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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闻见。
到后来,王渊见那山婆在壁间打了一阵,又把耳朵贴壁静听了一听,意似暴怒,嘴皮乱动,手中铁锤敲打更急,渐渐上面也听到击壁之声,觉着耳熟。忽想起:“日间同灵姑来此,似闻崖壁中有什么东西在撞,正是这个声音。难道壁中还有洞穴可入,就是这个老山怪在里面敲打么,可是后来同了罗银前往寨中医伤,老怪物曾经下楼追逐,看那神情,颇似不曾离开。罗银又说她双目已瞎,因她时出为害,近已拘禁楼上,常年不许轻易出寨。就算她偷偷出来,两地相隔也很不近,路更险峻难行,到处都是丛莽森林,密菁荆棘,便是跑熟了的明眼人,也尚须绕越穿行,纵高跳矮,何况她还是个瞎子。”
不禁寻思奇怪。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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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引袖拂寒星 良夜幽清来鬼女 潜蛟破危壁 洪流澎湃动雷声
话说灵姑正一心盘算未来之事,与王渊商谈。后来觉出他目光老是偏向下面,神志不属,问非所答。暗笑王渊终是年幼无知,只知贪玩好动,一说正经话,便不甚入耳经心。不愿再往下说,起身向天伸了懒腰。恰值一阵山风吹过,吹得衣袂飘飘,颇有凉意,仰望天空,不知何时添了几片白云,在那里载沉载浮,自在流动,掠月徐行,不碍清辉。
云边吃月光一映,反现出一层层的丽彩。天宇高碧,疏星朗耀。底下一边是危崖高耸,飞瀑若龙;一边是双峰夹峙,不亚天阎;一边是山峦耸秀,若被霜雪;一边是肢陀起伏,绵亘不断。平野当前,疏林弥望,林树萧萧,声如涛涌。山歌蛮唱,已渐渐稀疏,偶有几处芦笙独自吹动,零落音声,转成凄楚。一切都浸在月光影里,千里一色,直到天边,只中间略有几片大小白云,高的高,低的低,低的几乎要与地面相接,各自缓缓浮来。
比起适才空旷寥廓之景,仿佛又换了一种情趣。当前景物虽然清幽,灵姑心中只觉空寂寂的,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感慨。山风渐起,罗袂生寒,想起老父尚在台上,无心久留,刚打算招呼王渊回去,一回头瞥见王渊依旧目注下面,似有惊异之容,便问:“有什么好看,这样出神?”口里问话,心神不觉移向近处。
王渊还未答话,灵姑已听出风鸣树吼声中,杂有撞壁之声,与日间所闻一般无二。
接着王渊闻言,也已惊觉,才想起忘了告知灵姑。忙喊:“姊姊快来,看这老怪物在作啥?”灵姑业已走近,低头一看,原来这时下面乱子已将发生。那老山婆用手中铁锤在壁间又打了一阵,闻得里面有了响声,知道这壁中藏蛟业已激怒,击壁愈猛,口里更发出各种怪啸。她此来为报白日之仇,蓄着满腔怨毒。虽然明知那蛟厉害,一旦破壁冲出,自己性命也是难保,无如蕴毒已深,非止一日,全寨不分汉人与山民,俱认成她的仇敌,必欲致死为快。惟恐石壁坚厚,蛟攻不出,不但不退,反而冒着奇险,加紧怪叫乱打。
王渊年轻好奇,只管欣赏怪剧,忘告灵姑。如发觉再晚片刻,全寨生命财产便遭殃了。
灵姑见那山婆形似疯狂,又不时回首戟指,獠牙突伸,作诅咒状,知她不怀好意,侧耳一听,壁中撞声愈来愈猛。壁上零石碎薛逐渐坠落,由少而多,石壁也似在那里晃动。料定壁中之物非妖即怪,否则便是妖巫邪法。灵姑方要飞身下去喝止,忽听山人急喊之声,往侧一看,在近树林内飞也似跑出一男一女。男的手持腰刀,口中高喊,似在喝阻山婆。女的随在男的身后,一面急跑,一面取出芦笙急吹,也似告急求援,都不成个音调。壁下那山婆听人追来,举锤朝壁上猛击了几下,倏地抽身,贴着壁根横跃了几步,择那瀑布较薄之处奋力一跃,水花四溅处,径将丈多宽的水面越过。手举钢叉,迎着男山民奔去,动作轻灵,捷如猿猱,简直看不出是个瞎了眼的老婆。灵姑见已有人拦阻,不欲多事,停步未下。
