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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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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确实要看运气,但自家事自己知,运气能好到中会元,便有点匪夷所思了,父亲的质疑不算错难道真有幕后黑手?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有这么大能量?

主考官徐溥?首先没那份交情,再说徐溥为人口碑还可以,很公道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一个会元。而且徐大人是举荐谢迁的恩人,没必要帮着谢迁的竞争对手方清之的儿子捧场罢,他没有这个动机。

考官李东阳?也不肯能,李东阳只是春秋房的考官,没有决定会元名次的权力,他与主考官徐溥仿佛也不是一个圈子的。所以李东阳缺乏这方面能力。

昨晚突然出现的汪太监?更不可能了,文官体系的事情,太监哪能左右的了?汪芷若是有左右科举名次的实力,那也就不至于几年功夫就彻底垮台了。

通过排除法,方应物想来想去后,便觉得最大的嫌疑犯只有一个,那就是文渊阁大学士刘棉花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下)

却说这科举大三关,分别是乡试、会试、殿试。会试和殿试是前后连续进行的,但中间要隔半个月,如今二月二十七日会试放榜了,然后三月十五日才举行殿试。

相对于会试而言,殿试就谈不上有压力了,考试并不淘汰人选,只是象征性的由天子主考抡才,并确定出科举最终的名次而已。殿试中最耀眼的事情,自然是产生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了。

不过非要找压力,那也能找得出来。殿试是在皇宫里举行,准进士们要在天子和朝廷大佬眼皮底下写文章,心理素质太差的容易紧张,没准还真就写不出东西。

而在会试到殿试之间的半个月,那也是很热闹的。与中了乡试之后一样,中式举人也就是新科准进士们要拜座师、拜房师、拜同年,而且要比乡试时候拜的更加认真。

道理很简单,会试老师比乡试老师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就拿方应物来说,会试座师是徐溥(未来首辅之一)、房师是李东阳(未来首辅之二);而乡试座师是李士实(疑似附逆宁王反贼一名)、房师是某县学教官(已经忘了名字),哪个更值得认真去拜?

虽然方应物如今地位上来了,不太指望座师、房师以后能帮到自己,自己只是几百个门生里的一个而已,老师哪里能都照顾的过来?所以靠老师远不如靠爹(岳父)。

但他还是想去拜一拜,主要为了探究自己中会元这个千古不解之谜不过在拜师之前,他先去了一次刘府。找那最大嫌疑犯刘棉花当面问一问。

方应物站在刘府门房里,却见刘府门官连连作揖。高声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勇夺天下第一,简直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就开始叫姑爷了?方应物被马屁拍得连连苦笑。“不要说了,让外人听去都是笑话!天下第一,文曲星下凡,这些都是说的状元,我只是会试会元而已。”

门官笑道:“状元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又不糊名,明摆着都是按人情定下的!而姑爷的会元考试是糊名誊卷,这才是最公正的第一!”

方应物拍了拍门官肩头,“这位老哥。我今日真明白了,为何偌大的刘府许多人,老爷却让你当门官,真是物尽其用人得其所!”

此后方应物被引着去刘大学士的书房,一路上,刘家下人见到方应物时无不上前拜贺,倒是耽搁了不少时候。

进了书房后,只见得刘大学士满面春风喜洋洋矣,方应物上前行礼道:“晚生见过刘公。”

刘棉花眉头顿时一皱。“你这小辈就是谨慎见外,昨天令尊遣了人登门纳采,亲事已成定局,今天你总该改口了罢?”

方应物两世为人。对岳父这种生物很是陌生,更不习惯去称呼。但此时无奈,只能硬生生的叫道:“老泰山在上。小婿有礼了。”

刘棉花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这个做媒的人选。很是叫老夫煞费思量,份量轻了不行。重了也不好,又要考虑到亲疏远近关系。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请动了礼部周尚书。

第一,这周尚书是正统十年的殿试榜眼,乃是科场老前辈,德高望重。第二,你老师商相公是那一年的状元,与周尚书是同年同鼎甲的关系。第三,周尚书是礼部堂官,沾了一个礼字,这个名头极好,所以让他去贵府做媒再合适不过了。”

这老人家真是累心,请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媒人也有一二三的道道,方应物忍不住问道:“难道周尚书是老泰山的同道中人?”

