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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刘心武钟鼓楼-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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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声闷气地对荀磊说:「你架子就那么大?见了你薛大爷,叫唤一声都 
不会?」 
    薛师傅忙说:「磊子一进来就冲我点头……」说时荀磊已经叫了一 
声「薛大爷!」他便笑著说:「这不,院里的孩子们就数磊子懂礼,您 
可别冤屈了他!」 
    偏这时候冯婉姝探进个头来招呼著:「荀磊!你来!」 
    荀师傅威严地咳嗽一声,命令荀磊说:「你给我站住!」 
    冯婉姝吃了一惊,她一吐舌头,头缩回去了。 
    薛师傅便亲热地招呼荀磊说:「磊子过来,坐我身边!你大爷有话 
给你说——是这么回事儿,你爹你妈真是如来的心肠,见我们家为著 
一块外国坤表闹炸了窝儿,给我们想了个救急的法子,还得让你劳动 
一趟……」 
    薛师傅向荀磊形容那丢失的瑞士雷达镀金小坤表的款式时,冯婉 
姝把赵编辑送出了院门。当她回到荀家,进入厨房时,她发现荀师傅 
脸色仍旧阴沈,便过去解释说:「大爷,刚才来的是出版社的编辑,关 
系著荀磊的事业,所以我们多说了一会儿……」 
    荀师傅冷冷地说:「事业!你们那事业就那么了不得?……我当过 
兵,我当兵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要当总司令。能那么想吗?……」 
    荀磊赶紧给冯婉姝递眼色,冯婉姝便不再说什么。 
    薛师傅道谢著辞去了,他还要赶回婚宴,去把替他临时张罗的荀 
大嫂换下来。荀磊说了声:「爸,我去买啦!」也便出屋。冯婉姝赶紧 
过去跟杏儿说:「咱俩这就开始包吧!」杏儿心里忽然非常可怜冯婉姝, 
便亲热地说,「来,俺杆皮儿,你包,俺俩合包的准好吃——不让有一 
个下锅散馅的!」 
    荀师傅噙著烟斗,走出了厨房,到自己屋里,坐到沙发上,靠著, 
想心事。他想起前些日子,磊子和小冯在他跟老伴面前,叽叽喳喳地 
议论著什么 「事业」。小冯说起外国从前有个大人物——对了,说的是 
法国的名叫拿破仑的那么个皇帝——说过那么一句话:「一个不想当元 
帅的士兵,就不是个好士兵!」磊子跟小冯对那话简直崇拜得不行。老 
伴觉著新奇,跟他们打听,磊子跟小冯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掰开了揉碎 
了解释给她听。老伴听了光是乐:「哟,要是当兵的都成了总司令,那 
谁还能指挥谁呢?」荀师傅听了心里却老大的别扭。他当年为什么去 
当兵?不当兵,不投共产党,他就得饿死!他当年为什么去打仗?不 
打败那国民党反动派,穷人就翻不了身!他从来没想过他要有什么个 
人的事业!他想过当总司令吗?他连争取当连长的想法也没有过。当 
他进入工厂以后,时常有师弟问他:「你怎么打完仗就回家了呢?你要 
留在部队,现在说小了不也得闹个正团级?」那倒不假,当年一块儿 
参军,后来留在部队的,如今都有当上正师级的主儿呢;不过他荀兴 
旺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他在战场上是个普通的士兵,在工厂里是个普 
通的工人,如今他在后门桥那块儿是个普通的修鞋匠;他的血和汗流 
得正当,他为国家和群众出了力,他自己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他从来 
没为亏心事睡不著过觉,他自己看重自己,也得到了周围人们看重。 
象他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可磊子和小冯他们,分明是不满 
足了。他们一天到晚踅摸著什么 「事业」,总想拔尖儿,出人头地…… 
当然他们倒也不是光为个人打算,听他们议论的那些个「事业」倒也 
都是国家需要的;他们也不是想使奸耍滑,去坑蒙拐骗,他们好学习, 
好钻研,肯下苦功夫,敢干大事情……难说谁是谁非;但他们跟自己, 
分明已经是两套心思!唉,看起来,倒是杏儿那样的孩子,心思更跟 
 自己贴近…… 
    荀兴旺的估计并不准确。在厨房里,两个姑娘一边包著饺子,一 
边聊天,当冯婉姝把荀磊惨遭不公正的退稿一事告诉给杏儿以后,杏 