晃眼工夫,山婆已纵到那男山民身前,怪吼一声,举叉就刺。那男山民来势虽猛,及至见了山婆,却如见鬼一般害怕,在拿着一把极锋利的腰刀,并不敢向她还手,略为招架,回头就跑。山婆一叉没将对头刺中,暴跳了两下,侧耳一听,又循声追了过去。
男山民见她追来,又往侧面纵开。山婆虽然熟悉地势,身手矫捷,无奈双目失明,全仗两耳闻听,山民俱部长于纵跃,如何叉得他中。那男山民为要教人当场发现,一味东西闪躲,不时大声怪叫,却不肯跑远,只在崖前瀑布左近。两人似捉迷藏一般,往来纵跃,驰逐不已。几个照面,女山民也已赶到,见山婆追逐她的情人,越把芦笙拼命狂吹。
山婆知道今晚所为犯了众怒,少时众山民闻声赶来,必无幸免。一听壁上碎石只管纷纷坠落,蛟还没出现,四外山人呐喊应和之声渐渐由远而近,越发咬牙切齿,痛恨这一双男女人骨。猛生毒计,听准山女立处,先故意追逐男山民,骤出不意,横身一跃三四丈,便到了山女身前,扬手就是一叉。女山民举笙狂吹,因山婆没有追她,全没防备。
忽见纵落身前,吓得狂喊,纵起想逃,已然不及,吃山婆叉尖透穿小腹,当时一声惨号,倒于就地。
男山民回顾情人受伤倒地,也不再害怕,口中怪叫连声,跑来拼命。那山民婆手抖处,一股血水冒过,叉已拨出;一听男山民赶来,正中心意,将头一侧,听准来人声临切近,回手又是一叉。男山民情急拼命,直如疯人一样,见叉刺到,奋身纵起,让过叉头,照准山婆就是一刀,那山婆耳也真灵,手脚更快,一叉刺空,觉出劈面寒风,便知敌人刀到,右手举锤护住面门,左手叉便往上獠去。男山民吃了性急的亏,纵身过高,等到奋力下砍,山婆叉已收回,恰好迎着。可是刀沉力猛,男山民报仇心切,恨不得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去;山婆顺势一獠,叉飘力浮,自然相形见绌。腰刀锋利,这男山民又是寨中有数勇士,刀也全寨精选,当的一声,径将那柄铁叉砍断下半截。还算山人只恃蛮力,不会解数,虽砍断山婆铁叉,自己手臂也已酸麻,落时略停了停;否则只要再就势进步变招,一刀便可了账了。
山婆专以巫盅诅咒之术吓人,除罗银外,自来无人敢和她对手,所以赶尽杀绝,毫无顾忌。想不到这男山民会和她拼命恶斗,这一刀虽未砍中,虎口业已震裂。知道不好,忽然急中生智,索性顺手将半截叉柄朝那男山民打去。男山民落地略隐身形,瞥见叉柄飞来,举刀一格,打落地上,暴喝一声,二次又纵身砍去。同时左近众山民闻警追来,快要到达。山婆毕竟眼瞎心虚,打胜不打败,恨毒在自增加,气却馁了下去,哪里还敢架隔,把心一横,便往崖下瀑布间纵去。这一带原是山婆跑熟了的,又是在盛气凌人之下,敌人只逃不还手,可以从容聆声追逐。这一来强弱易势,反主为客,立时相形见绌。
山人存了拼死之志,追得比她还猛,直不容有丝毫犹豫忖度的工夫。山婆心慌意乱,只知照那瀑布发声之处纵去,原意连身纵向壁上,不顾生死,用足平生之力,猛然一击,使蛟破壁飞出,引起大水,同归于尽。
壁中所伏二蛟,乃昔年出蛟以后遗留的两枚蛟卵,不知怎地被山婆寻到。她知崖顶有一小洞深不可测,特地费了无数心力攀援上去,将蛟卵用细麻缒下,用石将孔封固,本就留为异日害人之用。嗣又经过两次地震,崖壁内陷中空,更成了蛟的良好窟穴。可是地形略变,四外封固,蛟被禁闭在内,没法出来,身体却越长越大。这东西因在壁中潜伏已惯,平时倒也相安。每遇大雷雨,便在里面腾踔吼啸,撞壁欲出,也不过闹上一阵便罢。此外还闻不得人声和击壁之音,一听到便用头在壁问乱撞,恨不能破壁飞出。
山婆知道蛟头常撞之处,壁已脆薄欲裂,无奈离地高有两丈,潭边地窄,难于立足。
