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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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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捧腹大笑,但是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海龟不会帮助我们的。” 
  帕特丽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斯坦利在她求职的时候曾经说过。但是有时不知什么原因,她会在睡梦中醒来,想起这句话,然后她必须转过身,摸着斯坦利还在才放心。他们的生活很美满——他们既不酗酒,也没有婚外恋;既不吸毒,也不争吵。推一的缺憾就是他们没有孩子。 
  他们都想要孩子。夫妻俩也曾经看过医生,但是没有检查出任何毛病。帕特丽夏还记得在看病回去的路上,斯坦利脾气很暴躁。就在那天夜里,当她躺在床上,想着斯坦利已经入睡时,斯坦利在黑暗中突然说话了:“是我,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平静但是却哽咽着。 
  帕特丽夏翻过身来,摸索着,抱紧了他。 
  “别傻了。”她说道。她的心跳得非常快——并不只是因为斯坦利吓着了他;而是似乎他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知道了她一直在保守但是此刻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她感觉——她知道——斯坦利说的是对的。他们是有问题,但是毛病不在她身上,而是她丈夫,斯坦利。 
  “别傻了!”她看着丈夫的后背低声恳求着。他在出汗!帕特丽夏突然意识到斯坦利正处于恐惧之中。那种恐惧一波一波地从他身上发散出来;躺在身边就像是躺在一个没关门的冰箱前面,寒气袭人。 
  “我不是傻瓜。”他还是很平静而且哽咽着说道。“你也知道,这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帕特丽夏在责备斯坦利,但是突然间一个冷战穿越她的全身,就像鞭子抽打的一样。斯坦利觉察到了,紧紧地用手搂住她。 
  “有时候,”斯坦利说道,“有时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有时我会做噩梦,噩梦醒来我就会想,‘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症结在那里。’不止是你不能怀孕,而是每件事情——我生活中的每件事。” 
  “斯坦利!你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我并不是说内在的东西,”他说道,“内在的东西很好。我谈的是外部的东西。一些应当已经结束,而仍未结束的东西。有时噩梦中醒来,我就会想,‘我的幸福生活的全部只不过是处在我完全不动的暴风眼里。’我很害怕幸福的生活……消失;就像是好梦一场。” 
  帕特丽夏知道他经常做噩梦。在睡梦中,斯坦利经常挣扎厮打,痛苦呻吟,使她惊醒。但是等到问他时,他总说同样的一句话:“我记不住了。”然后他就会点一根烟,静静地吸着,等待着噩梦像大汗一样冒出他的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没有孩子。直到他洗澡的那天晚上——1985年5月28日——他们的父母仍在等待着外孙(或外孙女)的出现。那间小屋依然空闲着。帕特丽夏的母亲尽管一直只关心自己的事,但是她对自己的女儿的痛苦也不是无动于衷。在信中,她已经不再问关于孩子的事了。当斯坦利和帕特丽夏又在履行一年两次的探亲义务时,斯坦利自己也不再提到孩子了。但是她总看见在他脸上有一丝阴影,好像他在竭力要想起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一团阴云,他们的生活依然非常幸福——直到在5月28日晚上她在看电视娱乐节目《家庭恩仇》的中间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当时帕特丽夏正缝缝补补,干着些裁缝活;而斯坦利正在读着威廉。邓邦的一本新出的小说。书的封皮是一头张牙舞爪咆哮着的野兽,背面是一个戴眼镜的秀项男人。 
  斯坦利坐的地方离电话比较近。他拿起了听筒,然后说道:“你好——这是尤利斯家。” 
  他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然后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帕特丽夏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是我妈的?”她问斯坦利,心中担心是不是她父亲出了事。她的父亲太胖,在40岁的时候就经常说肚子疼。 
  斯坦利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对着听筒说道:“你……是你! 
  天哪!麦克!你怎么……“ 
  他又陷入了沉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帕特丽夏觉得斯坦利正在分析什么东西,就像是有人告诉他形势突变或者是什么奇怪有趣的事情。大概是后者,她想。一个新客户?一个老朋友?也许。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转向了电视,电视里一个妇女正张开双臂抱住理查德。道森亲吻。她想如果让自己亲吻理查德,她随时都会乐意的。 
  就在她找一粒黑色钮扣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感觉电话交谈已经进入正题——斯坦利不时地嗯上几声,还问过:“你肯定吗,麦克?” 
