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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经过以后,杨永因三人就要起身,早命人备好宴席,请众吃完再去。石玉珠笑道:“先前张师姊不愿在主人家中住下,便为招待太好之故。愚姊妹闲云野鹤,虽离仙业尚远,人间烟火荤酒也未全尽,但只是偶然乘兴一尝,往往经年不食,成为习惯,固然同道往来,时或款待,均非尘问食品。昨日初到,主人意盛勤厚,只得叨扰。如以人世待客之习,每日早晚盛宴款待,便难领受了。最好请自今起,不必再备酒食,有此数间房舍下榻,足感盛情,别的就无须了。”史涵虚也说:“可以无须。”杨永原因仙宾宠临,不知如何款待才好,闻言惊恐道:“弟子原是一点微诚,既然三位仙姑不喜世俗饮食,以后略备鲜果香茗如何?”绿华道:“那也不必,我们不用客气,如有所需,自会说的。此时盛宴已设,妖人不在君山,稍迟无妨,这次就领盛情,下次不必好了。”
杨永喜谢,随请入座。
众人一边欢饮,一边商议去探敌人踪迹之事。张、林二人本不主张杨永同去。杨永两次遇仙,向道之心甚切,自知膏粱子弟,恐被见轻,又恐烦读,致令他去,不在己家居住,未敢轻易开口。却在心中盘算,亟欲乘机明志,便道:“事关亿万生灵,只要能除敌免劫,便舍了身家性命也值。何况有三位仙姑在前,未必便遭惨害,虽然自知无能,决不敢置身事外。再者三仙是外路口音,女子游山,不带侍从,易启猜疑。弟子如作后辈随从,便可无碍。仍望三仙携带,少效微劳。”石玉珠见他意诚心壮,便道:“公子志切救人,即此善念,已邀天眷,同往无妨。但装作晚辈随侍,决不敢当,姑以堂兄妹相称便了。”杨永坚持不敢平辈称呼,三人强他不得,只好允其以姑侄相称。
席散以后,立即出发。杨家原有游船,可由后园溪中直泛洞庭,便同登舟,向着君山而去。因算计妖妇已逃,妖人远出,所查访者只是埠头水中有无妖人潜伏和昨日两少年的行迹,发难之日尚早,正可就便一览湖山之胜,便不以法力催舟,由着舟人慢慢摇去。
这时云白天青,朝日初上,湖波浩渺,千顷汪洋,风帆片片,三三两两,远近驶行,直到天边,一望无涯。遥望君山,一丛黛螺浮沉于碧波之中,烟树溟濛,蔚然苍秀,有如波中新浴初起,鲜艳欲流。张锦雯笑道:“似此风景,绝胜图画。大好湖山,惟又想得到中伏祸机,这巴陵千里环湖诸郡的亿万生灵,都有陆沉之忧呢?”林绿华道:“幸是史道友、杨公子早日识破妖人之法,否则真不堪设想了。”张锦雯道:“事难逆料,就我们先悉隐微,预有戒备,到时能否胜任,化险为夷,尚不可知。竹山教中颇有能者,师妹莫把事情看易了。”石玉珠笑道:“林师姊素日行事谨慎小心,大师姊更喜长妖人的气势。休说自来邪不胜正,便是师父,如觉此事太大,浩劫难于避免,也必有所警戒,不会毫不在意了。”张锦雯道:“正因师父不肯多说,才感觉出此事未必成自我们呢。”
林绿华道:“我们只是尽心尽力,外人如能成此大功,可知也是各正教中同道,只要同心协力,免此空前灾劫,谁成功不是一样?何必功出自我,计较成败则甚?”
