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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吃不一样有意思么?”
王渊道:“我也不知怎的,只觉姊姊喜欢,我就高兴。顶好一辈子常跟着你,不要离开一步,无论叫我做什么事,都是甘心的。你二天真要成仙走了,我会哭死呢。”灵姑喝了两口酒,笑道:“天下哪有聚而不散之理?你也太爱哭了,一点丈夫气都没有。说得怪可怜的,这点酒给你吃了吧。”王渊把酒接过,喝了两口,递给灵姑。灵姑说:“所剩不多,这花儿酒一点烈性都没有,吃多无妨,你都吃了吧。”王渊把酒饮干。
二人坐在梅花树上徘徊说笑,不觉入晚,雪光返映,尚不十分昏黑。寒风却一阵紧似一阵,枝上积雪被风一刮,成团坠落,二人满身都是。遥望亭内火光熊熊,吕伟等四人围火聚饮,笑语方酣,不时随风吹到,依稀可闻。灵姑偶见脸前有一枝繁花丛聚,上面积雪甚厚,适才吃咸了些,有点口渴,便随手抖些放在口内,顿觉芬芳满颊,清凉侵齿,不禁心动。意欲把花上香雪扫些回去烹茶,偏没带着盛雪东西。王渊学样尝了尝,连声夸好。
二人正商量要回去取东西装,忽然雪花飘飘,又渐下大,跟着一阵朔风吹过,寒侵肌骨,刺面生疼。耳听牛子粗声暴气高喊:“小主人,快回洞去,雪下大了。”回头一看,雪花影里,亭内诸人正在忙着拾掇一切食物用具。牛子喊了几声,便往下纵。王渊笑道:“这个蠢牛,雪下大了才有趣呢。这样忙着回去,关在洞里,有甚好玩?”灵姑觉着天渐寒重,亭中诸人那么慌张,恐老父有甚不舒服。再说天已向暮,再待一会景色更晦,也无甚意思。倒不如回洞做好雪具,明日拿了应用东西,连玩带收香雪,玩它一个畅快为妙。见亭火已灭,诸人已往下走,王渊犹自恋恋不舍,便嗔道:“你就这样老玩不够。天都黑了,又冷,还不回去帮牛子把雪径扫开,雪要把洞封上,更玩不成了。”
王渊只得应诺。
二人又择那些形状清秀的梅花采了几枝下来,分持手内,纵到树下。雪已越下越大,雪花飞舞,恍如浪涌涛翻。人在雪海之中,四外白影迷茫,相隔石亭不过一二十丈远近,竟看不出一点影子。一阵阵冷风扑面,寒气逼人。二人冲风冒雪,加急飞跑。到石笋转角处,正值牛子跑来,双方都跑得急,雪花迷目,如非灵姑眼快心灵,瞥见人影一晃,忙把王渊拉住,几乎撞上。灵姑见牛子急匆匆,满身积雪,头上直冒热气,忙问:“老主人呢?”牛子喘息答道:“老主人回洞了,走到路上,又叫我来喊小主人快些回去。
这么大北风,一个不巧,立时封山。风雪再大一点,连气都透不转,就隔得近,也不好走。还有洞前的雪没有扫开,就说我们不会被雪封在洞里,到时也是费事。还是早想主意,把路留出来的好些。快回去吧,老主人们担心呢。”灵姑对王渊道:“你还要多玩一会么?还不快走。”说罢,三人一同急驰。
三人行抵洞前,离二次降雪仅只刻许工夫,雪便增高了三四才。雪花足有鹅掌大小。
先下积雪吃寒风一吹,立时冻住,新雪落在上面都带声音。入洞一看,吕、王等三人也刚回洞不久。随把梅花插在瓦瓶以内,各自抖了身上积雪,换了短棉小袄,拿着器具,一同出洞,冒着大雪,将洞前积雪铲出一片平地。挪去几块石头,洞口开大一些。另铲出一条通往小洞的雪径。那雪下了个把时辰,地上足有三尺多厚。等到事完,雪也停住。
先前雪势太大,随铲随积,众人尽管努力,小径上的积雪仍有二三寸厚薄,成了一条雪沟。
吕伟见入黑夜,雪势已止,吩咐回洞,看夜间雪降也未,明早再作计较。牛子道:
“我们不打算封洞过年,还是多扫些好。这雪才下不多时候,就有两三尺厚,再下上一夜,明天就莫想出洞了。天冷风大,雪落地就冻住,更是难铲。多亏洞比地高,要不的话,明年雪化,非被水淹不可。就这样,雪太大了,化时还是要进水。趁这时候分出入来,在洞口筑上一条堤,雪化时水是由底下流,雪堆就比堤高,也进不来。”灵姑插口道:“你早不说,雪这样厚,哪里找泥上去。”牛子道:“泥土一点没有用,水一大就冲散了。主人先请回洞歇息,王大娘做点吃的。我会想法。”吕伟知他对这类事在行,便由他处置。命灵姑、王渊助他下手。自和王氏夫妻回洞歇息。