  最后,他停顿了好长的时间,说道,“好了,我懂了。是的,我…… 
  是的。是,每件事情。我有相片。我……什么?……不,我不能承诺,但是我会仔细考虑的。你知道……什么?……他已经那么做了? 
  ……当然!我也会的。是的……没问题……谢谢你……是的。再见。“ 
  然后挂上了电话。 
  帕特丽夏瞥了丈夫一眼,只见他正盯着电视发呆。电视上的一家在回答问题时得到了高分,他们又蹦又跳,兴高采烈。但是斯坦利却皱起了眉头,脸色很难看。但是帕特丽复那时没太注意,她还以为是台灯照的,因为台灯的灯罩是绿色的。 
  “谁的电话,斯坦利?” 
  “嗯?”他转过头来。帕特丽夏觉得斯坦利有点心不在焉,脸上还稍微带着几分愠怒。 
  那种表情此后在帕特丽夏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她相信那是一个人的思想完全同现实脱离的表情,就像是突然陷入黑暗中去。 
  “是谁打的电话?” 
  “没什么,”他说道,“没什么,真的。”我得去泡个澡。“他站起身来。” 
  “什么?7点钟泡澡?” 
  他没有回答,只是离开了房间。 
  当时电视里又介绍了一个新家庭,帕特丽夏想知道主持人道森还会搞些什么样的噱头。还有她一直在找那粒黑扣子,尽管她知道或扣盒里那样的扣子有很多。要不然的话,她就会问问斯坦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甚至追上去问一下是否他的肚子疼——像他那样的人如果情绪不好时,他可能会找个借口说要去洗澡的。 
  于是帕特丽夏就让斯坦利走了,直到看完那段节目,看见那张空椅子才想起他来。她曾听见楼上给浴盆放水的声在,然后又听见水停了。过了5分钟或者是10分钟……可是现在她意识到她没有听到冰箱门开合的声音。那就是说,斯坦利泡澡而没有喝啤酒,那可不是他的习惯。有人给他打电话,使他烦恼,而她是否说过哪怕是一句同情的话呢?没有。是否设法让他吐露半点真情呢?没有。是否注意到出现什么事情了呢?还是没有。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可恶的电视——她甚至不能再责备那钮扣了;这统统都是借口。 
  好了——她将给斯坦利拿上一罐啤酒,然后坐在浴盆的旁边,给他援援背,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给他洗洗头发,然后找出问题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打的电话。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然后走上楼去。浴室的门是关着的——不是半掩着,却关得紧紧的——这使她不安起来。斯坦和洗澡的时候从来不关门的。 
  帕特丽夏轻轻地敲了敲门。她突然觉得指甲敲在门上的声音就像是昆虫爬行的声音。这样像客人一般轻轻地敲门,是他们结婚以后从没有过的事情。 
  不安在她的心里突然膨胀起来。 
  “斯坦利?斯坦利?” 
  这次她不再用手指轻叩房门了,而是用力拍打。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她用力在门上敲打起来。 
  “斯坦利!” 
  回答她的仍然是寂静。而此时从浴室传来了一种使她恐惧的声音——是水珠滴落地声音——滴喀。嘀塔。嘀喀。滴…… 
  只有那种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疯狂地意识到,不是她父亲而是斯坦利出了事! 
