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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春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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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越滚越大,无法停止……    
    我说不下去了,其实不仅仅对郑小羊,对文静又何尝不是这样?    
    你对现在的她印象如何?刘小姗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像要望到我心里。    
    她留给我的印象一直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这一次我们迅速地熟悉起来后,我觉得我们的心正在疏远。    
    为什么会这样?刘小姗的脑运转速度跟不上我了,眼中呈现一片迷惘。    
    她长大了,话语之间极力地想使自己留给别人的印象完美一些,我是说,她不像多年前一样纯粹是用心说话了,而是在用脑子说话,也就是说,她在下意识地表现自己。而我也是,我试图留给对方最好的印象,却不经意间包装着自己,冲淡了原本的真诚。这种表现悄悄地损害着我们两个人的心灵交流,它让我们在越来越熟悉的同时心却越来越疏远。    
    唉——,刘小姗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她显然听懂了,并为此感到惋惜。于是我对她说,就像你,你一定也有过甜蜜的爱情,可你为什么经常住在公司,不像谈恋爱时那样跟你丈夫那样如胶似漆了呢?——那也是因为你们已经开始离对方的心越来越远了。其实,你们的疏远是早就开始的,甚至在你们热恋之前,我是说,当两个身体越来越近时,心灵同时正越来越远。    
    刘小姗乖乖地听着,不说话,眼睛很亮,但脸上的表情黯然。她极迅速地笑了一下说,好了好了,不说我了,继续说你们吧。    
    嗯……那天郑小羊站在冬天下午的操场上一直给我打手机,直到把刚交的200元话费打完还欠了140多元,我想当她走出天黑下来的操场时,这一下午她说过的每个字都记在自己心里。后来,在一个星期内她又花了一千多元手机费给我打电话,她告诉我要这样一直打下去,而且因为能听到我的声音她对手机倍感亲切对电信局感恩倍至。    
    你有这么大魅力吗?刘小姗笑了:她付出这么大代价,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反问她:你觉得呢?    
    爱情?还是你这个人?    
    都不是,是欣赏。    
    欣——赏——?刘小姗又跟不上趟了。    
    对,我欣赏她,她觉得很快乐。    
    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这样说她?你这是在侮辱一个女孩的感情!刘小姗有点替郑小羊不愤。    
    唉——,我长叹一声:她说话时太投入了,就像配音演员,而我是一个最好的听众。我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有一次她告诉我她对我讲话时突然感到身体不存在了,只剩了一张嘴,——而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她说过,在她作画时曾经有过一次……    
    刘小姗脱口道:我明白了,可怜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得不到你,就像当年我知道争不过阮姐一样。    
    我如遭电击,突然间就明白了刘小姗当年临阵脱逃不参加考试的真正原因。我震惊地望着她,感到无端的伤感和自责。刘小姗忧伤地看我一眼,眼神柔和,她拉过我说,走吧,别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幸好我们还有在一起工作的缘分,我比那女孩幸运多了,每天能看到你。好了,咱们再转转看还有什么可买的。    
    接下来却无话可说,我想到刘小姗很可能是冲着我才应聘到公司,来了却看到我还和从前跟阮姐一样,和她表姐还有老板太太云姐扯不清,她一定伤心失望极了,我就有些无地自容。刘小姗随便买了几样日用品,于是去付款。款台前很热闹,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抱着玩具排队做游戏,又像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我提着货篮跟在刘小姗后面,——本来我们一直是并着肩的,但是刘小姗这时却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走在她神气的头颅和高雅的步态后面,我更加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永远摆脱不了款姐跟班的角色,永远也不过是人家养的小白脸。在阮姐那里是这样,在云姐那里是这样,在过去的李美和现在的刘小姗那里也是这样,这难道也是我的宿命?    
    


第三部分第八章 爱情戏(3)

    快到我们时,刘小姗扭回脸朝我笑了一下,心照不宣地向上弯了弯嘴角。这善良的笑容把我拉回到现实,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缺少点什么,同时视线似乎自己落到了篮子里,我叫道,刘小姗,拖鞋!    
    什么拖鞋?刘小姗扭着脖子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有点惊异。    
    擦地拖鞋!    