牛子先去小洞内取了一捆粗麻,几大瓦盆青稞粉,又把尤文叔药囊内的松脂寻出几大块。拿到洞内,用滚水将青稞粉调成稠浆;麻剪成尺许长短,撕散抖乱;松脂火化成油。然后把以上三种东西同放在石臼以内和匀,臼旁置火,用杵力捣。又教灵姑用飞刀在洞口开出一道石槽,将日前准备重建碧城庄房舍新锯的木板搬来几块,横搁在石槽两旁,做一个四尺来高、半丈多宽的模子。然后把臼中带麻稠浆一层层倒下去,随倒随杵。
快要平槽,又打下一排茶杯粗细的木桩,将臼底积麻狠捣一阵,抓起来用手扯匀,贴在浮面。除剩的塞在两旁石隙以内,各用铁铲向上拍打,一会便已光滑平整。只是湿气未退,仍用火力两面微烘,以防冰冻。一切停当后,三人又重出洞外,把洞口和小径上余雪扫尽。直到天气愈发酷寒,三人手脸俱冻成了红色,方始回转。
时已深夜,王妻早将消夜做好。另给牛子备了许多酒肉,以作犒劳。把洞中火他添得极旺,主仆围火饮食谈笑,都同声夸奖牛子能干。喜得牛子咧着一张丑嘴,边吃边笑,兴高采烈,欢乐非常。王渊笑道:“你倒高兴,明早我们雪却滑不成了。”灵姑道:
“你总像明天就不能过似的,老这么忙法。明日不行,后日再滑,不是一样?要被雪封在洞里,人都走不出去,不更闷么?”王渊道:“我不过这么说着玩。听说这里气候太暖,还恐天一晴雪就化了。照这冷法,真是日子长着呢。”牛子道:“山里头的大雪也常遇着,像今天这大雪花还真少有。看天气,今夜还非下不可。明天再看吧,没有一丈厚才怪。少时主人各自请睡,我还有事做呢。”
王妻笑道:“牛子真忠心,更当不得几句夸奖。尤其灵姑要一说他好,恨不得连命都不顾了。”王渊道:“娘这话我有点不信。上次往水帘洞搜杀白猩子,看他怕得那个样儿。真遇厉害东西,比谁都胆小呢。”牛子笑道:“渊少爷,今天我没把雪滑子做好,你总是嫌我。我虽胆小,真有谁欺了我主人,哪怕隔着一座刀山,我也要把他杀死呢。”
王渊笑道:“这我倒信,只是你那主人谁也欺负不了,恐怕你有力要无处使呢。”牛子听出王渊笑他说现成话,想答又答不出。
吕伟颇爱牛子忠厚勤穷,见他脸红,有点发急,忙插口道:“渊侄说得不对,牛子实是忠心。休看上次害怕,那是他深知白猩子厉害,望影先惊。此物动若神鬼,又非人力能制,心有成见,所以胆小。真要我父女受人侵害,山民最重恩怨,他为义愤所激,决不惜命,莫把他看轻了。”灵姑也道:“爹爹的话一点不假,他的确有那毅力恒心呢。
我们固然不会受人欺负,可是不论有多凶险的事,如叫他去,决不会畏难推辞的。不信,你二人就试一试看。”王渊原是无心取笑,吕伟父女一说,也就不再提说。
众人吃完又略谈片刻,便即分别安睡。吕伟连催牛子去睡,牛子不肯,吕伟也只得听之。
玉灵崖外洞本是一个极高大的敞堂,仅两边壁角靠里一面各有好些奇石竖列,孔窍玲珑。势绝灵秀。左壁石既矮又少,石后空处也不甚大;右壁石较高大,环列如屏,后面有好几丈宽大的空地。中层后洞石室虽多,但吕、王等人嫌它过于幽深,出入相隔太远,不便照料。中院和后洞都有坍塌的石壁和深不见底的地穴,更恐有甚差池,未敢入居。因有女眷,起居不便,先就右壁奇石隔出两间石室,作为吕、王两家卧处。左壁安排炉灶。牛子独居石后。如此算是略分内外。初来天气尚暖,都嫌石后阴暗,加上长臂族、白猩子几番侵扰,须日夜提防,因此除上妻独卧石后外,余人仍在外面睡眠。
