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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峨眉开府,石玉珠原随半边老尼和本门武当七姊妹去赴过胜会的,见众人称奇道怪,便笑道:“诸位可看出这里奇景多似出于人力布置的么?”南绮道:“谁说不是?
真个奇怪。我那长春敝居,也是家父家母多少年来苦心经营而成,但是布置只限于由谷口万花坪起,经飞雪闸入谷,直到后山拂星崖为止。中间虽有不少峰峦泉石,一则地方太小,比这个差得多;二则楼阁亭榭、花木鸟兽,一望而知不是本来。就这样还费了先父母多少心血,由移居此山,直到飞升,几无一日停过经营,方有今日境地。除了谷内灵空别府约有七十里方圆为精华所聚,谷外千峰万壑,灵奇之境尚多外,不似这里到处都是这般整齐繁丽。”
石玉珠笑道:“我起初到此也觉得奇怪。尤其东面那山通体青绿,苍松成林,偏有那么一条飞瀑在上面盘飞旋舞,分合变化,极似峨眉开府以后,餐霞大师就着洞对过飞雷洞旧址新添的飞白蟑,先还以为这山是餐霞大师的底稿呢。后向家师说起,才知本山的主人神通广大,已尽得乃师传授。因听一位曾往峨眉参与盛会的人说起凝碧崖新辟许多灵异之景,无如身奉师命,受禁在此,魔障重重,难仍未满,不能奋飞,乘着闲来无事,运用仙法,神工鬼斧,加以整理修置。他先还以为凝碧仙府僻居后山,虽有百十余处的仙景,开府之际海内外群仙云集,连同带来赴会的门人子女、珍禽奇兽,不下数千,主人从容接待,留居仙府的动辄旬月,一点不嫌拥挤,但是地势决无此山广大雄奇,幽深繁富。意欲胜过峨眉,将这一带易名碧望幽筑。特就着原有的胜境,十日一山,五日一水,惨淡经营,巧思独运,规范凝碧,削平添筑,移植开辟,铺青叠翠,绣紫嵌红。
辛苦十余年,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修饰得山容水态,如了人意。
“正打算建造些仙山楼阁于青山白水之间,恰值那位道友又来看望。再一探询,才知凝碧仙境超越衰区,休说那些新添奇景多是各位前辈真仙所赠礼物,本质半是异宝奇珍,不是专凭法术所能兴筑,便是那五座洞府,金庭玉柱,翠字瑶阶,也是两问灵秀之气经千万年凝结而成,宝光辉煌,亘古长明,决非寻常山洞石窟所能比拟万一。至于地域之广虽不逮此,但除五府是峨眉山腹,万户千门,几占前山之半外,其余也有二三百里幅员。即便能模仿得一点外表,那方圆百余里的太元五府天生灵域,和那些异宝奇珍化成的仙山楼阁、碧蟑丹崖,如何建造,先不说那些点缀仙景的琪花瑶草、灵药仙果就没处找去。主人原是闲中游戏之作,闻言知非法力所及,就此作罢。虽不再睡事增华,但是仙法神妙,雕山镂水,顿改旧观。比起峨眉仙府虽然不逮远甚,但也别具博大雄奇。
空灵开旷之致,比起愚姊所居荒山野洞就强得多了。”
众人边走边说,又经了好些灵妙景致,不觉走到一片森林前面。林中尽是合抱不交,高干入云,千年以上的松杉古木。石玉珠忽唤众人止步道:“这位女道友临分手时曾说,他二位平日行迹不定,此山广大,有好几重仙法禁制埋伏变幻,大都五行禁法为多。嘱我再来,寻一空旷之地下落,见了树林须要试探前进,免致误入埋伏,虽然无碍,终费手脚。我知这里禁法厉害,她说的是客气话,今又带胜男姊弟,故格外留心,老远便已降落。一路寻来,并无动静,我想那二位道友道妙通玄,不会不知我们来此拜访,也许嫌人大多。前面便是树林,诸位可在林外少候,待我试行入内。”说罢,独自一人身剑合一,往林中穿去。
舜华姊妹俱是内行,见石玉珠剑光飞入不远,好似飞起一片青光,与剑光微一接触,忽又敛去。再看石玉珠,仍在御剑缓缓前飞,剑光隐现,穿行于不见天光的森林之内,渐入深处不见。知道乙木遁法已然发动,必是主人知道客来,将遁法撤去,青光微现即隐,石玉珠才得从容飞入,未受阻碍。舜华知道厉害,首嘱裘元等三人仔细,各就草地坐下静候。