儿竟比冯婉姝还要激动,她诚心诚意地说:「印那么一本书,得要多少 
钱?他们不给印,把稿子给我,俺跟枣儿给磊子哥印!……」 

        不是结尾申酉之交(下午5 时整)  

    0。怎样认识时间?它是一个圆圈?一支飞箭?一条奔向大海的 
河流?一只骰子?一架不断加速的太空船?它真的可以卷折、弯 
曲?……时间流逝著,而钟鼓楼将永存。 
    钟鼓楼高高地屹立在京城北面。 
    鼓楼在前,红墙黄瓦。 
    钟楼在后,灰墙绿瓦。 
    鼓楼在元代时名齐政楼,到明代永乐十八年(1420  年),它才被 
改建于现在的位置。如今的鼓楼西边,还有一条 「旧鼓楼大街」,所以 
要知道元代齐政楼的位置,并不困难。清朝接用了明朝的全部宫室坛 
庙,嘉庆五年 (1800 年)对鼓楼进行过一次大修,再次肯定了它镇守 
于全市中轴线北端的位置。据说当年鼓楼上面安置著二十四面更鼓, 
每面直径都有一米半左右,都是用整张的牛皮蒙制的。一九○○年「八 
国联军」入侵时,鼓楼亦被劫掠,如今二十四面更鼓仅余一面,而且 
鼓面上还留下了侵略者的刀痕。 
    钟楼在元代时是万宁寺的中心阁,明代未动,清乾隆十二年 (1745 
年)重建后,才呈现出今天的面貌。 
    直到一九二四年以前,钟鼓楼都履行著向全城居民报告时辰的职 
责。 
    用什么来计算时间? 
    最早,在鼓楼上置有铜铸刻漏,据说是宋朝传下来的国宝。所谓 
刻漏,就是利用水在不同大小的铜壶中均匀滴漏,而度量出时间来的 
装置。据说当年的铜漏壶一共有四个,从上到下依次的名称是:天池、 
平水、万分、收水。漏壶之间安有铙神,设有机械,能按时击铙发声, 
每次击铙八声,颇为准确。铜壶中自然需经常添水,冬天为了防冻, 
则注入温水。可惜如今的鼓楼上仅有漏壶室,铜刻漏已荡然无存了。 
到了清朝,改用更香来计算时间,从精确度上说,似乎不但没有进步, 
反而是一种倒退。 
    钟鼓楼怎样报时? 
    白天,正午时分钟楼要鸣钟。 
    夜晚,鼓楼要报出五个更次。第一更约在晚上八点,报这一更叫 
 「定更」。然后每一更次击鼓一通,每次击十三下。二更约在夜里十点, 
三更约在午夜零点,四更约在深夜两点,五更约在凌晨四点。当年的 
文武百官听到三更鼓后便要准备起床,四更鼓后便要赶到午门外集合, 
五更鼓后便要鱼贯入朝,跪在太和殿前的称为 「海墁」的地上 「听旨」。 
      「定更」时不仅要击鼓,还要相应地撞钟。到四更报 「子正」时, 
又要再相应地撞钟,这一次报时活动有个专门的称谓,叫「亮鼓」。 
    在 「定更」与 「亮鼓」之间,每隔半个时辰 (今天的一小时),钟 
楼还要独自撞钟一次。 
       「定更」与「亮鼓」的击鼓、撞钟法,是这样的:两名更夫到时 
候分别在钟鼓楼上,手提 「孔明灯」,遥相对照,作为信号 (当年人们 
称之为 「对灯儿」),然后分别进入楼内击鼓、撞钟。击、撞都采取 「紧 
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的节奏,并重复两遍,共计一百零 
八下。击鼓在前,撞钟在后,悠悠然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钟鼓楼沈默五十八年了,但在这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十二日下午五 
点来临时,它们却雄姿依旧,仿佛随时都可以发出新的讯号…… 
    岁月悠悠。时间毫不间歇地流逝著。人们落生在这个世界上,最 
早意识到的是包围著自己的空间。这空间有著长度、宽度和高度,其 
中充满了各异的形态、色彩与音响……而后人们便意识到还有著一种 
与空间并存的东西,那便是摸不著、握不牢、拦不住的时间。在所存 
在的空间里度过著不断流逝的时间,这便构成了我们的生活,于是乎 
喜、怒、哀、乐,于是乎生、死、歌、哭…… 
    但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是单独地存在著。他必与许许多多的人共存 
于一个空间之中,这便构成了社会。而在同一个社会中,人们的阶级 
意识不同,政治方向不同,经济利益不同,人生态度不同,道德品质 
不同,文化教养不同,性格旨趣不同,生理机制不同,竞争能力不同, 
机遇遭际不同……于是乎便相争相斗,相激相荡,相斥相离,相轻相 
嫉……同时也必定伴随著相依相靠,相汇相融,相亲相慕,相尊相 
许……而这种人类社会的流动变化,从整体角度来说,便构成了历史; 
从个体角度来说,便构成了命运。 
    在匆匆流逝的时间里,已经和即将有多少人,意识到了一种神圣 
的历史感和庄重的命运感呢? 
