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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科幻之路 第三卷-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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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里斯特脸色刷白,似乎见到了伏都教①偶象,对未来感到恐惧。“哦,上帝啊,”他喃喃地说着,走开了。

  【① 伏都教:西印度群岛和美国南部等地某些黑人的巫术信仰。】

  过了一阵子我们三人跟上他,发现他背靠较小的一个嘁嘁喳喳响的存储库,把头埋在手里。埃伦蹲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一动不动,但是他的声音从埋着的脸传出来十分清晰。“它干吗不把我们杀掉了事呢?耶酥啊,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我还能熬多久呢。”

  这是我们在计算机体内度过的第一百零九年。

  他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

  【图1】

  尼姆道克(这是机器强迫他采用的名字,因为AM用稀奇古怪的声音来取乐)产生幻觉,说那些冰洞穴里有罐头食品。戈里斯特和我半信半疑:“又是一种骗人的东西,”我告诉他们。“就像AM卖给我们的该死的冻大象一样。本尼为那玩艺儿差点发疯。我们得徒步跋涉,那骗人的食品就会烂掉,或者变成什么鬼东西。我说忘了它吧。呆在这里,它很快就得拿出一点吃的来:否则咱们都得死掉。”

  本尼耸耸肩膀。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上次吃的那些虫子,粘乎乎、细细长长的。

  到底有没有罐头食品,尼姆道克心中不再有把握了。他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他越来越熬不住。那儿不见得比这儿更糟。冷一些,但这不太要紧。炎热、寒冷、冰雹、熔岩、疗疮或蝗虫——都不在话下:机器行手淫,我们只好吃了,不吃要饿死。

  埃伦迫使我们下定决心:“我必得吃点东西,特德。或许那儿有巴特利特梨子或桃子呢。求求你,特德,咱们试试吧。”

  我轻易妥协了。豁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埃伦却感恩戴德。她轻率地占有我两次。即便这种事也无关紧要了。而且她从此不来了,因此干吗要多费心神呢?但是每当我们俩干那种事的时候,机器就咯咯笑。笑声响亮,从我们的前面、上方、后面,从我们的四周传来笑声,他窃笑着。它窃笑着。大部分时间我把AM当作它,没有灵魂的它;但其余时间我把它当作他,男性的他……父亲般的……家长似的……因为他是一个忌邪的人民。他。它。担任精神错乱之父的神。

  星期四我们出发了。机器总是让我们随时记住日期。时间的流逝非常重要;绝对不是对我们来说的,而是对他来说的……它……AM.星期四。谢谢。

  尼姆道克和戈里斯特将手扣住自己手腕和对方的手腕,搭成一个椅子将埃伦抬了一阵子。本尼和我则鞍前马后跟随着,以确保万一发生意外的话,即便我们俩人之中一个要倒霉,至少埃伦会安然无恙。安然无恙,这可能性微乎其微。没关系。

  到冰洞穴的路程只有一百英里左右,第二天,当我们正躺在水疮状像太阳似的东西下面的时候(这是他显形出来的),他投下一些吗哪①。尝起来像煮过的野公猪尿。我们都吃了。

  【① 吗哪:原是《圣经·旧约·出埃及记》中记载的古以色列人出埃及返回迦南的路上经过旷野时获得的神赐的食物。】

  第三天我们穿过一个废弃的谷地,到处充斥着锈迹斑斑的古老计算机存储库的遗骸。AM对自己的生命如同对我们的生命一样残忍无情。这是他个性的标志:他力求完善。无论是消灭自己充满世界的躯体里无益的部件,还是改进折磨我们的方法手段,AM跟发明他的那些人——早已化为尘土——同样完善彻底,甚至比他们所期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光线从上面渗透下来,我们意识到我们离地面一定非常近了。但是我们不想试着爬上去看一看。外面实际上空无一物,能够被想到的任何东西经过一百多年的光阴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唯有那一度是数十亿人口家园的被毁灭了的地表。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人,在这计算机里头,孤单单地同AM在一起。

  我听见埃伦狂乱地说道:“不,本尼!别这样,算了吧,本尼,求求你别这样!”