方应物的言外之意就是,堂堂一个正二品礼部春官尚书,还是老前辈级别的,给你干这种跑腿事,难道他是你的小弟?

刘棉花连连摆手,意味深长的说:“周春官是四川人”

方应物无语,首辅万安就是四川眉州人,刘棉花强调周尚书籍贯的意思不言而喻。看来在一二三之外还有四五六

请媒人也有如此之多既精细又复杂的算计,这老岳父目前还能身心健康、活蹦乱跳真是人间奇迹!换成别人早就心力憔悴的病恹恹了罢?

就是向来习惯勤奋思考的方应物如今也实在懒得去揣测刘棉花思路了,他真的累不起这个心啊。

又想起自己来意,今天可不是与刘棉花讨论亲事来的!方应物连忙说:“小婿今日到访,是有别的事情要问。”

刘棉花疑道:“你不抓紧时间去拜访师友,却到老夫这里问什么?”

方应物斟酌片刻,试探道:“老泰山觉得,小婿这个会元得来的如何?”

刘棉花猛然一拍桌案,高声道:“当然是喜事,大喜事,双喜临门的大喜事!虽然会元没有实际好处,更不像状元那样可以据此授官,最终也不如状元显耀,但在眼下却能大涨名声,如何不是喜事?你不也作诗云,三百人中第一先么?”

方应物左看右看,这刘棉花是装傻么?于是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小婿斗胆问一句,在其中老泰山出了多少力?”

刘吉愕然,拂袖斥道:“你这是怀疑自己?你这是质疑朝廷的公道?你怎可如此没有自信?你的心里怎能如此阴暗?难道你就没有阳光一点的心态么?”

方应物答道:“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好不到这个地步罢?”

刘棉花恨铁不成钢的责问道:“很多人说过,会试名次本来就是天注定,既然老天都要成全你,你还疑神疑鬼什么?朝廷上下数不清的眼睛看着,谁能拂逆得了天意!”

方应物很无奈,“就因为有你这老泰山,所以小婿才不得不疑神疑鬼啊。”

刘棉花气也打不出一处,瞪着细长的眼睛,“胡言乱语!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为何你一定要如此不相信老夫?难道外面有什么风声传开?还是有人质疑你了?”

方应物又诚恳坦率的说:“说句掏心的实话,在这方面,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小婿我也有点信不过”

不过这句话为什么如此耳熟,好像刚在哪里听到过?方应物暗暗想道。(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七章老子和儿子

与刘棉花谈完,方应物的疑惑没有消除,反而更大了。他又和刘棉花聊了聊最近朝廷消息后,比如最近要举行告庙献俘大礼之类的,便打算告辞离开,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去拜访座师徐溥了。

这时候,有个仆妇在门外道:“老夫人叫奴婢来传话,有请方公子一起用晚膳。”刘吉抬头看看天色,对方应物道:“不知不觉时候不早了,吃过再走也好。”

方应物自然无法拒绝,只得留下,不过他却想起了没过门的小未婚妻。说起来也是见过几次面了,但每次都是惊鸿一瞥,连个仔细端详的机会也没有。今晚要是上了桌,那就可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罢?

不过梦想虽然是美好的,但现实还是让方应物失望了。这场家宴里,上桌的有刘棉花夫妇二人,另外还有两个刘府儿媳在旁边作陪,包括上次见到的那位略显刻薄的大嫂蒋氏。

万恶的礼教大防啊,真要到成亲日才能仔细看清楚模样么?方应物腹诽道。

当然,腹诽只是腹诽,作为这个家庭的新来乍到者,方应物表现的很本分,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其他人闲谈,偶尔附和几句刘棉花。

刘老夫人显然也看出了方应物的刻意低调,对方应物笑道:“看来你与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说不到一起去,不过也无妨,昨儿得了书信,你两位哥哥就要从老家那边回来了,大概过得几日便会到,你们年轻一辈的总能说到一起去。”

方应物很谦虚的答道:“早晚要向两位兄长讨教的。”