    但是,不同的人对时间的感受是各异的。 
    薛永全师傅从荀家回到自己家,还没进到新房中,便突然感到一 
种晕眩。他扶住苫棚的撑架,喘起粗气。正好路过的海西宾看见这情 
景,忙过去扶住他,对他说:「薛大爷,您先到我屋里歇歇吧!」 
    海西宾一个人住在里院北边的东耳房中,薛师傅想了想,也只有 
到他那儿歇歇合适,便由他扶著去了。 
    海西宾让薛师傅靠在床上,自己去悄悄叫过了殷大爷来。 
    殷大爷行医虽挂的是正骨的牌子,但对其他一般内外科病症,也 
能诊断施治。他给薛师傅号了号脉,便说:「不碍的。高血压上来了, 
加上你那个哮喘的根子没断,所以头晕、胸闷。我给你推拿推拿,不 
一会儿准能松快。」说著,便解开薛师傅领扣,先给他按揉喉下的天突 
穴。 
    海西宾已对殷大爷汇报过卢宝桑的动向,殷大爷判断说:「他进了 
 『一品香』?那他八成是让咱们给冤屈了。要身上真掖著雷达表,拽 
他进那儿他也不会去。」海西宾对殷大爷更加佩服。这会儿殷大爷给薛 
师傅推拿,他在旁边毕恭毕敬地瞧著,他想,不该光学打拳,也该跟 
殷大爷学学推拿正骨…… 
    薛永全合著眼,随著结拜兄弟的按揉推拿,心中浮出了一阵阵一 
片片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思绪…… 
    在薛永全当喇嘛时,他一度相信时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圈。也 
就是说,时间是回圈不已的。他从师傅奥金巴所教授的佛经中得知, 
那回圈不已的时间是按「劫」划分为阶段的。每一次从开始到毁灭构 
成一 「劫」,一 「劫」中又包括 「成」、「住」、「坏」、「室」四个小阶段, 
称为「四劫」,每到「坏劫」时,便有「水」、「火」、「风」三灾出现, 
于是乎世界归于毁灭。人只有皈依佛门,潜心养性,求得解脱,才能 
超出这种时间的轮回。倘不能解脱,便要无休止地在天、人、阿修罗、 
地狱、饿鬼、畜生这「六道」中如车轮般旋转不停地生死相续。 
    现在的年轻人到佛寺去游玩,看到寺门外山墙上写著 「法轮常转」 
的字样,往往不知何意,因而毫无联想。当年的薛永全看见它,却必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既然时间是一个回圈不已的大圆圈,那么,一圈转完之后,必有 
另一圈,因此存在著一个来世。当年的死囚被押赴菜市口行刑时,常 
常大声地嚷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嚷者有这种自信,围观的 
人群中如薛永全者,也认为事乃必然。 
    他虔诚地相信过 「因果报应」。今世行善积德,来世必有好报。今 
世为非作歹,来世必为饿鬼、畜生。 
    他的这种圆圈式的时间观念,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所动摇。 
他眼见著庙会中的恶霸得到了 「现世报」,他自己同千千万万北京市的 
底层市民一样,充分地得到了人民政府的恩泽,温饱迅速而稳定地得 
到了保证,生活日趋富裕纯净,而眼前的北京城,随著时间的推移不 
断地发生著显著的变化: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的展拓,「十大建筑」的 
同时出现,公共汽车、无轨电车的急速发展,水井的废除和自来水的 
普及,「老爷」「太太」一类称呼的消失和 「同志」「师傅」这种称呼的 
兴起……都不断地把他那圆圈式的时间观念扳成为直线式的时间观 
念。在商场的夜校中,他学了简明中国史,他才知道这直线式的时间 
那过去的一端是「从猿到人」,而未来的一端是「共产主义」。据大儿 
子薛纪徽有一次告诉他,实际上时间是既无头也无尾的,「从猿到人」 
以前还有 「从虫到猿」,并且还有 「从无生命到有生命」、「从无地球到 
有地球」……等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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