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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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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想来,该是什么样的人?
  花蕊夫人行礼告退。
  凌儿送她回来有些奇怪,“来的时候还摆明了要给咱们难堪,方才见她回去也是有些失落的,不知是为了什么。”
  云阶懒懒地睡过去,“都是可怜人罢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香去未移时(中)

  江南群公宴请林仁肇,只说是国主一向赞赏林将军,特此设宴。
  讴吟弹唱之间好不快活,忽地一杯不清不白的酒液下毒,就此断送三千里山河。
  李从善反倒是终于松了口气,今日终于除去了江南的心腹大患,他北上虽然受到鄙夷扣押,如今这种叛徒终于死得其所,李从善想来自己此行也算是值得。
  他纵使再不及李煜自幼三千宠爱被众人高高捧起,也是皇子,也是一生平顺不曾受过丁点气的,这次摆明了差点让上朝扣留还不是因为江南总有这些叛徒贼子,李从善越想越是憋闷,非要出了这口恶气才罢。
  如今林仁肇已死,消息放出去,便按照小长老暗示于自己的意思,不声张,只言是他心中有鬼,群公设宴之际惶恐不已自行了断了。
  明眼人谁不知道,立时外面声浪顿起。
  
  宫中一方佛寺隔开俗尘与幽宁,李煜一如往常跪在佛前,小长老将那些关于林仁肇的折子都压下,他看不到,如今竟然全需倚仗自己一个世外之人,想来的确可笑。李从善的性子也的确是算得极准,像他这般虽为皇子却也一直不涉及皇位之争久居属地的国公,哪里斗得过宋人的气势,这不就是亲手了结了自己最大的防护,杀了林仁肇,南国还有何人值得畏惧?
  庭院之下菊花瑟瑟,秋风再过,怕是就要落尽了。
  快了,快了,他很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快要能够回去了。
  取了昨日那方子进去,言明今日已经暗中问过,确是医治李煜症状的方子,“国主若是仍有疑虑,不妨命御医在殿外回复,也可放心。”
  李煜闭着眼目,“不用了,事到如今也成事实。”
  小长老倒也是真的按皇后的吩咐寻了那位可靠的御医去交付探问过,只不过说的时候都忽略了他眼生异状,旁人去问自然问不出什么,哪里敢说是给重瞳之人服用的,若是说了岂不是走漏了风声,如此自然无人想得到莨菪的问题。
  而李煜见不得光亮,一语光影便头昏晕眩,若是长时间身处黑暗中反倒是能略略好些,如此本是眼目血脉无碍,只不过是勾起了病症散了瞳色。
  眼下顾不得这许多,李煜在等赵匡胤一个答复。
  汴京此方,熏风门外。
  行馆落成,黄绸终于揭下,满世皆惊。
  不是蜀中风韵,全然是……
  百姓围观,街头巷尾便传言更甚,竟然是江南宫室。如此想来江南之仗势在必行,这一次圣上是真的下了决心。
  赵匡胤曾于南国之中,虽然未曾真的有机会亲至金陵皇宫,但是江南一贯素爱昭彰,皇宫建得雕栏画栋极是高低别致,纵使于金陵之中也可大致窥其一二,何况城中引水等等细节走向百姓也俱是知晓,他早便是牢记于心的。
  他今日站在行馆之中的最高楼阁之上俯瞰全景,果然与自己当日于笙鼎楼上纵身而下那一瞬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感慨诸多,半晌终究是长长舒出一口气,这行馆全然仿制了金陵皇宫,连这最高点也是像极了玉霄阁。馆中一花一木俱是江南运来之物,必是细心养护才得以成活。
  他是费了心的,如今站在这里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群臣不敢多言,陪着圣上一一看过,总觉得建个行馆便罢了,如此劳心费神还真是第一次,何况从登基之日起天下皆知赵匡胤不爱这些华丽器具,宫室更是亦然。
  “行馆落成,还请圣上赐名。”有人上前提议,既然落成,便提个名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香去未移时(下)

