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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不中,反为所乘,立刻便是一场大祸,不由把来时锐气馁了许多。眼含痛泪,抱起老妻一看,周身仍是温软,只是没有气息知觉。忍不住气忿,指着婴儿颤声说道:“我与你有甚冤孽,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害死?照名分说,你是我外孙,我们平日对你也不薄,就算是外人邻里,也不应对我妻子下此毒手。如若稍有天良,急速将我妻子救醒,将我儿寻了回来;否则,我就做鬼也不与你甘休。休看你法术高强,这等为恶横行,终会有个报应,那时上干天怒,就来不及了。”
说时,婴儿三只怪眼齐闪凶光,怒道:“你那老婆子存心不良,乘我不在屋内破我仙法,自己无知,触动乙木真气,将七窍闭住。等我心动赶回,她已受伤倒地。那做贼的家伙还在屋里,怪着谁来?你看也不看,便满口乱说。如非看在你儿女分上和居停之惠,依我脾气,你夫妻一个也休想活命。我自借体化生,谁是你的外孙?早知你们除超群之外全憎嫌我,还说这等无礼的话,我走好了。”遂向桓妻怒视一眼,回到屋里转了一转,一片烟光闪过,走将出来,指着桓雍喝道:“你夫妻虽然不好,我总算受过你们衣食居留之惠,尚未报答。你那儿子资质心性都好,现奉我命,也为他自己婚姻之事,出门去了。只因你们作梗,我又脾气不好,生怕隙未凶终,才未明言。哪知你老婆子愚昧无知,依然自取其祸,使我不能照你女儿临终之言,到了年限再去。现她只将气闭住,人并未死,我一举手便可回生。只因恨她平日无礼,视我如仇,今日又伤了我的真气,须费百日之功始能复原,不杀她已是便宜,咎由自取,乐得任她多受一点活罪。你如晓事,你子回来,可速令他去至后山寻我。我以后与你们如同陌路,稍有忤犯,决不轻容。
除你子外,别人切莫前往,免得惹出不好的事,又道我狠。”说罢往外便走。
桓雍才知老妻暗中来此窥伺,不知怎地触动法术,受伤闭气晕倒,自不小心,并与婴儿无干。听那口气,分明有救。只因一时情急,语大刚直,致将婴儿触怒,决绝而去。
同时又想到女儿临终再三叮嘱,又急又悔,想将婴儿挽留,好言求告,急喊:“仙姥慢走,老朽狂悻无知,千乞原恕。”急忙伸手去拉时,婴儿面上突现狞厉之色,冷笑道:
“你做梦呢!”说时将手一甩。桓雍猛觉婴儿身上烟光微微一振,鼻端闻到一股木香,似有千斤重力迎面撞来,再也支持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再看婴儿,已然走远。知她心狠情薄,难于挽回,只得勉强抱了老妻走回屋去。
桓雍气急悔恨之余,再被乙木真气震了一下,周身酸痛。眼看老妻双目紧闭,满面愁苦之容,知她心中尚有知觉,所受痛苦必定酷烈。切盼爱子归来,或能挽救,偏是不归。又不知婴儿所言到底如何。几下里夹攻,忧思成疾,不由病倒在床上。
婴儿自离桓家,便在后山崖一带出没,并未回村,也未走远。佃佣们俱感主人恩厚,不时前往偷探,见婴儿神情越发喜怒无常,后山生物多受残害。所居崖洞外面老有火光,像是捉来乌兽在彼烤食。有那大胆一点,自觉平日婴儿对他不甚憎嫌的,知婴儿不会弄吃的,故意做好一些食物与她送去,就便探询口气,窥伺有何举动。婴儿见来人与她送食物,也不怎样欢喜,随手接过就吃。吃完嘱咐,超群如回,速令往见。并说超群如再等数日不回,也许给人擒住,自己也许前去救他,一同往别处去,不再回来,神情似颇关切。可是去的人只要提到桓老夫妻病况,微露出请她大度包容,仍回去住,将人救转的意思,婴儿立即暴怒,喝令速走,不许少留。
到了昨日晚间,婴儿忽在崖后旧居门外出现。恰被一个佃工碰见,心疑她在外不惯,有了悔意,想就势劝解,好将两老夫妻救转。又疑婴儿平素强横,这次好似自己和主人决绝,怎又来此?只见她面有愧色,不等人开口,便已掉头纵向崖腰之上,攀援纵越,捷逾猿鸟,如飞往外驶去,转瞬不见。