    怎么啦?她转过身来,用手去翻篮子里的东西。    
    我们忘记买擦地拖鞋了。我对她的迟钝感到费解。    
    算了吧,下次再买。    
    下次?我忍不住笑了:你不是专门来买擦地拖鞋的吗?    
    刘小姗望着我,稍许,她也笑了,拉着我侧身挤过排队的人,重新进入货架的丛林。    
    有两个女孩推着小车和我们擦肩而过,我只匆匆一瞥就发现是我们公司某个部门的。她们含笑望着我,想给我打招呼,我冲她们笑笑,没有说话。这一切刘小姗浑然不觉,她在想什么呢?    
    擦地拖鞋们躺在一只巨大的箱子里,那只箱子像个小游泳池,而那些拖鞋像满当当一池子翻肚子的蛤蟆,准确点形容,那些长满毛线头的拖鞋更像绿毛乌龟。刘小姗拿起一双来,拆开包装,把手伸进鞋里去做了个擦地的动作,像在认真琢磨它能产生的效果。我望着她,笑而不语。    
    你觉得这东西管用吗?她歪过脑袋看着我。    
    我想伸出手去摸摸那些密匝匝的毛线头——它们像极了我们家乡用中间镶着满是小眼儿的铁皮的木制工具挤压下来的玉米面条,当面条密麻麻挂在铁皮下时,需要用刀子把它们切下来下到锅里;我想擦地拖鞋的发明者一定吃过这种面条,说不定跟我还是同乡——,但我忍住了:买不买是刘小姗的事情,我只是应邀来陪伴她,别人家的事情我最好还是少插嘴。这时有个别着胸卡的走过来冲刘小姗嚷:不要拆包装!    
    这双我要了。刘小姗不示弱。    
    但别胸卡的并不因此客气:那也不能拆,付款之前不能拆。    
    什么态度,我不要了!刘小姗把那双拖鞋重新塞进包装袋,把它们扔回了池子里。——那拖鞋翻着跟头跌进池子里,真像一只绿毛龟。刘小姗没再朝别胸卡的看,拉上我就走。    
    绕过几排货架,刘小姗脸上愠怒未褪。我指给她看头顶上的一块牌子,上面不太客气地写道:    
    请不要拆包装!    
    如果说这块牌子也有表情的话,那一定跟刚才那个别胸卡的一个德行。我若有所思地轻声说。    
    刘小姗收回目光,斜睨着我,扑哧笑了。分别多年后的重逢以来,少有的轻松和谐的气氛笼罩了我们,我暗忖:以前不了解跟刘小姗,跟她在一起时能享有饮食男女那样随心所欲的快乐的时光真是太鲜见了。她跟李美有些相象,不愧是表姐妹。    
    我们重新开始在货架的丛林里徐徐漫步。    
    你真不买拖鞋了?我忍不住问刘小姗。    
    不买了,家里有好几双都还能穿呢。刘小姗的目光在货架上滑行,对我的问题回答得漫不经心。    
    刘小姗的回答暗合了我潜意识里的某种猜测,其实这一切很简单,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况且,从第一次在我电脑上留下“ILOVEYOU!—liuxiaoshan”,刘小姗的心思从未瞒过我,我敢说她从没想过要瞒我。——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够含蓄的地方。她把对我的欣赏坦露无遗,我反而不能从中找到满足和快感了。    
    一个年轻女人推着购物车迎面走来,她的孩子很调皮,舒服地躺在货物上面。我和刘小姗的目光都被购物车上的孩子吸引过去,我低声在刘小姗的耳边幽了一默:嘿,这超市里还卖孩子?    
    我以为刘小姗要笑,她却有点愣神,像没听到我的妙语。我正想重复一遍,刘小姗猛地扭过脸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咱们也卖吧。    
    卖什么?轮到我愣神了,呆了一刻才弄明白她什么意思,机械地问,卖孩子?你有孩子了吗?哪里来的孩子可卖?    
