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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了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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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黑了。但是她没有点灯,毡房里只有电视屏幕那一闪一烁的光亮。她的脸更白。    
    我怎么看她都像安春红———准确地说,像小学一年级的安春红。但是,她离满族,离东北,离我的童年,十万八千里远,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我不死心,想试试她,就掏出笔来,悄悄在手心上写了三个汉字:安春红。然后我把手伸向她。    
    她看了看,突然警觉地问:“谁?”    
    我的心一下充满惊恐———她会汉语!    
    “你会汉语?”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闪了闪,大声问。我一下觉得她十分深邃,她含着不见底的秘密。    
    没有电话。没有警察。没有邻居。没有武器……    
    方圆一万里,只有我和她。    
    她看着我,嘴里又冒出一串蒙语。    
    我疑惑了,难道她刚才说“谁”这个音不是汉语?我不知道这个音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    
    可是,刚才从她的表情看,她确实是在问我:“谁?”    
    我觉得她在伪装,我觉得她刚才是失言了。    
    我说不出话来,我瞟了一眼门帘子,看看它离我有多远。    
    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我低低地说:“我该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打手势,我觉得她是听得懂的。    
    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就像那条断了一只耳朵的狼。    
    我紧紧盯着她的脸,不知她要干什么。    
    她笑着站了起来,麻利地换了一个台。汉语新闻。然后,她坐下来笑笑地看。    
    我一下惊恐至极。    
    她怎么看汉语台?她不是不懂汉语吗?    
    我哆嗦起来。想走,却不敢起身。    
    这时候,外面的狗突然狂叫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进攻。    
    她站起身,笑着从我身前走过去,走向毡房外———那脏兮兮的门帘子把她的身子挡住了。    
    我哆哆嗦嗦地等待。    
    好长时间过去了,她没回来。    
    那电视还开着,毡房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我偶尔看见那红花绿草的柜子上,有一个类似影集的本子。我伸手拿起来,翻开,看见里边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穿蓝袍子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照的。她扶着他的肩,站在戈壁草原上,阳光很好,她幸福地笑着。她的脚下还有几朵野花绽开。    
    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有点像安春红,有点像我在二连浩特遇见的那个女人,有点像望远镜里的那个神秘女人,有点像刚刚走出去的这个女人……    
    那个男人搂着她的腰。    
    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的脸被挖掉了,只剩下帽子、衣服、裤子、鞋。那是一身军装,他扛的肩章跟我一样是中士军衔。    
    我十分恐惧,甚至想: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我贼溜溜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门帘子———她还没有回来。我手忙脚乱地把这张照片抽出来,塞进了军用挎包里。    
    接着,我站起来,如履薄冰地走出去,想看看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雨停了,戈壁草原一片漆黑,不见她的影子。那几条狗也不见了。    
    我想,她会不会把我的羊偷走呢?我警惕地来到羊圈前,看见我的羊都乖乖地趴在里面。空气湿漉漉的,腥臊味更加刺鼻。    
    她去哪儿了?    
    我围着毡房转了一圈,不见她的踪影。    
    突然我听见毡房的门帘子好像有响动———她进去了?她在和我捉迷藏?    
    我急忙走进毡房,发现电视关掉了,一片漆黑。我靠在哈那杆上,屏息听了听,毡房里好像没有人。    
    我弯腰摸到自己的军用挎包,掀起门帘子,猛地跑出去。    
    我肯定不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夜了。我也不想再等她回来。我走出毡房,打开羊圈门,把我的羊放出来,然后,我赶着它们迅速逃离。    
    我宁可在戈壁草原上奔走一夜,也不愿意掉进她那没有底的秘密里,粉身碎骨。    
    戈壁草原黑沉沉,我感觉她就在不远处,就那样坐着,朝我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中闪烁。    
    我凭着感觉,在戈壁草原上奔走,奔走,奔走。我一直走到后半夜,竟然看见远方出现了几点细碎的灯火,简直像奇迹一般!    
    我知道,那是我的连队,那是战备值班室的灯光。当时,我突然感到又饿又渴,极度疲惫。我双膝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我这种文人个性,平时和纪律严明的连队总是相抵触。    
    尽管我不是那种爱抱怨的人(我讨厌满嘴牢骚的人),但是我的心里确实不喜欢这个条条框框的集体,于是,最后我去放了羊。    
    这种放牧生活我行我素,时间由我自己掌握,不用出早操,不用站队列,不用唱军歌,只要我把羊喂饱就行了……    
    ———可是,在那荒凉的黑夜里,在那惊恐而无望的奔走中,中士望见了连队的灯火,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蓝袍子多了一只羊