  赵匡胤也正有此打算,谁知道他思量了两日都想不出这般气象该以何命名,何况他那样的人……用了什么名字都陪衬不起,思前想后,有些烦躁,便等着你真的得了这馆再来亲自题名吧。
  “礼贤馆。”随意地说了个名字,总之在这风雅的境界上赵匡胤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他,索性先随意,浅显易懂就好。
  回了皇宫,他突然改了心意,召来赵普询问回复昨日江南上表之事,赵普取来草拟的折子,本是言明了立场措辞谨慎严苛,赵匡胤看了却是摇头。
  他到底是再见到那般金陵气象受了触动,那么温润的影子写得出力透纸背的字迹,想来内心之强大不可随意忽视,而赵匡胤最是知道他的性子,看着云淡风轻,如今说了这般低微的请求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还是请他放过这些人,毕竟是他的子民。
  赵匡胤不是不触动的,气话归气话,礼贤馆恰好勾起了心底最柔软的思量,何况他那样的人也有一日放了风骨下了尘世来,来请求他。第一次,请求他。
  手里那措辞苛责的词令被他紧紧握住,“罢了,命人去吧。”
  赵普有些犹豫,“圣上,如今开战在即,再命人去……”
  “纵是开战也需一个缘由,就当是去寻个借口。”赵匡胤已经决定,“命宋使入唐国,请国主入朝。”
  此话一出赵普倒抽一口气,“圣上想兵不刃血?此事势必不似想象容易。”
  “朕当然知道。所以此事也要看国主诚意,他既忧心生灵涂炭,便也要给他一个机会。”赵普仍是有话欲言,赵匡胤抬手遏制,“便按朕此言去办。国主若不来,岂不正好有了抗命的借口。”
  赵普微微颔首,“是。”
  一切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已经入了后半夜,赵匡胤刚得空歇一歇,这方突然又想起了云阶来。
  “王继恩。皇后今日如何?”
  王继恩平日最喜巴结权贵,他清楚知道皇后本是前朝罪臣之女,无事才不会顾及皇后那方的情况,此时被赵匡胤这么一问有些迟疑,想来也是小病不会如何,“今日见好了。”
  赵匡胤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到了紫宸宫众人都已经睡下,凌儿起来见了是皇上有些惊异,随即便要进去通传,赵匡胤一个噤声的动作,“既在病中便不要叫起皇后了,朕且进去看看便好,你于外边候着吧。”
  寝殿里金钩被放下,一方淡粉色的素纱之后云阶静静睡着,看来睡得并不好,梦中犹自蹙眉不胜,想来热度还是不退,他轻轻掀起垂纱来坐在她榻边,动作极轻,并不想真的吵醒她。
  记忆中早年的云阶还是同往常大府小姐没有什么不同,也是被宠着的大家闺秀,心性聪慧年纪尚轻也有些顽皮的性子,时常勾得王饶不悦,那会儿总爱跟着自己溜出去,却又是懂得分寸的女子,礼仪教养也绝对无从挑剔,难怪旁人一直也对于他与云阶之事丝毫不觉意外。
  只可惜他本无此心。
  一生戎马流落四处,早年没这些旖旎的心思更没这些时间,如今,发现的时候又觉得晚了。
  他伸出手去轻轻探探她的额边,云阶微微皱眉动了一动,睡梦间细微的动作竟让他一惊,有些怕她这时候突然醒过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说近日国有战事故此实在不得空相伴?还是说些别的?云阶呼吸之间仍能听得出滞涩之感,还是不好。赵匡胤起身把垂纱再次放下,好好地睡一觉。
  他慢慢走出去。
  若是一如旧日里,他和她还可轻松相对,如今却是有了罅隙。
  云阶翻身向内,睁开眼来,额上还有他的温度。
  不怪他无心,只是这心当真是不在自己身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断新丰酒

  凌儿愣愣地看着赵匡胤一身明黄有些黯然,不许别人跪拜恐怕惊醒了皇后安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又安静地离开。小丫头只觉得替皇后不值。
  倒是前面的桓芳宫灯火通明,听了圣上入了后宫的风声立即便是另一幅景象。
  王继恩这方一脸带笑提着灯在前,赵匡胤冷眼瞥见那边桓芳宫灯花璀璨,“亡国之人犹有如此心思。”
  王继恩赶忙应着是,连带着说了些花蕊夫人平日的闲话出来,赵匡胤却忽然话锋一转,淡了口吻,“王继恩,皇后病体未见转好,你竟也丝毫不知?”王继恩瞬间白了脸,慌忙应着明日定要传御医来随时禀告皇后病情,赵匡胤看也不看他,拂袖而去。
  王继恩长出一口气,圣意难测,本不是一直冷落了皇后么,这时候怎么又忧心起来,他摇摇头提着灯赶着迎上去。
  