  随着一声悲嚎,她抓住了门把手,用力转动。但是门已经锁上了。帕特丽夏一下想到:晚上斯坦利从未这么早就泡澡;除了上厕所之外,他从来不锁浴室的门;斯坦利从来不为防备她而锁门。 
  是不是斯坦利真的心脏病发作?帕特丽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叫起了他的名字。除了不停的滴水声,没有任何声响。她向下看去,发现手中仍然拿着那罐啤酒。她傻乎乎地盯着啤酒罐,心就像兔子一样不停地在嗓子眼里跳动。她呆呆地看着它,就像是一生当中从未见过那样的罐子。啤酒罐似乎变成了一只像蛇一样的黑色听筒。恐惧几乎使她失去了理智。 
  她四周朝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客厅里。现在她才记起自己把啤酒扔在了浴室外面,又下了楼。她模模糊糊地想站:这只不过是一个错误,事后我们肯定要为此大笑不已的。斯坦利给浴盆注了水后,又发现自己没烟抽了,于是出去买烟了——是的。他朝里锁了门,后来又觉得开门大麻烦,于是就从窗户爬了出去。当然是这样的。当然——无边的恐惧却从她的心中再次升起。她闭上双眼,努力要摆脱它。她静静地站着,就像是一尊苍白的塑像,只有脉搏在喉咙里跳动着。 
  是的,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是为了打电话。没错,可是打给谁呢? 
  不管怎样,她抓起了听筒,然后开始拨“0”。但是她怎么把这一切告诉接线员呢?斯坦利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不回答她?溶室里的滴水声使她发疯?她得找人帮忙,什么人都行——她把手背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她得想一想,强迫自己去想。 
  备用钥匙。对了。厨房的柜子里有备用钥匙。 
  她的脚一下子踢翻了椅子边上的钮扣袋。一些钮扣溅了出来,在台灯下就像是眨巴看的眼睛。 
  厨房的柜子里面挂着一个钥匙形状的钥匙盘——那是斯坦利的一个客户自己做的。钥匙盘上有许多小钩子。每个钩子的上面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车库,阁楼,底搂浴室,楼上浴室,前门,后门。还有两把汽车的备用钥匙。 
  帕特丽夏一把抓住那个标着楼上浴室的钥匙向楼上跑去,但是她又尽力让自己走过去。跑只会使她感到恐惧。如果走着的话就不会有事了。即使确实出了什么“事”,上帝看到她在走而不是奔跑,就会想,好吧——是我一时愚蠢犯下大错,让我及时把它收回去。 
  她镇静地走到楼上,向浴室走去,就像是参加一个重大会议。 
  “斯坦利?”她一边叫着,一边试着用手去开门,钥匙是最后才用上的。她的恐惧突然之间更胜于前:上帝如果在她开门之前还没改变主意,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决定了。奇迹毕竟是过去才发生的事。 
  她努力将钥匙插入孔里,手在不停地哆嗦着。转了一下,她听到了锁被打开的声音。她摸索到了把手,没有抒动——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又用了一下力,她打开了房门。 
  “斯坦利?斯坦利?斯坦——” 
  她盯着那个浴盆。她忘记了如何叫出她丈夫的名字。她只是盯着那个浴盆。脸色就像是一个孩子第一天上学时那样严肃。当时如果她尖叫起来,隔壁的邻居就会听到,然后就会给警察打电话,说是有人闯进了尤利斯的家,正要行凶杀人。 
  但是此刻帕特丽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胸前,脸色严肃,两眼圆睁。然后她的那种神圣表情慢慢地变样了。眼睛就像要突出来,恐怖地咧开嘴。她想尖叫,却叫不出来。 
  浴室里点着日光灯,很明亮。浴盆里的水变成了明亮的粉红色。 
  斯坦利仰面朝天躺着,头向后耷拉在浴盆的边上。他的嘴张得很大,脸上带着无比恐惧的表情。浴盆的一边放着一盒吉列刀片。他的两只前臂的内侧从手腕一直到肘部都被划开了,然后在腕部又垂直切了一道,形成了两个血淋淋的“丫‘字。伤口在白色的日光灯下闪着粉红色。 
  又一滴水珠在水龙头上形成了,变得越来越大。“嗒”。晶莹的水珠落了下来。 
  在浴盆上方的蓝色瓷砖上面画着一个字——是他用右手画的。帕特丽夏能够看到在水里漂浮着的那只手。一定是斯坦利自己画的字——那是他对人世最后的印象——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那个字歪歪扭扭,鲜血淋漓,像是在对她控诉——它! 
  又一滴水掉进了浴盆。 
  “嗒” 
  帕特丽夏终于叫出声来。盯着丈夫的那双已经死去的却闪着光的眼睛,她开始尖叫起来。 

2

  理奇。多杰。 
  直到呕吐开始之前,理奇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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