超群天性素厚,想不到才走几天,家中就遭此横逆之事。父亲虽然病重,看见爱子归来,心头一宽,还算不甚凶险;老母却是气息已绝,只周身尚还温软,不似死人情景,心中万分忧急。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连自己外室也未进去,匆匆说了几句,便问明婴儿栖身之所,飞步赶去。到后一看,哪有人影。遍问佃工家人,自从昨晚在屋后发现过一次,今早也曾有人往探,便未再见她人影。超群无奈,只得率众在她以前足迹所经之地四外搜寻,仍无踪迹。超群虽知她日前有往别处寻找超群之言,一则婴儿屡说自己形态诡异,一身青气围绕,出去必遭人暗算,不俟道成长大飞行自如,只能在桓家栖身,不能走开,这次负气出去,只在近处栖身,便是明证;二则仙都方向途径并不知悉,连超群也是辗转寻访,最后仍是无意之中寻到,似她那种相貌性情,出山到了有人烟处,寸步难行,决难问出途径。她也深知这次不能同往,便由于此。秋云并说所居隐秘,仙凡足迹皆所不知,自己实是天缘凑巧,才能寻到。现时又将全洞封锁,外观只是一片石土,外人走到也不能发现。即使婴儿真往仙都,也难追上。父母又在危急之中,其势不能远离,除等婴儿自回,更无法想。
超群由午后寻起,寻到半夜,终无朕兆。正在愁急,忽想起妹子临终曾说她身有乙木灵乳余精,日后葬处当有一株小桑生出,家中如有人病危,只需将土挖开,由尸口内将主根拔出,捣汁敷服,立可起死回生。那日走过老桑穴口,曾闻异香,定已成长,回来只顾急找婴儿,竟未想到,何不试它一试?超群想到便做,急忙取了一束火把,持了器械赶向崖后,援上崖去。刚到桓女墓穴外面,便觉那日所闻异香隐隐袭鼻。入内一看,靠里一面果然生着一株二尺来高的小桑树,枝叶扶疏,色彩鲜明。火光照处,似有一片极淡的青色烟光环绕树干,心中大喜。因恐将根掘断,过于小心,连锹锄也未用,只将随身小刀拔出,将土缓缓剔松,一点一点发掘下去。约有尺许来深,便见主根,碧嫩如王,只无旁枝。又掘下尺许来深,现出棺材,桑根便由木板缝中挺生。恐其脆折失了灵效,掘时更加仔细,用刀齐着根侧,先将棺盖开裂一洞,用手揭开,举火一照,不禁伤心起来。
原来桓女面色仍与生时无异,桑根便生在口内。想是死后尚有知觉,预计日后要来掘取,口竟开而未合。因是上重下轻,四外无甚依附,桑树已然旁侧欲倒。超群用手一扶,觉着根下虚浮,强忍悲痛轻轻一提,竟是随手而起。见根下只是几根寸许长、小手指粗细的短须,肥嫩异常,清馨扑鼻。行时忘带帮手,恐有残毁,不敢放下,只得先救父母要紧,连棺材也顾不得掩埋,径持小桑飞身纵下。超群回到屋内,取来玉钵,先将桑根脆嫩之处连根须折断。嫩根才一折断,便有一股浅碧色的乳汁流出。再用杵捣碎,益发清馨四溢,香腾满屋。超群一尝,人口甘芳,微带一点酸涩之味。知是灵药,忙用一个小碗盛着,端到榻前。因见其母牙关紧闭,其妹又有半敷半服之言,便取一些先滴人其母鼻内,又给前胸抹了些,再分出一点服下去,当时神志便略清。超群觉着灵效,等了一会,见其母牙关渐启,两眼已经微睁,心中大喜,便将剩下的多半徐徐灌将下去。
果然其应如响,只听喉中格格连声,其母忽然大叫道:“闷煞我了!”随即翻身坐起。
桓雍也起立走了过来,母子、夫妻相抱一起,悲喜交集。
正要述说前事,超群忽然想起后崖妹尸还未掩埋,父母初愈,恐伤亲心,假说:
“这桑树还可存活,为异日之用,此时必须种植,迟则难活。”拿了那断根桑树往外便跑。桓氏夫妻只当他是向婴儿处求取来的桑树,不知取自亡女尸口,一想桑根如此灵效,便也由他,不曾拦阻。超群因小桑根株虽断,有救父母之恩,不舍弃去。意欲埋葬妹尸以后仍插坟上,也许灵气未尽,能够重生,所以不曾抛掉。及至赶到崖后,还没上去,便见崖腰墓穴内有青色烟光外映。情知有异,并没想到有人在内,忙即赶将上去。才援上穴口,便见坟已平好,桑仙姥正往外走。
桑仙姥先见超群似颇喜欢,及见他手里持有半株无根小桑,立即转喜为怒,三只怪眼齐射凶光,一张丑脸更是青森森地,狞恶可怖。一开口便厉声暴喝道:“我那木精灵乳是你盗去的么?当初因你妹子再三逼索,我又念在她和我的情义,才给了她几滴,本可多活些时,她却死得那么快,我一直疑心她藏在一旁,或是给了别人。日前离去你家,才想起那灵乳精气不会消灭这么快,如她真地服下,葬处必有小桑之类生出。刚来查看,偏巧遇见你家佃工,我说过永不再来,不好意思,只得走去。又想往仙都寻你回来代我来取。不料竟连遇恶人,受了好些阻碍,总未寻到。心想我那内丹所化灵乳,如不被你妹子强索了去,减去功力,此时已能御空飞行,多远都能前往,何致困居在此受人的气?