刚才纵身打了一下,几乎坠落潭里,还有点借命。这时只顾猛力前纵,却忘了穴口正当瀑布最盛之处,须从侧面绕过。蛟水将发,势益猛烈,水又奇冷刺骨。起初朝那稀薄之处冲过尚且难禁,偌大洪瀑,人如何能冲得过去?如在平时,至多被瀑布撞回,或是为寒气所逼不能前进,也就罢了,偏生恶贯满盈,男山民追得大紧,一时情急拼命,慌不择路,身离瀑布还有丈许,哪管冷气侵肌,依旧鼓勇纵去。一个用力过猛,竟将瀑布冲破了些,身子立被裹住。那瀑布从崖顶流出,宛如玉龙飞坠,又粗又大,那下压之势不下万斤,多大力量的人也承当不起。
山婆却也真个厉害,当未纵起时,早将手中铁锤用足平生之力抡圆,一半助势,一半助力。及至飞身纵起,刚一挨近,猛觉奇冷难禁,五官俱被冷气闭住,身子仿佛往一片坚墙上冲去,头上的水更似泰山压顶一般盖下。猛想起忘了由左侧水薄之处绕过,双足业已悬空,收既收不住,冲过去更是万难,知不能活。就在这念头转动之际,陡生急智,顺着前冲之势,不问中否,往上把手一松,锤脱手而出。山婆纵得本高,那锤又是个枣核形,本来抡圆了的,这一松手,先是打滚甩出,吃水力一压,恰成平直斜穿,无巧不巧,刚刚冲瀑而过,锤尖正打中在壁问蛟头撞裂之处,打裂下一片崖石,现出茶杯大一个小孔。说时迟,那时快,山婆锤方出手,身已冲入瀑布外层,吃奇寒之气一逼,立时失了知觉。因是头前脚后,被水力一打,变为头上脚下,随着洪瀑飞坠之势,扎煞着手脚,急流翻花,飞舞而下,由两丈来高处下落。只不过微一晃眼的功夫,便坠入潭底,无影无踪。
那男山民追到潭边,见仇人被飞瀑裹入潭底,在潭边扬声狂啸了几声,拨转身向女山民身前跑去。那女山民在地上痛滚了一阵,人还未死,见男山民跑来,不住颤声哀号。
男山民也向着她哭叫不休,连跳带比,大约是说仇人已死。女山民又强挣着把手连招,口中仍是哀号,气息已微,男山民先跳着脚哀号相应,倏地一把将山女抱起,往瀑布前走去。那山女也回过手来将男山民紧紧抱住,双目紧闭,面带苦笑。
当地山人往年问闻得那蛟撞壁之声,当是山神求祭,谁知祭时人多,蛟被人声惊动,撞得更厉害,众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也是范连生料出内藏蚊、蟒之类,决非山神为崇,向众山人晓谕。先还不信,终于山婆在醉中向罗银吐了实话,并说只有她能制伏那蛟,谁要冒犯了她,便把蛟放出为祸。山人吃过发蛟的苦头,平日谈虎色变,在自又恨又怕,无可奈何。事泄以后,山婆益发借此作威作福,茶毒众山民。后来又是范氏父子试探出那蛟虽是她种下的祸根,她却并不能制伏,这才乘她眼瞎,将她锁禁起来。可是那石壁之下便成畏途,风景虽好,谁也不敢前往。又试出那蛟喜欢芦笙,每值雷雨撞壁之时,便命人前往吹奏,一吹即止。罗银又下严令,不准人在壁下大声说话敲打,违即重责,悬为厉禁。
当晚山婆随在罗银身后冲下楼来,挨了一顿毒打,仍遭禁闭。人去以后,看守她的就是那被刺死的山女。因她早就和那男山民相恋,好容易盼到良宵盛会,偏生原看守的山女伤了手指,该她轮值。以为山婆近年禁闭已惯,难得偷出,再由门隙一偷看,已然酒醉睡熟,鼾声大作。她不知山婆蓄怨复仇,存心耍酒装醉,益发大胆,偷偷跑出去与情人幽会。又恐被他人撞见,因岸前一带树林邻近蛟穴,人必不往,故而到此幽会。欢聚未久,忽然发现山婆在用锤叉击壁,想引蛟出。这一惊非同小可。山女不敢跑回,只得和男山民商量,叫他前往拦阻,自己装作追她到此,一面狂喊惊众求援,一面吹笙报警。知道全寨上下恨极山婆,罗银前曾宣称:不问山婆所说是真是假,只要蛟一出,便将她斩为肉泥,或是活活烧杀。男山民为给女山民卸脱擅离职守的干系,自己却又有些内怯,不敢和山婆真拼,只想绊住她,好使众目共睹其真罪实犯,明正其罪。却不料山女情急胆寒,一味狂吹,只为片刻偷欢,白送了一条性命。山人男女之情最重,因山女死前要男山民抱往仇人处一看,刚刚到达潭边,四外山人也都赶到。
灵姑、工渊二人在危石上,只顾目注这三人争斗,忘却观察壁中怪物动静。灵姑暗想:“随身带有小瓶秘制金创药,只要内脏没断,还可有救。看这山女甚是可怜,老山婆已死,何不下去给她药治一回试试?”正要纵身飞落,忽听四外山人哄然惊噪,立时一阵大乱,连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