杨永道:“林仙姑此心,便是无量功德。以史道长的卜象和水神所示,此事必由三位仙姑之手成功无疑。”林绿华道:“那倒不然。家师曾说为日尚早,必有原因。我们早来,也只相机应付,试为其难。如由我们成功,只等三数日内妖人回山,便即除去,岂不简便?家师也不那等说法了。我们人只三个,妖党却越来越多,时日一久,诡谋已成,事也更难,如何可以看得容易呢。”杨永本极崇信三仙法力,必能胜任,见都如此说法,可知前路甚难,不禁忧疑形于颜色。
石玉珠自到水云村,便对杨永留神观察,见他委实义侠仁勇,向道志诚;这时又看出他是忧念生灵,并非以自己身家性命为念;根骨资禀虽非上等,也是具有夙根,不是庸常一流人物。石玉珠方在暗中嘉许,欲加指点,偶一眼瞧见前途水面上有一小舟,上坐两人,由一小孩操舟,从右往左,直向君山脚下横驶过去,其疾若箭。因为相隔遥远,湖上又正起风,虽在晴日之下,舟小波高,船头两人,一个微现侧面,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看不清人的面貌。舟行绝迅,横浪而渡,毫不偏斜起伏。所经水面,少说也有三里,转眼之间便傍了岸。及间绿华,傍舟之处又正是君山旧埠头下,不禁奇怪。石玉珠忽然想起史涵虚昨日所见两少年,也心中一动。再看两人已经上岸,果然身材矮小,不似成人,越知没有认错。除杨永凡目,隔远未见外,张、林二人也已看见,见两少年到后,便往山脚林中走去。操舟小孩把船泊好,也跟踪追去。杨家本是土著,游玩人多认得,湖上来往的船正多,若突然疾行,恐惊世俗人的耳目。心想:“两少年初到君山,必还有些时日停留,不会就走,去了必能找着。即或要走,既然发现,留了点神,也逃不过眼里,临时分人飞身追赶也追得上。何况少年两次均驾小舟来游,这次并令小舟停着等候,好似数十里湖面均难飞越,想来未必有什法力,不必忙此一时。”便暗中行法,使坐船稍微加快,不令游人及船夫看出异样。船隔君山本还有数里之遥,经此一来便有了点耽搁。及至船到君山,一行上岸,先去湖神观,秋月早在途中迎候,接到了后殿。秋月说天明之前,林、史二人走后,估量偏院楼上不会有人,妻着胆子前往探看,发现卧榻之上残留下好些零碎银两和残余脂粉衣物之类,甚是散乱狼藉。分明妖妇逃时,曾回偏院携取衣服银两,看那情景,似极匆迫忙乱,果如绿华所料,逃走必远,不敢再回观生事了。
张、林、石三人因要查看妖人有什布置,又要寻访两少年的踪迹,于是乘着早晨游客稀少,湖神观隔着旧埠头不远,张锦雯带了杨永兄妹,假扮游侣,由观侧松林僻径绕去,闲步前往,相机行事。石玉珠由后殿用隐身之法暗往偏院楼上查看。林绿华对山中路途已熟,情势也较知悉,专去寻找两少年的行踪。一行五人,除石玉珠查看偏院,防与妖人突然相遇,为观中道流惹出灾害,必须小心,不令惊党外,张、林二人也都说定暂时不露面相斗。如遇妖党,绿华孤身一人,固可随机应变,进退自如。张锦雯与杨永兄妹一起,带有男女仆妇,妖党就遇着,也必认作大家眷属来此游山,决不至于生疑。
等到各人事完,再回观中后殿会集,然后同往后山一带仔细搜查,除前见妖洞外,有无别的可疑之处。议定之后,立即分途行事。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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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变灭潜踪 藏舟戏侠女 凶顽护犊 截浪斗巫师
话说石玉珠首先行法隐身,往东偏院飞去。到了妖妇所居楼上一看,楼共五间,甚是宽大,临湖两间均有木榻。除秋月所见零碎衣物银两外,榻上还放有包裹道袍之类;临窗案上放着两份杯筷,酒菜丰美,尚未动过;榻旁有一大壶美酒;另一桌上的生果食物甚多,用具也有六七套。看情景,房中决不止妖妇一人居住,妖党也必常来会饮,人数至少也有五六个。石玉珠再一搜索,忽在衣物内发现一个画有山形的略图。仔细观察,除上画有简略山峦林木外,并还布有五行、九宫、十二元辰方位,那中宫要地却在后半,前半只旧埠头注有记号。才知君山底下泉眼不在当中,竞在后山十二螺一带。想起林绿华昨晚发现妖窟换了地方,不是原处,也许妖人新设法坛下面便是湖眼大禹覆钟之所。