正谈说间,前面林中青雾濛濛,烟光涌现,乙木遁法忽又发动,石玉珠人内不久,吉凶莫测,两地相隔咫尺。舜华、南绮二人方在惊疑,暗中戒备,猛觉脚底微微一软,烟靠雾涌中,倏地一片极强烈的青光一闪即灭,跟着眼前一暗。二人方觉不妙,定睛一看,前面森林忽然隐去,立处已换一幅境界。面前一座奇峰玲珑剔透,高拔入云,峰侧不远是一大片竹林,林前一道清溪,沿溪尽是垂柳,柳下繁花杂府,五色缤纷。衬着四围山色,曳紫萦青,空山寂寂,万籁萧萧,四无人迹,越显幽丽。再一回顾,忽然波光耀眼,相隔半里现出一片湖水,广只百顷。除一面靠山外,三面俱是平野,到处嘉木清阴,鹤鹿往来,三五成群,意态悠闲。湖中山色天光,上下一碧,清波浩浩,激石有声,西山红日斜射其上,映成千万金鳞,闪闪生光,倍增壮阔。正中心独涌现出一座亭台,就着湖中原有石基建成,相隔水面约有十丈,占地不大。飞阁流丹,平台广阔,直与画图上仙山楼阁相似。
众人方骇顾问,面前青光闪处,现出一个葛衣少年,含笑为礼道:“仙居孤陋,幸蒙宠降,事出意外,致失迎迓,诸多忤慢。现在石道友已在蜗居,特来迎迓。小舟已在湖边,请诸位道友同往含青阁相见吧。”舜华等知是玉珠所说少年。定是玉珠到后,主人倒转禁制,用大挪移法接到此地。主人神通果是广大,心越惊佩。谦谢了两句,还未及请问姓名,少年已举手揖客,当先走去。到了湖滨,将手一指,又是一片烟光涌处,现出一叶小舟。少年请众登舟,等人上完,合掌向外用力一推,舟便破浪前进。
裘元见那舟通体作金黄色,光华隐现,用手一敲,铿锵有声,直看不出何物所制。
长不逾丈,一行五人恰可容下。暗忖:“这一点远的地方,飞行转瞬即至,主人想是要摆摆排场,偏有许多做作。如非客气,直想径往台上飞去。”想到这里,回顾少年,仍立湖滨,双手向舟遥推,看去甚是费力,心中奇怪。南绮已经觉察,恐他说错了话,招主人见笑,故意说道:“这金水相应的五行禁制竟有如此神妙,我们如非主人盛意来迎,只好是仙凡咫尺,望湖兴叹,可望而不可即了。元弟,你看这船这水。”裘元闻言,往水中注视,这才看出小舟看似冲波急驶,实则进行颇难,随着少年遥推之势,时缓时速。
别处湖水也无异状,惟独舟行之处,碧波中青霞片片,急转起万千光漩,看去其深无际,令人眼花缭乱。舟首和两舷近水处,也一圈圈发出万千道金光,同样急转,两下一触即散,仿佛暗中有人斗法一般,顿悟仙法神奇,必是不能由水面上飞越,幸亏南绮点醒,没有失口。
舟行刻许,方到湖心楼台之下,少年已然先在,竟没看出他是怎么飞到的。石玉珠同一缟衣少女,早在台上倚着玉石阑干相候。那台就着水中原有石基筑成,共分两层,水边设有与石相等的宽大石阶。上约十余级便是一个广约半亩的平台,台上陈列着十几件几墩塌案,俱是青黄色的美玉制成。另有百十来种瑶草琪花,俱用玉盆栽种,陈列在两旁石阑和几案花架之上,缤纷幽艳,时闻妙香,令人心清神怡,不舍离去。到了尽头,又是一列石阶,约有八九十级,上去方是主人所说的含青阁,众人上不一半,石玉珠同那镐衣少女接将下来。上完石阶一看,迎面先是一片平台,三面碧阑较低,靠里一面现出两层楼阁,似是宽敞高大。钳字瑶阶,金门玉栋,四角檐牙高耸,翠舞珠飞,到处明丽清洁,不见纤尘。台上陈列锦墩翠鼓、玉几晶床,附以琴棋箫笛之类乐器。另用千百年古树根,就着原形雕成许多花架和坐具,高低大小,各不相同,无一件不是形制古雅,巧夺天工。加以全台石色温润如玉,光可鉴人,天风冷冷,湖水汤汤,远山近岭,萦紫拖青,树色花香,绝幽极艳,四边景物那么空灵清旷,几疑神仙宫阙,未逾于此。
舜华和裘元夫妇曾在长春仙府住过,虽然赞美非常,还未十分露出。胜男姊弟出生以来,几曾见过这等场面,阿莽首先失声说道:“这等仙宫,能在此住上十天半月,真不在虚生一世了。”说时,少女正由石玉珠向众人引见叙礼,闻言看了阿莽一眼,面上似有喜容。