    第二天清早,我把羊圈木门裂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只能通过一只羊,然后我点数。我想知道昨天在暴雨中有没有丢羊。    
    我数了一遍,没少,反而数多了一只。    
    这不可能。我把已经跑到草原上的羊又赶进羊圈,重新数,还是149只!    
    平时,假如多了一只羊,我会很高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增加了国家财产。可这一次,我感到事情很蹊跷。    
    我数了三遍,还是149只。    
    ……我赶着羊走在戈壁草原上,仔细打量这一群呆头呆脑的动物。    
    我不可能分辨出哪一只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只。每只羊都像,都不像。    
    我觉得这事情跟那个毡房里的女人有关系。    
    我举头四望,天高地远。没有了望远镜,戈壁草原更加无边无际。没有了望远镜,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变成了瞎子。    
    而她时时刻刻都可能在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包括我撒尿。    
    我必须要撒尿。我解开裤子,不知道该面朝哪个方向。她在四面八方。    
    恐怖就像天上那朵诡秘的云,定定地跟着我。我看不见它走,可我怎么都甩不开它。它的阴影硕大无比,覆盖了三分之一的戈壁草原。    
    我永远也不可能再看见她了。    
    我有些后悔,假如我还有一个机会见到她,我不会那样草率地离开她。我要和她做一次男人和女人。我想,只要接触她的身体,就会打破她的秘密。    
    


蓝袍子凉凉的幻觉

    有一天,我在半梦半醒中看见了嫦娥。    
    那可怜的女子,她的肌肤跟月亮一样白,因此,凡人就看不见她。我看见她在月宫里洗着衣裳。    
    天空地旷,草冷风硬,一个孤男,一个寡女……    
    我自作多情地想,我和她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于是,我朝着1988年的那轮月亮祈祷:嫦娥,嫦娥,你下来吧……    
    嫦娥真的飘飘悠悠地飞下来了。她身披无缝天衣,脸上含着羞赧的微笑,无声地落在我寂寞的生命旁。    
    她轻轻把手伸向我。    
    我抓紧了她。她的手微微有些凉,那是月亮的一部分。    
    茫茫六合是一个大房子。那只玉兔跳来跳去,点缀着我们的爱情……    
    回想起来,那就是我真正的初恋了。我的初恋有一点特别。    
    后来,我先后和几个女孩子谈恋爱,她们都说我太挑剔,我想这肯定跟那次似真似幻的经历有关系。    
    它将影响我一生。    
    我偶尔对一些朋友说起我的那次初恋,他们都笑我:嫦娥是你的吗?嫦娥怎么是你的呢?    
    在这拥挤的都市里,房上有房,人上有人,纯情成了笑话。在这里,月亮成了芸芸众生公共的餐盘,嫦娥成了衮衮诸公共同的梦中情人……    
    不过,我固执地认为嫦娥曾经属于我一个人。不信就算了。    
    