  李煜长久地叩拜。
  赵匡胤,赵匡胤。两日之后竟然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复,为听得上主钦命使臣再下江南。
  小长老此时也不知皇兄想做些什么,同他一样暗中思量,各自等待。
  
  宋使再度下江南,李煜这些时日来第一次入了未央殿,却也只能由流珠搀扶,额前以发微微遮挡,离得远些倒也不觉什么,使臣只看他行动有异起色倒也还好,也便不多做探寻,只当他是真的如传言般日日沉溺于佛事不问朝政权,荒谬至极。
  阁门使梁迥按皇命告知李煜:“天子今冬行柴燎之礼,国主宜往助祭。”
  几位随侍近臣俱是一惊,这摆明了是最后的警告么?
  国主沉默半晌不答,忽地开口吟道,“侁自肩如削,难胜数缕绦。天香留凤尾,余暖在檀槽。”
  使臣便也无法,想着李煜怕是入了疯魔,这时候还不忘了吟诗一番。李煜随即开口,“昭惠皇后仙逝佛礼未毕,且待数日。”便也就不再多说,径自而去。
  赵匡胤的意思旁人不解,他却是明白的,所以突地动了气,只道是自己为了真的沉湎于佛事凡事不理吧。
  佛殿之中,小长老依旧随侍,“未曾料到上主如此言辞。”
  李煜脸上却现出了嘲弄,“他是在逼我。我去,他放过江南子民,我不去,他仍是要做他所想之事。”
  小长老摇头,“国主心性仁善,可知上主已得天下大半,如今平定江南势在必得,如何甘愿罢手?”
  李煜沉默,“今时今日,倒是真的不能妄自揣度他的心意了,如若我去他便能收手,此为天大的福祉,我此身早已无所牵念,去了……也便是去了。”他竟是真的动了心思,小长老心中被他一言激起千层浪,想来皇兄此时竟然再出此话分明是没有顾虑自己,此番涉险如若被李煜这一去全然化得干净,那么岂不是白白谋划一场。
  为了他,这么凄凉的一道影子,赵匡胤你到底还想赔上什么!
  小长老面上气息不定,幸而李煜此时全然看不清楚,“国主万不可以身犯险,宋使之意分明,此去必定是擒王之计,江南如此不攻自破,全不费丝毫工夫,决计不可。”
  李煜也知他此言非虚,从未有过的无奈之感让自己异常厌烦,“且待我再做思量,劳烦长老为俗事费心了。”
  “国主千万须得考虑周全,此事绝非儿戏。”
  他颔首,小长老的角度望过去他恰是有了迷茫的神色,空洞的眼色在这深幽佛殿中却仿佛能够直慑人心,睫羽之下一小方晦暗。
  他也有了犹豫。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何劳荆棘始堪伤(上)

  宋使返朝,“江南国主托病称辞,只言亡后佛礼未毕以致抱恙在身。我朝立场臣已言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子发怒,将麾师渡江犁庭扫闾。前日于江南渡口践行之礼国主也托病不出,此行实属怠慢至极。”口气愤愤不平,显然是对江南不满到了极致。
  赵匡胤分明动了怒气,“抱恙在身?”
  “臣等所见国主行动有异,精神却还好。南国之人俱言国主全因昭惠皇后之事萎靡数月,如今形销骨立。”使臣如实回禀,突然想起了什么,“国主于殿上不忘吟诗作赋,想来南下一仗势在必得。”
  “所做何句?”浮云声动,九龙明黄之人眉宇之间肃杀气慑一室,殿上殿下诸人死静无人再敢随意说话。
  分明的压迫感。
  “侁自肩如削,难胜数缕绦。天香留凤尾,余暖在檀槽。”每念一字他眼中怒意更甚一分,念到最后使臣已是声音发颤,惶然跪倒。
  大庆殿中默然岑寂许久,宫室之外恰有微风一阵,入了晚秋。赵匡胤豁然起身,字字句句震在百臣心上,日月天悬,此言一出,从今而后断尽三千夜雨。
  黄泉碧落,苍天血殁,今天开始清清楚楚,给了他一个罪名,“江南国主抗旨不尊,倔强不朝,遣颖州团练使曹翰率师即日起先出江陵!”
  殿中上下躬身领旨,还不乏有人终于得出一口憋闷气,只盼早些拿下了江南天下归一才为霸业。如今又还有谁见过,曾经他长剑气势如虹,他笑醉三月春风,把酒临风又何妨?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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