石玉珠随令胜男姊弟向少女行礼,通了姓名。才知少女名叫冷青虹,少年叫桑桓,俱是昔年散仙桑仙姥的门下。看去年纪虽轻,实已修道百年,尽得师门心传,道法高深,神妙非常;只因隐修多年,从未出山,乃师仙去以后,又奉遗命,非等脱去诸般魔劫,不许离山一步,生平只有师父在日交下的一个同辈道友。二人都谨守师戒,深自韬晦,从未与人往还。这多年来,只在本山遇过一些无故来犯的敌人,多半死在乃师遗留的五行禁制和二人飞剑、法宝之下。近年虽有几个见机逃走的,仗着二人隐身神妙,不曾露面,敌人也都不知他们底细,山势既极偏僻险恶,加上重重禁制隐蔽,外人轻易不会走过,所以不为世知。便是石玉珠也是适才赶来赴约,双方一见如故,成了好友,才将姓名说出。二人因听同来还有数人现在林外相候,正合明日脱困之助,急于相见。师遗禁制埋伏十分厉害,须要二人合力,始能挪移收放。尤其湖心含青阁高台是二人修道居处之所,埋伏重重,更具无穷微妙。碧波千尺,金水相生,无论仙凡,俱难飞渡,必须用乃师当年在黑海斩妖蜃时飞渡弱水的度厄舟,始能冲破水中埋伏,驶抵台下。主客三人匆匆谈了几句,便由桑桓过湖,具舟迎客,冷青虹自往阁楼上挪移禁法。一切洋情,尚未谈到呢。
互相见礼之后,桑桓笑道:“度厄舟还原实是费力,幸而石道友一来就说还有诸位道友同来,否则又须枉费好些手脚。今晚子时便可脱困,连同别的法宝一齐收去,也是一样,不必再费事了。”冷青虹道:“修道人哪有像你这般懒的?我们多少年的苦难艰辛都熬过来了,岂在这一点上?况且湖中金水禁制何等厉害,此宝虽说不怕,无人主持运用,任其长时侵蚀,终非所宜,还是送回原地的好。时候虽还有些富余,但是嘉客远来,尚未少尽地主之谊,早作准备也从容些,快去快回吧。”
桑桓应了,随往台下度厄舟中飞落,缓缓往台后驶去。舟行甚缓,犹如遇见顶风逆流,桑桓身立舟中,手掐灵诀,目注湖波,指舟而进,毫不旁瞬。船头和两舷彩晕层层,水面之下光华隐现,看去似比众人来时还要吃力,别的也无异处。冷青虹苦笑道:“诸位看他驾舟游行金水遁中费力么?少时遇到藏宝的一关还更难过呢。起初桑师兄道行法力远胜于我,人更正直光明。这些年来不知遭了多少魔劫,全仗他尽心照拂,砥硕切磋,得有今日。便是这次请石道友相助脱难,也全为了小妹。否则我们明是受苦,实则先师玉成我们,如以诚心毅力坚持下去,终有自己摆脱,功行圆满之日。那时超诸苦孽,万魔全消,不必再有修为,只须再积外功,便可飞升灵空,岂不比现在出困强得多么?”
南绮忍不住问道:“这太可惜了。现在禁法未破,还来得及,何苦任其功亏一篑呢?”冷青虹笑道:“道友哪里知道,先师道妙通玄,早已算出前因后果。知我二人几世夫妻,情缘未了,道根虽厚,夙孽更重。桑师兄是她胞侄,寒家与桑家累世姻姬,我与桑师兄原是总角之交,因遭家难,被先师从小引度入门,一同学道,后渐年长,先师作主,令为夫妇,我二人平日亲逾骨肉,虽极互相爱好,但知先师已参玄门上乘妙谛,不久飞升,中心向往。都不愿为此缘孽自误道基,无奈先师春温秋肃,言出如律,不能稍有违忤,主婚以前又曾说过:‘为师不久飞升,留下你们孤男寡女同居学道,不正名分,诸多不便,况且你们劫难重重,一为夫妻,御魔之时便可合力同心,互相关照,无微不到,免却许多男女顾忌。这只是一种名分,如若道心坚定,奋志前修,何在乎此?,我二人一则不敢违命读请,二则先师所说也是实情,只得从命。先师为此,还在行礼之日请了几位从未见过的前辈道长来此观礼。
“过有十年,先师功行圆满,飞升期近。我二人也都向道虔诚,十年如一日,相敬若宾,名是夫妻,从无半点儿女之私,互相谈起,总是高兴。这日先师忽将我二人唤到面前,说道,‘会短离长,我已将去。可知你们近来情魔缠绕,陷溺日深了么?,我二人闻言自是诧异,颇觉先师误会了。及听先师一说,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