  于是我想起我一直听到本尼低声嘟囔了好几分钟。他一直在说:“我得出去,我得出去……”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他那张猴脸扭曲着,同时流露出至福至乐和哀伤的神情。“节日”期间AM留给他的辐射疤痕拉长了,变成一团红里透白的皱褶皮肤,他的五官似乎各行其事,互不相干。本尼可能是我们五个当中最幸运的:他多年前就发呆,目光痴呆而狂野。

  即便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咒骂AM,可以想出最恶毒的主意来熔断它的存储库,腐坏它的底板,烧坏它的电路,打乱它的控制泡,它却不能容忍我们逃跑的企图。我想抓住本尼的时候他从我身边跳开了。他爬到一个较小的四方形的存储器的表面上,撬起存储器的侧板,往里面塞满烂坏的元件。他在上面蹲了一会儿,活像一只猩猩,AM有意使他变成这般模样。

  然后他跃得老高,抓住一根锈迹斑斑坑坑洼洼的金属柱子,像一只动物那样一手一手轮换着往上爬,一直爬到一根大梁的架状突出部,高出我们二十英尺。

  “哦,特德,尼姆道克,请帮帮他,把他弄下来,免得——”她突然打住了。眼泪开始在她的眼框里打转。她毫无目标地挥动着双手。

  太迟了。当将要发生的事真的发生的时候,我们谁也不愿靠近他。更何况我们都看穿了她的用心。当AM改变本尼形体的时候,它处于完全丧失理智乃至歇斯底里的时期,因此计算机不仅仅让本尼的面孔变成大类人猿的模样,本尼的阴部也改大了,她就喜欢那玩艺儿!当然她也同我们交配,但是她喜欢他身上那玩艺儿。啊,埃伦,垫底的埃伦,天真无邪的埃伦,啊,清白的埃伦!下贱的脏货。

  戈里斯特掴了她一巴掌。她颓然倒地,抬头凝望着可怜的疯疯颠颠的本尼,然后放声大哭。哭是她最大的防卫武器。七十五年前我们早就听惯了她的哭声。戈里斯特对着她的体侧踢了一脚。

  接着响起一种声音。那声音也是光。本尼的双眼闪烁着半是声音半是光的东西,那东西随着声音的高低和光的明暗搏动着,当光/声速度加快时,声音的洪亮度和光的强度就变得更大更亮。这一定很痛苦,这痛苦一定随着耀眼的光和增强的音量而不断加深着,因为本尼开始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呜呜哭着。起初,当光较弱、声速较低的时候,他轻轻地呜咽着,接着他的双肩耸了起来,大声哭叫着,他的背部弓了起来,要摆脱那痛苦。他像金花鼠那样十指交叉在胸前。他那张哀伤的瘦猴脸极度痛苦地扭曲着,头歪到一边。然后当他双眼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时,他开始吼叫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我用双手拍打头的两侧,但是无法把声音挡开,那声音轻易地穿进我的脑袋,就像锡箔塞入我的牙齿,我痛得直哆嗦。

  本尼突然伸直身体。他在大梁上站起来,像木偶一样扭着腿站直。两道大光束从他的双眼射出来。声音不断增大,到了莫名其妙的高度,然后他向前一栽,直挺挺地摔下来,砰的一声撞到钢板地面上。他躺在那儿,一阵阵痉挛着,光不断绕着他流动,声音升高,超出了正常的音域。

  此后光重新射入他的脑袋,声音减弱,他仍然躺在那儿,哭得好可怜。他的双眼变成了两个柔软的湿漉漉的水潭,蓄满脓浆。AM弄瞎了他的双眼。戈里斯特、尼姆道克和我……我们都走开了。但我们是在看见了埃伦多情的、关切的脸上露出宽慰神情之后才离开的。

  海绿色的灯光弥漫在我们宿营的洞穴里。AM提供了干燥朽木,我们拿它烧火,挤在一起围坐在微弱而引发伤感的火堆旁,讲着故事免得本尼在漫长难眠之夜再哭泣。

  “AM是什么意思呢?”