自从尤文叔来后,说起山中近二十年来无一年不降大雪,多暖和的天气,说变就变,顿成酷寒,初来一定难支,洞太宽敞,须要早为之计。吕伟因他识途老马,必然无差,忙率众人赶造,将没顶的隔断撤去,仍就原有形势,在右壁奇石后面建五间丈许高的居室。当中一间最大,中列火池,旁置桌椅用具,作为用餐和冬来围炉之所。余者占地均小,只放得下一两张床榻和两三件竹几木墩,仅供卧起之用。左壁也盖了一间厨房,牛子仍卧其内。所有安排陈设俱是文叔主意。山中木料、石块现成,取用极便,没有几天便即完工。
灵姑、王渊向来嫌恶文叔,见天气温和,花木藤草经冬皆绿,俱当他言之过甚,尤其日里随他到后山兽穴几番往来搬运东西,忙上一天,晚来还赶造房舍;老父又性急,每至深夜才住,微明即起:心里都不大高兴。加以室小且低,逼窄气闷,除王妻外,连吕、王二人都未在里面睡过,两小姊弟更连进都懒得进去。近来诸人都有一张土人用的矮木榻,榻心是牛子用山中棕和野麻编成,铺上稻草、棉褥,甚是温软舒适。
王守常武功平常,书却读得不少,两小姊弟夜间无事,便由王守常教读习字。文叔未来以前,火烛艰难,火架只能点些松柴油木,高置壁问照亮。时有火星爆落,不能在下面读书。来时所带蜡烛要留备缓急之用,为数无多,不舍得耗费。嗣由牛子伐取老松根下积脂,掺些兽油,熬炼成膏,用棉丝搓成灯芯,用灯盏点着。虽然明亮清香,但吕伟又不愿多伐千年老木,不令多制。两小均嗜文事,尤喜卧读,为就灯光,都把短榻移向灯侧。又各依恋父亲,连大人的榻也强移过去,并在一起。于是四榻相对,中间只隔一张桌子。
当晚天气骤寒,土妻素日怕冷,早将石后火池生旺,才去安歇。其实余下老少五人,俱在雪中奔驰力作了好些时,一进洞来,并不觉冷。此时池火甚旺,畅饮之后,再一围火,哪还有什么寒意。夜深人倦,亟欲就枕,以为有借大火池近在榻前,盖得又厚,只须把火添旺,决不至冷到哪里去。安住已惯,石后小房只两间,没有卧榻,还得现搬卧具,俱想过了今晚再说。牛子尽管提说,当晚大风雪后还要加倍奇冷,众人却均未在意,各带两分醉意,头一落枕,便已呼呼熟睡。
这时雪又下大,风却小了不少,牛子因受主人夸奖,益发卖力求好,灌满一壶新酿得的青稞酒,连同残余肉食放在火旁。雪势微住,便到洞外扫雪;下得大时,又进洞边吃酒肉锅魁,一边作工,做那两副雪具,以备明早博灵姑欢心,堵王渊的嘴。人毕竟是肉做的,牛子年已五旬开外,在风雪中苦累了一整天,通未怎么休歇,再加上独自熬累这大半夜,哪还能不倦。当他二次扫雪回洞,把两副雪具做完,藏入己室,回到火旁饮食时,瞥见池火渐弱,想加些石炭、木柴下去。谁知酒已过量,加之事完心定,顿生疲倦,加不多块,心神一迷糊,便在火旁地上躺倒,沉沉睡去。
外面雪恰在此时大了起来,阵阵寒钊穿洞而入,凡沾水之处全都冻结,冰坚如铁,奇冷非常。众人睡得甚是香甜,池中余火虽经牛子加了几块新炭,火势略旺了一会,无奈天气冷得出奇,几阵寒风往里一倒灌,原有热气便被扫荡个干净,只池中余烬犹燃。
四壁火把、桌上灯檠全都熄灭。全洞立似一座寒冰地狱,人怎禁受得住。先时众人也防天冷,盖得颇厚。初刮风时,外面冷极,被内犹是温暖,尚未警觉。不消多时,寒气便透重棉而入,直侵被底。榻上诸人睡梦中猛觉背脊冰凉,头脸针扎也似地痛,身子如浸入寒泉里一样。
吕伟首先惊醒,随手一摸,寒裳如铁,到处冰凉,手足也都冻木,几失知觉,面目生疼,周身冷得乱抖。知道不妙,忙睁眼睛,脱口急喊:“灵儿快醒!”灵姑和王氏父子也同样冻醒。四人中只灵姑一人服过灵药,虽觉奇冷难耐,还不怎样,王氏父子已冻得不能出声了。灵姑听老父呼唤,一看洞中昏黑,他火奄奄欲灭,牛子睡在火侧,疑他冻死,又惊又急。知道天气酷寒,重棉之内尚且如此冷法,怎能使老父下地?忙答道:
“爹爹冷吗?女儿还不甚觉得。池火快灭了,爹爹千万不要下床,女儿自会想法。”
吕伟知道,不出被添火,人难禁受,出被更非僵倒不可,一时想不出主意,想命三人运用内功避寒,稍为活动血脉再下。灵姑惟恐老父先下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