此图胡乱藏在道袍袖内,以前大概由妖妇保管。因为昨晚人宝两失,妖妇不敢再见妖道的面,决计远逃,惟恐此图带走,妖道益发不肯甘休,故尔临去时将它留下,胡乱塞在妖道袍袖之内,使其减少报复之念。
石玉珠随把道袍拿起一抖,果然落下一张字条,错字歪斜,殊不成字,笔迹也甚潦草。大意是说:昨晚正在洞内向史涵虚逼供,突然来一敌人,是个少年女子,夺去了两件法宝,将人救走。因怕主人回来责怪,迫不得已,只好暂避。自己曾被敌人捉住,追问主人行踪,因知此事关系重要,抵死未曾吐露,终于乘机逃走,脱了毒手。略图恐要应用,不敢带走,逃出以后,又复冒险赶回,将图留在道袍袖内,仅取了些应用衣物银子,即行离去。此后将隐居荒山绝境,照主人所传道法自行修炼。等到日后水落石出,主人去了疑心,自会来归。迫于不得已,请勿追究。并说那女子法力好似有限,被捉系出不意。敌人不特不知法坛奥妙,并不知法坛下面还有许多机密妙用,连史涵虚的禁法都不能破,还是强迫自己收法,始将人救出。看情景,好像史涵虚约来的党徒不是峨眉、青城两派仇敌。倒是前湖另一要口,时有生人在彼处逗留。昨晚敌人未来以前,曾有两个少年在旧埠头前泅水,内中一个,人水好一会才行冒出,神情甚是可疑。因主人与诸道长不在,为守行时之诫,专心防守后洞,未敢招惹。自知不合误事,本已不敢再见,为表忠心无他,既有所知,不敢不告。
右玉珠看完,觉着无意之间发现妖人机密,此行不虚,好生欢喜,估量新设法坛底下必有文章,后山新!日两妖窟均不曾去过,欲寻张、林二人同往查看。便把字条、略图一并收起,又把全院上下一一查看,方始离开。想要先寻林绿华,刚现身走出观门,便见张锦雯同了杨永兄妹及随行仆人,由旧埠头那面缓步走来。石玉珠迎上前去,说了前事。
张锦雯惊道:“这就对了。我刚才到旧埠头,假装在柳荫小坐,默运玄功,元神人水查看,见水底君山脚下穿了一个大洞。乃是以前水神受了妖人强迫所穿,没等穿进多深,便即遇阻,不能再进。我原听林师妹说过,无什异处。最可疑的是洞口以内不远,还有一个三尺方圆的小洞,是由上而下,照直往水底穿通,与前洞由横里直攻向山腹不同。上有浮泥掩盖,本来不易看出。我因妖道、妖僧曾驾丁家渔船来此闹鬼,似往水里撤有法宝;走后那两少年便跟踪入水,昨晚又来此游泳:认定必有原故。仔细查看,才看出那一片泥花不住地微微翻滚,不像别处宁静,好像泥底下聚有水中生物神气,但只数尺方圆一圈,不住往别处移动,泥花翻滚又是极匀,好些可疑。试用法力分开浮泥一看,下面竟有一个圆井一般洞穴,深约十余丈。最奇的是近底之处有一个尺许大小薄铁片制成的风车,经过人力催动,在下面旋转不休,还有碧光闪耀。可是那风车并非真个法宝和禁物法器之类,除能自转放光外,并不能再朝下进攻。上生浮泥也是行法人故意显出的狡狯。如说无用,洞已攻穿甚深;如说有用,我已再三试探查看,分明是三片废薄铁片,用麻线扎成,毫无灵气。如防人知,何以又在湖底面上现些形迹;如要人知,那地方之水甚深,又在横洞口内,便是十分留心的人也看不出。真不解他何故如此。”
石玉珠插口问道:“师姊把那风车和掩饰法宝形迹的法术破了么?”张锦雯道:
“放风车那人做作甚是巧妙,乍看洞底,碧光紫光乱闪,活像一件异派中的法宝发挥威力,往水底进攻,洞又被攻穿那么深,不由人不把它看重,直到破去,才知竟是障眼法儿。因为不像左道妖法,我又将它复原,仍使自转,并略幻了些光华在风车上,底面浮泥也使之恢复原样。上来回想林师妹与史道友所说前事,照着今日所见情景,好像妖人见环山一带有神禹金水之禁,无法攻穿,于是改横为直,想由山外直穿水底,攻入地心,再往横里进攻。又以环山既有禁制,湖底深处未必没有防备,此举不过姑试为之,必还另有阴谋诡计。大概他不耐烦守候,便驾舟来此,照你所得图形宫位,将法宝放向水洞之中,听其自身日夜往下攻去,与后山法台双管齐下。满拟两路必有一成,事极隐秘,外人不会发现。不料两少年暗伏其侧,等妖人一离开,便即入水。惟恐妖人惊觉,一面将他法宝收去,一面却用法力掩盖,使敌人再来查看时误认为法宝仍在,到时再给他一个空欢喜。就这样,意犹不足,昨晚又来用铁片制一风车,代替妖人之宝,并幻出些妖光,在下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