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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刘心武钟鼓楼-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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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饼乾,荀师傅家送的不止一样,最值钱的是一盏有机玻璃座子的台 
灯……唯独梁福民和郝玉兰,只拿了一卷一九八三年的电影挂历来敷 
衍——薛大娘知道,那挂历是他们厂子里发给他们的…… 
    薛大娘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能不吐出来。她用训斥晚辈的口吻 
对郝玉兰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瞅见我们家正在办红喜吗?什么 
事儿不能好好地商量?干嘛那么横鼻子竖眼的?」 
    郝玉兰却觉得是薛大娘亏待了她家。她不知道,她跟梁福民清晨 
五点半骑车去上班以后,薛大娘也曾捧著喜糖来找过他们,见门锁著, 
只得退回,还曾跟孟昭英说:「小梁小郝他们有小小子,得多给他们点 
喜糖,下午他们回来,我要忘了你给我补上!」……郝玉兰此刻面对著 
愠怒的薛大娘,心想你们家办红喜有什么了不起!抠门儿大仙!得了 
我们一份崭新的挂历,连张糖纸也没让我们见著!稀罕你呢!咱们 「人 
穷志不短」,喜糖不要你的,上了冻的水管子可得给咱们乖乖地烧开! 
    两个邻居便在那么个心理背景下,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地争吵起来。 
    海老太太闻声赶来劝架。她站到薛大娘和郝玉兰当中,倚老卖老 
地说:「都给我少说两句吧!再往下你一嘴我一嘴的,跟当年护国寺庙 
会里头 『年儿』耍把式、『仓儿』说相声差不离啦!当年 『天元堂』的 
 『黑驴张』卖眼药,也没象你们这么吆喝过!成啦成啦,薛大妹子你 
该忙活什么快忙活去吧!小玉兰你这嘴也真太不饶人,什么不得了的 
事儿,值当你脸上这么白一块红一块的!不就是要打水吗?走,我带 
你去于大夫家,先跟她那儿打两桶……啊,锁门了,那也用不著犯难, 
让福民到我那儿先匀一桶去使,不就结啦!……」 
    薛纪徽和孟昭英闻声出了屋,薛大娘转身劈面见著孟昭英,一腔 
怒气和幽怨又冲著媳妇发泄起来:「啊,我跟这当院让人踩咕,你倒一 
边躲著受用去了!你把那水管子一打开就撒手走人,连眼皮儿也不往 
那边夹一下,眼下水管子冻上了,你算痛快了吧?什么时候公鸡下蛋, 
石头开花,你许才能生出个良心来!」 
    薛大娘气头上把话撂得这么重,薛纪徽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他 
想孟昭英这下还不得跟婆婆锅铲对汤瓢地大干一场。连海老太太和郝 
玉兰也惊呆了。几个人都禁不住把目光集中到孟昭英身上…… 
    孟昭英本也一股气顶到了脑门上,可她看到婆婆那满脸抖动的皱 
纹,看到婆婆耳边那在寒风中抖动的几根白发,心中忽然闪电般划过 
一个念头:二、三十年后,我也不就这样了吗?谁也不容易啊!可怜 
婆婆一大早起来就跑出跑进,可遇上的净是窝心的事!……想到这儿,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不但并不针锋相对地还击,反而跨上一步去, 
搀住薛大娘说:「妈,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我这就烧水管子去……妈, 
您保重,您可千万别气出病来……」 
    薛大娘在惊讶中清醒过来,她望著媳妇,只见媳妇两个眼圈塌陷 
著,灰黑灰黑!婆媳二人的手接触到了一起,象阴阳极般突然紧紧地 
攥住,两个人鼻子都酸了,薛大娘的老眼里涌出了泪花……还有什么 
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她们更该将心比心?还有谁比她们更 
该相依相靠? 