越想越难受。又惦记着你老不回来,许被对头困住。意欲乘夜来此寻到灵乳,增长道力,只要一口气能飞行一二十里,便可避开有人所在,一路起落寻去。归途忽在后山发现一个木瘦瓶,那原是我当初内丹的外囊,你妹子对我说此物已在抵御天劫时为雷火所毁,怎得在此?内中并还有仙乳遗留的气息。如是有心藏匿,必藏你家,不会埋在野外,埋得又不深。后来我料是降生时节被雷击坠,飞落后山,日久为土所掩。以前我常疑心你妹子将我灵乳偷给了你父母,所以我尽管住在你家,对他二老全无感情。经此一来,倒减了不少忌忿。哪知到此你妹子棺木已被人发掘,别无异兆。刚为她重新埋好,便遇你来,才知灵乳精英所结之宝已被你盗去。此物关系我成就迟早,急速还我,否则休怪我狠。”
超群见她越说越怒,知道一发作便不可收拾。且喜她细情未知,不致危及父母。一边听着,一边暗中早打点好回答的主意。话一听完,先不答复正题,张口头一句便先说此行大获全功,不但把婴儿对头杀死,并还由秋云相助,破了仇人所设陷阱。看出婴儿面色微转,然后从头述说自己如何费尽辛劳,备历艰险。秋云如何早已归心,只因仇人禁制太严,无法逃出。最终二人合力,出死人生,才竟全功,并把仇人戊土精气凝炼的至宝破去一枚。又将听秋云说,还有一枚金丸已在事前失去,如今只剩一枚,吃丑女死时不知用什方法藏起,虽未全数消灭,但已不能为害,一一说了。婴儿闻言,果然高兴,夸奖了几句。忽又怒道:“你此行功劳甚大,如无今晚之事,岂非极好?我对你仍要酬报,但我说了便须实践。如今你家已不能再住下去,这十多年的岁月万不能耐。那盗去的是甚东西?必须还我。”
超群深知婴儿性情固执好强,只能与她讲理,专用柔顺也是不行,已然疏忽,晚了片刻,被她闯来发现,决赖不掉。如不设法善处,马上便是一场大祸。便厉声答道:
“无论仙凡,均有天良。休说我妹子待你的恩义,便你应劫降生之时,天灾降临,何等猛烈,我父母冒着雷火大险和仇敌的五行禁制,出死人生,饱受危险,才保障你平安降生。不久,我妹子便为你血枯而死。我全家不但不忌恨你,反倒奉若神灵,为你另建居室,百事顺从。又命我废了学业,长年陪侍。我妹子死时也曾再三向你叮咛,好好看待我父母,多加宽容。你就不念骨肉之亲,也应念在居停之德。何况我父母平日对你只有尊崇,并无忤犯。
“这次我虽想念秋云,假使你不是想除未来隐患,也未必会容我去,论起来,还是为你去的。我一个十几岁全无法力的寻常幼童,只凭你传我三支木箭,跋涉山川,间关千里,冒着无穷险难凶危,为你去出死力。我父母年老,有一爱女,已死你手,只剩我一个独子,多日不见,自是不免悬念。你如守我行时之约,不在人前出现,二老只当我和你在此行法守坛,即便走来见我不在,你只要明说,也还不会出事。你偏不知韬晦,镇日在外残杀生物,使我母亲看出破绽,生了疑虑,来此查看,误认爱子遇害,埋骨室内,因而触动乙木真气,闭气晕倒。我父亲又误认母子二人俱遭毒手,才致和你争论,却也并无恶言。后来听你说了真情,并还极口向你赔罪。你终决绝,几乎使我父也受重伤。漫说二老一时无知,情急之举,不应计较;就多不好,你也应看在亡妹和我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