    咱们俩可以生呀,生下来就卖掉。刘小姗盯着我,眼神热切而空洞。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点傻眼地望着刘小姗。好在她突然酒醒一般摇了摇脑袋,仿佛被摄去的灵魂又回到了体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柔声道,开玩笑呢,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也失了态,用手掌摸了一下额头,擦下一把冷汗来。——我在阮姐、云姐包括李美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在她们面前和在刘小姗面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这一次的确被刘小姗吓了个够呛。我干笑一声,想来个自我解嘲,刘小姗却大步向前走去,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一阵浓烈而清新的蔬菜味道直灌鼻子,我们几乎同时止步了:嗨,怎么走进了蔬菜市场,——两个人的魂儿都丢了?    
    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绕着菜市场兜了个圈子。蔬菜味渐淡而烤面包的香甜气息渐浓。刘小姗扭头问我:饿了吗?先买个面包垫垫?    
    我说饿是饿了,不过超市里好像不让吃没付过钱的商品。    
    刘小姗笑得弯下了腰,挺起来的同时涨红着脸说,没事,吃了省下付钱了。她依次拿起几袋面包捏了捏,又都放下了,回头说,算了,还是去买热包子吧,也许包子直接可以付钱,别把你老人家饿坏了。    
    结果包子也打包封袋,刘小姗无可奈何地把那袋包子抱在胸前说,走吧,车上吃。    
    我们又一次向款台走去,刘小姗走在前面,我提着购物篮跟在后面,里面还是没有任何样式的拖鞋。    
    超市外面人的浓度跟里面差不多,而且流动速度明显得快,另一种乱。    
    从出门时刘小姗就走在我前面,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我心里有点别扭,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但我没吭气。刘小姗把买的东西都装进她大衣的那两只同样大的口袋里,还把两只手也插进去。朝存包处走的过程中她回头调皮地冲我笑了笑,我看了她一眼,还没吭气。拿上包,她又把那个帽子似的东西也塞进了口袋里,大衣前面鼓囊囊的,仿佛她是个准备出场的魔术师。看到我打量她,刘小姗索性抽出一只手来,扶在后腰那里,挺着被许多东西撑起来的肚子扭了几步。我哈哈大笑,刚才的不快已经溶化到被各种光线弄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中。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刘小姗亲切起来,想去挽她的胳膊。但她似乎并没有跟我展示柔情的意思,只是挨着我缓缓地向街上走去。    
    公交车站牌插在雪堆里,不知哪个糊涂的家伙把它当一棵树来浇灌。站在刘小姗对面,我瑟瑟发抖。刘小姗看了看我问,冷吗?    
    我说你觉得呢?    
    那咱们打的回吧,别玩了。    
    没事,再等等,把游戏进行到底。    
    刘小姗认真地看了看我,她有点近视,看人的眼神很陌生。我这句话可能有点伤着了她,她脸上的笑容都掉进了积雪里。    
    我可能是有点饿了。我发着抖说。    
    那你要不先吃个包子?刘小姗的语气也开始生分起来。    
    我说车上再吃吧,拿出来就成冰球了。    
    刘小姗笑了,抬头看看车牌,眉头皱了起来。我跟着她的目光看去:    
    末班车——晚8∶30    
    老天,现在都快九点了。哈哈,我们开心起来。刘小姗一手拉着我往马路上跑,另一只手扬起来招呼出租车。    
    从出租车里望出去,街两边被各色的霓虹灯装扮着的店铺和高楼宛如异国风情,流动的光影在刘小姗脸上幻化出喜悦的表情,使她的面孔分外迷人。我一时不知今昔何昔、此地何地,迷路般茫然地问刘小姗,这是朝哪个方向走?是去我们公司吗?    
    刘小姗柔媚地白我一眼,把装包子的塑料袋解开举在我面前说,哥,先吃个包子吧。    
    我依然陷在浑然忘我的境界里,望过去,正碰上她亮亮的眼神,那眼神里含意丰富,包括对我此时如陷梦境的理解。刘小姗一直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她偶尔流露的那点女人的善解人意的可爱神情,仿佛也从那聪明而来。但如此聪明的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却甘于把自己置于一个崇拜者的角色,她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从我这里满足她作为一个女人需要的精神依托?——无论那聪明还是傻气,都不是我所喜欢的,而我却愿意与她相处,是因为我也需要有人欣赏吗?——还是,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是彼此可以满足对方的心理需求?    
    到底你拿哪个呀,肉的还是素的?刘小姗审视着我问。我悠悠转醒,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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