这时候。长房儿媳蒋氏对刘棉花开口道:“等夫君回来后,父亲便让他坐国子监去罢。也是一个出身。”

“去什么国子监?且继续科举,过不了乡试一切都是白搭!”刘棉花虽然在外面属于绵里藏针类型的。但在家里却很有一家之主的霸气。

老夫人也劝道:“这是何苦来哉?他们两个这多年了仍一无所获,不妨去国子监读读书,将来有你照看,一样能选官。”

刘棉花摆摆手,“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监生出身做官,五品同知就算是顶了天,二十岁是这样,四十岁也是这样,早几年晚几年有何区别?等他们两个过了四十再考虑去坐监。眼下趁着岁数不算太大时,先继续科举。”

蒋氏瞟了方应物一样,小声嘟哝道:“科举科举,父亲的力气都使给外人了,自家儿子却没半点顾及。”

方应物置若罔闻,低头抱着一根鸡腿啃着,仿佛外界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心里却不停琢磨,难道自己的科举成绩把她刺激到了?

刘棉花轻轻地敲了敲桌案,“这是什么胡话!不准再说!”老夫人再次劝道:“你就别管那些了。下次乡试为自家儿子想想法子才是。”

刘棉花没有理睬夫人,却看向方应物,“你说老夫该不该想这个法子?”

方应物没想到刘棉花忽然问其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言简意赅的答道:“人皆有舐犊之情。”

刘棉花很不客气的训斥:“你这想法不对!”方应物感到自己真是躺着也中箭,无奈的放下鸡腿,拱拱手道:“小婿愿听老泰山教诲。”

刘棉花反问道:“你说老夫身为大学士。自家儿子参加科举,是否引人注目?”

“宰辅人家子弟入场。那自然是众人瞩目的。”

刘棉花点点头,“不错。万众瞩目之下,无风还要起浪,更别说有风了。只怕老夫稍微动动手指头,各种猜疑就要纷纷出来了。该不该慎重?”

方应物答道:“世上固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就算别人有所察觉,也决定不了什么罢?谁又能奈何得了老泰山?”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你老人家已经是被舆论鄙视的对象了,难道还在乎多这一项操纵科举的名声么?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官场终究不是我的一言堂!若一个人从入科场开始,便背上了污名,就算别人敢怒不敢言,就算别人奈何不了他,让他能顺利高中做官,那他也注定不会有前途!一个被公认是通过舞弊过了科举的人,可能会做到高官么?”

方应物想了想,很肯定的说:“不能。”

科举就是做官的最大依据,也是被舆论神圣化的东西。凡是舆论公开认定科举舞弊的人,那几乎可以想象,肯定会被主流排斥,黑幕终究不能见光。

别的不说,就是纸糊三阁老这样品性被鄙视的人物,也是从科举中一步步杀出来的,他们一路做到了宰相,在程序上是无可置疑无可挑剔的。大家可以鄙视他们的为人,但却无法鄙视他们的考试成绩和学问。

“那你还不明白?如果由老夫想法子,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算能过了乡试一关,再过会试一关,那么最终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的普通官员,这又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用处?

方应物算是明白刘棉花的意思了。他老人家已经贵为大学士,层次到了那个高度,通过舞弊让两个儿子当上没前途的平凡普通官员,对他而言简直毫无意义也毫无用处。

没用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去做!

所以刘棉花宁可继续让儿子堂堂正正的赌科举,即便不中,但起码保住了清白节操,保住了的有更高追求的资格,保住了最大的潜力——节操一丢掉,就很难再捡回来了。当然,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这种节操和资格,永远是“潜力无穷”。

这是一种实用主义到了极点的选择,非有大智慧、大魄力做不出来的,方应物若有所悟,沉思不语。

但从家庭亲情角度来看,有刘棉花这样为成大事六亲不认的父亲,对于当儿子的来说何其不幸

方应物忽然感到,自家父亲方清之其实相当不错的,比刘棉花强多了。那么守正的一个人,为了自己也能在考试前偷偷给自己收集众考官第一手的文章材料。

正胡思乱想时,方应物又听刘棉花喟然叹道:“宰辅家的子孙辈不好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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