蓝袍子另一个中士

    这天,连队的文书赶着勒勒车来了,他来给我送食物。    
    他走进我的房子,看了一眼我的床,坏坏地笑了。他是老兵,十年了,他什么都经历过。他摇头晃脑地对我唱:“跑马溜溜的床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话题自然而然扯到了女人。    
    我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一个蒙古族女人?”    
    “想了?”    
    “我遇见了。”    
    他板起脸,很负责地说:“你可别胡来。”    
    “怎么了?”    
    “土木尔连队,有个放羊的兵,也是你们东北的,他就不收敛,结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他认识了一个放羊的女人,蒙古族的,那女人对他特别好,最后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知道。后来,他调到了塞汉拉连队,悄悄就溜了。那个女人寻他不见,找到连队来……那个兵因此被处分了。他闹情绪,跑掉了。咱们团派人到处找他,半年后,终于在他的老家把他找到了。最后,他被开除了军籍。听说,不久后那个女人自杀了,工具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一股凉气爬上我的脊梁。    
    


蓝袍子蓝袍子

    吃饱喝得,我赶着羊群走在戈壁草原上。    
    天蓝蓝的,月亮无影无踪。    
    我一直觉得那个神秘的女人存在着,她坐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躲在望远镜后面。她夺去了我的望远镜,就是挖去了我的眼睛。只许她看我。    
    太阳毒辣辣的,可是我的脊梁一直凉着。    
    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远方出现了一个爱情的象征,它不高也不低。    
    我赶着羊群朝它走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走近了它。    
    敖包的旁边,不见了那个毡房———她拨了木桩,收起哈那杆,卷起毡布,迁走了?可是我在草地上看不到一点遗迹。好像这里根本不曾有过什么毡房。    
    我木木地站着。    
    天上的白云朝远方的远方飘去。    
    一只灰色的跳鼠在草丛中跑过,那笔直的尾巴竖起来,顶着一绺毛,颠颠晃晃,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根桅杆。    
    我失魂落魄地赶着羊群离开那个敖包,走了。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    
    走出一段路,我又看见了那具骷髅,比牛小,比羊大,它趴在草地上,那两个空洞在看着我。    
    它的身上披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有绿色花纹和金色花边。一条红腰带随风朝一个方向飘动,好像在指引什么。    
    戈壁草原是黄色的,可那具骷髅下面的沙土却是褐色的。    
    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不应该草木皆兵,应该兵皆草木。    
    我可以说我不害怕,但是我无法制止我双腿的颤抖。    
    我抬起颤抖的腿,猛地踏在那具骷髅上。    
    那骨头很酥脆,一下就碎了。    
    那一年,我退伍了。    
    有新兵接我的班。他也是一个爱想心事的男孩子。    
    在无边无际的戈壁草原上,在浩浩荡荡的风中,中士郑重地把那根羊鞭子交给上等兵,并对他说:“你要像爱女人一样爱它们。”    
    


蓝袍子对证

    我的胸前挂着大红花,光荣地回到家乡。    
    从此,我永远离开了那片戈壁草原,永远离开了那个美好的年龄。    
    我一直没有把那张奇怪的照片丢弃。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谜底,但是我至少要把谜面带着。    
    我回到东北老家之后,被分配在啤酒厂工作,当秘书。    
    一次,厂里的车去榆树县送啤酒,我搭车去了。那个被开除军籍的人就在那个县。    
    我很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已经结婚了,穷得叮叮当当。    
    我对他说,我和他曾经在一个团服役,我在齐哈日格乌图连队,也是放羊兵。    
    我把他约到外面,坐在一家冷饮亭里,和他聊起那片戈壁草原,聊起那些羊,聊起那个和他相好的蒙古族女人。    
    他很冷淡,似乎不太愿意说起那件事。    
    我把那张照片拿出来,说:“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她?”    
    他愣了。因为他在照片上看到了他自己。    
    “你怎么有我的照片?”    
    我低头看,发现那张照片已经变了———那个女人只剩下了蒙古袍,脸被挖去了。而她身边的那个中士竟然有了脸,他笑吟吟地站在草原上。    
    他正是我面前的这个人。    
    难道,当时我慌里慌张,把照片抽错了?    
    难道,谁在黑暗中把照片掉包了?    
    “你说是谁?”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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