在?”她的问题如一串长鞭炮,点了第一个下面的就一个接一个。
八哥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撇嘴道,“只是一个以前认识的恰好性别为公的某个……鬼,而已!”
“那你们就叙旧了?”晓晓问。
“叙个屁!”八哥啐道,“是他找我搭话而已。”
“那你没回么?”鸭子问道。
“回了。”
“……那不就是叙旧了?”晓晓斜眼。
“那叫不得已的回话!”八哥纠正道。
“那你就一直和他‘不得已的回话’到现在?”晓晓调侃地说。
八哥把杯子一丢,往晓晓的床上一横,突然说,“晓晓,你又没有想过你娘可能是仙?”她心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晓晓,但是又怕她不能接受,于是决定循序渐进。
“我知道我娘是仙。”晓晓平静地说。
“吖!”八哥被惊地坐了起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靠!那个韩逸之,还说晓晓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少多嘴,原来隔了这么久,这个家伙还是那么贱!什么事都不忘记骗她!
晓晓摇头,“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
“八哥,你知道什么了?”鸭子凑了过来。
“我……”话到嘴边又有了几分犹豫一下,“晓晓,你胆子大不大?”
“比你大。”晓晓回道,原来在妖界的时候,八哥遇上一点事就窜到她和鸭子这里,要不就是发泄,要不就是抱怨,要不就是躲追债的蛤蟆与青蛙。而她从来只把一切放在心里,对她来说,能供她发泄,抱怨,寻求逃避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八哥咬了下嘴唇,“其实晓晓,韩逸之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娘叫宛仪?”晓晓回道。
“没了?”八哥还以为她会因为巨大的冲击而连退十步,踉跄三步,然后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口里喃喃地说,我竟然是人和妖生的……不下一百次!
结果她却只是简单地回了这一句,然后摸着下巴说,“我娘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难道……”八哥难以相信地说,“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晓晓回道,“可我没听。”
“……”八哥怒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一切藏在心里,而晓晓也是这样的人,却忽略了她只把懦弱和痛苦放在心里,却独独忘了把脑子也放进去!
鸭子在一边有点急,“八哥,八哥,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被她这么一折腾,八哥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究竟韩逸之说到了什么地方,他让自己不要说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靠!”她突然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努力猜测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目的,“见鬼了!”她翻身起来,冲出门去,抬起双手变化作一只八哥飞上树梢,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静一静。
晓晓还在那里踱着步子,“他还说了什么呢?”
鸭子在一边托着脑袋,“八哥知道了什么呢?”
李月白的屋里却传来一声浅笑。
小怪抬头问道,“主人,既然你一切早有安排,为什么还要让朝音有机可趁呢?”
李月白啧了啧嘴,“尘,这是我给他的机会啊。”他说着眨巴一下眼睛,“可见他五百年前那次就并非无意。”
“主人是在试探他吗?”叫他唤作尘的小怪回道。
“可是他为我争功的心真是丝毫不减啊。”李月白笑了起来。
“可是……”尘想了一下,“虽然如此,可是主人岂不是一只要做人前的恶人了?比如羽娘的事……”
“人?”李月白笑了起来,“我生来是妖,如今是仙,人与我有干?”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尘问道。
“让我们真正的对手,现身吧。”
蓉妃出了事以后,皇宫里人人有点疑神疑鬼,不过多次请了道士做法也没有发现什么,晓晓心中更加肯定人间的道士简直是太没用了,却不知这其中的原委。
八哥隐约发觉这事有点像五百年前的重演,那时候她只是无意中来人间买胭脂遇上了韩逸之,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一见就瞎了眼,倒了霉,死心踏地被活人糟践了!她只知道那时候韩逸之是世康朝太子墨渊的侍读,当时皇上沉溺女色,滥杀忠臣,民间饥荒。后来镇山王商录起兵造反,推翻了世康朝,诛杀一切皇族,韩逸之护主逃离,路遇追杀,与主人一起丧命。
八哥心里只想着是活该,谁叫他知道自己是妖以后就一脸鄙夷地赶她走?如果不赶自己,她定然是会救他的。她知道朝代轮换这样的事,都是上仙在安排,这事她虽有听闻却没有细管过,但是他韩逸之却有眼不是识泰山,以她的道行,便是那上仙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大的事她不干涉,但是保一两条人命这样的小人情,那些上仙又怎么会不卖给她呢?
好比晓晓之前说自己惹了事,虽然她也弄得不大清楚,但她却没放在心上,大不了自己替她出面,不过既然他韩逸之这么忠犬,自己又岂能抢了他的饭碗?他都不急,不说的事,自己急个屁!想到这里她又怒了,靠,怎么绕了一圈又想起这个家伙了!