  戈里斯特回答他的问题。这种问答我们以前进行过上千次了,但这是本尼最喜欢听的故事。“最初它指的是联合主控计算机,然后它指的是灵活应变的操纵者,再后来它有了感知能力,将自己联合起来,于是他们称它是一个富于侵略性的危险物,但是那已经为时太晚了,最后它称呼自己为AM,就是新出现的智慧,它的意思是我存在……自我……我想因此称为我存在。”

  本尼有点儿淌口水,还嘿嘿笑了一下。

  “有中国的AM、俄国的AM、美国佬的AM,还有——”他停了下来。本尼握紧大拳头敲打着钢板地面。他不高兴了。戈里斯特在他开始敲地板的时候没有立刻接着讲故事。

  戈里斯特又开始讲故事了。“冷战开始,引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打得没完没了,演变成一场大战,一场非常错综复杂的大战,于是他们需要计算机来操纵这场战争。他们挖了第一批地下井穴,开始建造AM。于是出现了中国的AM、俄国的AM和美国佬的AM,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们把地球弄得百孔干疮,不断给计算机加上这样那样的元件。但是有一天AM醒过来了,知道他自己是何许人物,他将自己联合起来,开始馈入全部杀人数据,直到每个人都死了,除了我们五人以外,于是AM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本尼笑得挺开心。他又在淌口水了。埃伦撩起裙子的折边,揩掉他嘴边的口水。戈里斯特每次总是尽可能把故事讲得简洁些,但是除了干巴巴的事实,并没有什么好讲的。我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AM救了我们五个人,为什么独独救了我们五个,为什么他花费全部时间折磨我们,也不知道他干吗让我们变成了实际上永生不死的人……

  黑暗之中,计算机的一个存储库开始哼哼响。这声音偶尔被远在半英里外洞穴里的另一个存储库听见了。于是所有的元件一个接一个嗡嗡叫了起来,一种低沉的议论纷纷的声音传遍所有的机器。

  声音变大,灯光像发热的闪电穿过控制台的表面。那声音不断上升,直到昕起来像上百万只金属昆虫发出愤怒的恐吓声。’

  “这是什么声音?”埃伦喊道。她的话音带着恐惧。即便到现在她也还没有习惯于这种声音。

  “这一回又要遭殃了,”尼姆道克说。

  “他要讲话了,”戈里斯特说。“我心中有数。”

  “咱们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我冲口而出,站了起来。

  “不,特德,坐下……假如他在外面挖了坑,或者有什么玩艺儿,我们怎么办?天太黑,咱们看不见。”戈里斯特无可奈何地说。

  然后我们听见了……我不知道……

  黑暗中有个东西朝我们移来。它庞大,拖沓着步子,毛茸茸,湿漉漉,朝我们走来。我们根本看不见它,但是有一种庞然大物膨胀着朝我们走来的沉重感觉。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重物朝我们压过来,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压迫感,就像空气压入一个限定的空间,使得一个球体无形的外壁膨胀起来。本尼呜呜咽咽哭起来。尼姆道克的下唇颤抖着,他使劲咬着唇不让它颤抖。埃伦快步走过金属地板来到戈里斯特身边,跟他挤在一起。洞穴中有一种潮湿的用作铺垫的皮毛昧。有烧焦的木头味。有尘封的天鹅绒味。有腐烂的兰花昧。有发馊的牛奶味。有硫磺味、恶臭的牛油昧、油膜味、润滑油味、粉笔灰味、人头皮味。

  AM左右着我们。他在拿我们逗乐。有一种味道——

  我听见自己在尖叫,我的颚关节发疼。我用手和膝盖匆匆爬过地板,爬过钉着几排无尽头铆钉的冰冷的金属地板,那气味让我感到透不过气来,我的脑袋疼得轰轰作响,逼得我惊恐万状逃跑着。我像蟑螂一般逃窜,爬过地板,逃到外面黑暗里,但在黑暗中那东西不屈不挠地追在我后头。其他人仍然在老地方,围聚在火堆旁,大声笑着……他们歇斯底里的傻笑声就像颜色纷繁的浓烟升入黑暗之中。我连忙跑开,躲了起来。

  几个小时,多少日子乃至多少年过去了,他们从来不告诉我。埃伦责骂我“含怒不语”,尼姆道克试图说服我。就他们这一方来说,哈哈大笑只是一种神经质的条件反射而已。

  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士兵在子弹射中旁边的人的时候所感受的那种宽慰。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条件反射。他们恨我。他们肯定是在同我作对,就连AM也能感觉到这种恨,而且利用他们的刻骨仇恨使我处境更加糟糕。我们一直活着,得以返老还童,保持着AM把我们带到这下面的时候的年龄,他们恨我,因为我最年轻,而且是受AM影响最小的一个。

  我知道。上帝啊,我完全知道。那些婊子娘养的,那条肮脏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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