    郝玉兰在薛家婆媳的这种表现中突然感到难堪。她扭身走回自家 
厨房,只见梁福民在那里捧著一个纸包发楞。梁福民见她回来,便说: 
 「回来得好!你也太错怪人了!瞧,小莲蓬送来的,她说是她妈嘱咐 
她的,一瞅见咱们回来,就给咱们送来……还说她奶奶说了,咱们家 
有小小子,所以要多给点!」郝玉兰接过那纸包,摊在案板上一看,是 
包喜糖,真不老少,净是带金银纸的,光 「酒心巧克力」,就有六、七 
块之多!她心里一阵阵往上窜著惭愧…… 
    薛纪徽立即去取劈柴,好把冻住的水管子烧通,路喜纯对他说: 
  「大哥,您让我去。我能让它通得快点。」薛纪徽这才注意到他。他感 
到惊奇,因为一般来帮厨的「红案」都不会有这样的热心肠。他见路 
喜纯有著一张善良而质朴的面容,不知那双眼睛是让油烟熏著了,还 
是落入了烟灰被使劲揉擦过,显得异样地红肿……他感动地对路喜纯 
说:「咱俩一块儿去吧,你有什么巧法子,教给我点,以后再冻住了, 
我也好依法行事儿。」 
    路喜纯下到水井里操作,薛纪徽蹲在水井边上给他打下手,两人 
合作得很顺当…… 
    正当梁福民和郝玉兰在小厨房里越来越感到尴尬时,海西宾给他 
们提来了一桶水,对他们说:「我奶让我给你们送的,用吧!」 

          29.老编辑被一位「文坛新人」气得发抖。 

    去敲韩一潭家门的人,并不是当天 《北京日报》「寻人」广告里的 
那个「诗疯子」。葛萍开了门,一看见那人,便不禁笑著说:「呵,稀 
客稀客,今天刮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四十岁出头,头上戴著花格呢鸭舌帽,身上穿著烤花人字呢 
大衣,大衣里露出银灰色的纯羊毛围巾,脚下是一双美国乃基公司出 
品的「蛋饼纹」厚坡底运动鞋,打扮得既考究而又潇洒。 
    韩一潭一见他进来,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也只得站起来招 
呼他。 
    来人却大有 「宾至如归」的气派。他笑嘻嘻地说:「是西北风把我 
刮来的,六七级。」说著把帽子、大衣、围巾脱下,转了转身子,没找 
到衣架,便把那三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空著的沙发上,自己要往 
饭桌边的折叠椅上坐。葛萍忙过去把他那三件衣装捧起来,请他坐进 
沙发,对他说:「你这些高级服装,我先给你搁里屋大床上吧!」 
    来人便坐进沙发,见韩一潭还站著,反朝他打了个 「请」的手势, 
韩一潭也便坐进茶几另一边的沙发。 
    韩一潭问他:「怎么样?最近忙著弄什么呢?」 
    来人却只顾打量韩家的房间,指点著说:「老韩;该革新一下啦— 
—进门的地方置个衣架嘛!窗户底下,添个长沙发……里外屋之间, 
如果不挡屏风,至少应该挂个门廉,不要让客人看见你们的床铺……」 
    韩一潭说:「我哪能那么讲究?不象你,有那么多稿费!」 
    来人一个劲摇头!「哪里哪里,我到手的也有限,最近推上去的那 
个电视剧,我们是三个人署名嘛,三一三十一,你想能有多少?」 
    葛萍给他端来一杯热茶,搁到茶几上。他勾著脖子看看,问:「花 
茶?绿茶?红茶?乌龙?」 
    葛萍说:「就是一般的花茶。」 
    来人笑著说:「你该多准备几种。国外主人招待客人,总是发问: 
Coffee  or  tea?Which  do  you  prefer ? (英语:咖啡还是茶?你 
喜欢哪一样?)客人点了什么,才给什么……」 
    葛萍一拍巴掌:「呵!咱们中国人可没那么多讲究!」 
    来人继续对他们说:「如果来的客人不止一个,有人要了咖啡,有 
人要了茶,有人说什么也不要;你该给咖啡的给了咖啡,该给茶的给 
了茶,那什么也不要的人,按中国待客的规矩,总也得给他杯咖啡或 
茶,可要是你给端过去了,人家就会不高兴——」 
    葛萍惊奇地问:「那为什么呀?」 
    来人耸起眉毛说:「你不尊重人家嘛。人家说不要就不要。有那中 
国人,到了外国人家里,人家问他喝什么,他说不渴,不喝,其实是 
客气话,他心里是想喝的,等著人家给他倒——因为在中国你说不渴 
不喝人家也总是要给你倒水的。结果,人家就只给要的人倒,不给他 
倒,他只好乾渴著,忍著……人家就是尊重你的个人意志嘛!主人问 
客人:『味道好不好?』你说:『唉呀,不好!真不好!』主人会很高兴, 
因为你说了实话,坦率;如果你说客气话:『好,真好!』可喝了几口 