那日八哥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晓晓也无心去管,原因很简单,今日一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次那拳打伤了太子的脑神经,突然来了旨意,说她纪晓晓什么贤良淑德,什么端庄典雅,什么三从四德,竟然说要立她做太子宠妾!
这次是“舂”了还要“切”么?
别人一轰而上围着晓晓一直说恭喜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只有这个念头。
下一念头就是,她这次出门是不是选上了个坏时辰,怎么老是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牛鬼蛇神呢!
听到这个消息,慌了手脚的除了晓晓,还有另外三个。
第一是已经回来的宋小舒,她一回来就急着让凤凰给她人身,凤凰道,“此事上仙说三日与我回复,等上仙一回复,我自然会完成我的承诺。”她心中原本对晓晓的歉疚立刻就被巨大的期待而替代了,但是如今期待了才过了一日,就传出这样的消息。
第二是鸭子,他不知道这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晓晓是来报恩的,却惹出这样的事来了,着急之余便是懊悔,懊悔自己当初就应该与她一起来才是。
第三便是那韩逸之,他是否立刻让她认祖归宗那是一回事,可是让她这个墨家的血脉和商录的后代搞出夫妻关系,这却是万万不可的。虽然过了几百年,他也知道这朝代的替换是天命,但也要人为,不管如何,永定灭了世康,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第二十三章
出了事也不着急的只有八哥和李月白,前者蹲在树上思索自己的情史,后者依旧做菜当御厨。晓晓并不知道八哥是深藏不露,在她看来,唯一能帮到自己的就剩下李月白了。
入了夜,晓晓便小心凑到了他的房间里,“狐仙大人啊,你以前不要我去指证太子害蓉妃小产吗?还能继续不?”她心中的小算盘正打着小九九,按说她完全可以一下子结果了那太子,可是人家商棋毕竟救过自己,晓晓左思右想,只有借刀杀人这么一个办法了,用一句话说,就是关门,放狐狸!
“可蓉妃是妖……太子害她小产这里是立了大功啊。”李月白认真地说。
“……”晓晓急着抓脑袋,“那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既然之前要我指证他,那你一定是看他不爽了,你去杀了他吧。”
“可是……”李月白想了一下,“我可是宫内的御厨啊,杀太子,实在是不合适啊……”
“你不是很厉害的仙吗?”晓晓比划着他狐狸的样子,“你连我这只五百年的小母鸡都能吃,为什么不能杀了他,而且你杀他根本谁也不会知道好吧。”
“给我个理由。”李月白望着她道,“你总得说出个理由吧……”
“这……”难道她要说自己动手嫌麻烦么?她小鸡可是从不求人的!
“你之前想害他,那一定是看他不爽……”晓晓胡诌道,“万一日后他从小麻烦成了大麻烦,我们要尽早除根啊!”
她越是不说实话,李月白便越想逗她,这只鸡并不是太笨,起码还知道来找自己,只是在某些方面没什么心眼,与其说她缺脑子,不如说她缺心眼好了。
“可是他现在对我没什么危害……”李月白说,“我的事他也影响不了什么……”
“可是他影响我了啊!”晓晓忍不住叫了起来。
见她终于说了实话,李月白虽然心中有些想笑,可是脸上却满是诧异,“那……关我什么事呢?”
“……”
“我怎么记得我是你的恩人呢?”他继续道,“如果你是我的恩人,向我讨这个人情倒也合情合理……”
晓晓猛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道,欠钱大不了父债子还,欠命大不了一命还一命,而最最欠不得的,就是人情!
“算了,大不了我把那太子杀了,以后找他儿子和孙子还人情,不就一条人命嘛!”她哼了一声便扭头要走,脚才走到门口抬起,就传来李月白的一声浅笑,“你倒真是万事不求人。”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晓晓在是找人帮忙,可她却不愿意承认,她可是豪迈地说大不了去还商家的子子孙孙也不愿意求他一句,也许不光是自己,她谁都不会求。
晓晓扭头,“除非是要我的命,否则我纪晓晓没什么要求别人的!”她能活这么大,并不是求人求来的,唯一求过的便是求李月白别吃了自己,她娘让她好好活着,她就要好好活着,只有命,才值得她去求他。
“可是你不要忘了,他可没有子嗣……”李月白提醒道,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他挑起眉梢,“况且,我想也该猜到我来人间是做什么的……他商棋会有子嗣等得了你来报恩吗?”
李月白看看她,过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事,她若是还没一点察觉那也太迟钝了。
“你当真是来乱世的?”晓晓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就有的疑惑,她原来只是觉得仙也好,人也好,要做什么都是与她无关的。
“不算太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