就不喝了,人家又会生气,因为你不真诚……」 
    葛萍不免问他:「你是刚出国口来还是怎么著?知道得这么清楚!」 
    来人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叹声气说:「我?哪就轮著我了呢?我 
还不是听×××说的,昨晚上我刚在他家喝了 『人头马柯涅克』,那酒 
名气不小,其实不如『峨塔自兰地』!」 
    韩一潭就知道他的「包袱」要在这时候抖落,他与其说是炫耀关 
于西方社会的社交习俗,不如说是宣告他目前深入文坛所达到的程度。 
他所说到的×××,是文坛上眼下极红的作家之一,刚从国外访问归 
来,韩一潭虽然早就跟×××认识——那时候这位元来客还不知道跟 
哪儿窝著呢——但始终没有达到与其促膝共饮什么「人头马柯涅克」 
的地步。现在的文坛就是这样让你眼花缭乱——闪光的金子和如同金 
子般闪光的碎玻璃片,比 「文革」前的十七年都有成几何级数的增长。 
    葛萍毕竟单纯一些,她坐到折叠椅上,面对著来客,同他对谈起 
来。来客既然提到×××,她便很自然地问及他对×××一篇新作的 
评价,对方欣然作答——不过,先引用了若干著名评论家的意见,有 
的还并不是公开发表的文章和言论,而是:「上星期我到他家,他正好 
刚看完×××的那一篇,他也是先问我印象如何……」以及:「……他 
让我别给他传出去,他呵呵地笑著说:『传出去,人家又该说我定调子 
了!』……」葛萍竟坐在那里,如聆佛音。 
    韩一潭皱著眉,只觉得耳膜刺痛,闷闷地抽烟。 
    这位来客有一个响亮的笔名,叫龙点睛。算起来,韩一谭跟他认 
识也有六、七年了。他头一回来韩一潭家,是一九七五年年底,戴著 
个栽绒双耳帽,穿一身朴素的中山装。韩一潭一听他是从工厂来的, 
又说是刚开完支部会,便自然而然地对他肃然起敬。他拿出一卷诗来, 
毕恭毕敬地说:「请韩老师给我改改!」韩一潭当时就看了他那十几首 
诗,主题都是 「捍卫革命样板戏」,以当时的标准而论,写得相当 「有 
激情」,而且也比较生动、形象,只是不够洗练。韩一潭看完,便在灯 
下一首一首地给他讲自己的印象,肯定他的优点,提出修改的建议…… 
送走他后,第三天便接到了他的来信和改好的诗,信中说:「因为参加 
 『支农小分队』,马上要奔赴农业第一线,来不及当面倾诉我的感激之 
情了……几首诗请您全权修改并予以处理……您现在、将来、永远都 
是我的老师,我将永远在您的亲切指导下,为繁荣无产阶级革命文艺 
事业,贡献出我的一切力量!」 
    这以后他们常来常往。尽管韩一潭几次把他的诗推荐出去,几次 
都未能发表出来,他却毫无怨言,每次见到韩一潭总是说:「您千万别 
对我失去信心!我就算是块顽石,有您的耐心辅导,也总能琢成个砚 
台的——哪怕是只配给小学生描红模用的砚台!」 
    一九七七年,他一首十二行的短诗终于经韩一潭力争在刊物上发 
表了出来。第一回见到自己的作品印成了铅字,那激动的心情真难以 
形容,他那灵感的闸门,在油墨的香味启动下猛地打开了,于是乎诗 
情如黄果树大瀑布般地奔泻不停,到一九七九年,他发表的短诗已达 
二十七首。进入一九八○年后,他及时地意识到:凭著写诗闯入文坛 
远比凭著写小说闯入文坛费力而迟慢,于是他 「试著写起小说来」,而 
在这一年里,他也就发表出了他的第一个短篇小说。 
    他认识的编辑自然不止韩一潭一个了。他出入于若干编辑部。他 
出席了某些文学方面的座谈会。因此他不那么经常去韩一潭家了。这 
也都不足为奇。 
    但是他变了。对于韩一潭来说,他的变化不是渐变而是突变。一 
九八○年深秋,有一天龙点睛来到了韩一潭他们单位,韩一潭恰好在 
一进楼的走廊头上遇上了他。龙点睛戴著个米黄色的鸭舌帽,穿著件 
上海「大地牌」的新风雨衣。尽管韩一潭颇有一段时间没见著他了, 
但那天劈面遇上还是很高兴的。韩一潭刚想问他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并想领他到自己所在的那间办公室坐坐,没想到龙点睛却只是淡然对 
韩一潭点了个头,连第二句话都没有,只是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主编 
在哪间屋?」 
    韩一潭一楞,但也本能地将主编的办公室指给了他。他便绕过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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