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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李准:黄河东流去-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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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婶子,是你吧!婶子!……”
    四圈笑着说:“咋……咋……咋不是呢,从老家来……来看咱们来_『!”
    杨杏顾不得手上的水湿,跑过去拉着李麦的胳膊高兴地说:“婶子,没有想到咱娘儿们还能见面!”
    李麦也笑着说:“大劫不死,必定是贵人。咱们如今都是贵人了。”她又指着小响问:“这是秀兰,还是玉兰?”
    杨杏的眼圈红了,她说:“都不是,这是小响。……”
    李麦问:“那秀兰和玉兰哩?都成了大姑娘了吧?”
    李麦这一问,杨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秀兰她们……”她没有说下去。
    李麦看她流了眼泪,知道秀兰和玉兰一定是遭了难,她后悔自己冒失,便急忙把话岔开,她拍着小响的头说:“这是小响啊!这闺女长得多俊。”她顺手从篮子里拿出个油旋儿递出给小响说:“你吃吧,还是热的。”
    小响已经不认识李麦了。她不好意思吃,低着头轻声说:“俺不要。”
    杨杏说:“接住吧,这就是从咱老家来的奶奶,比亲奶奶还亲。就是她把你接到这个世上来的。……”她说着掉了眼泪。
    李麦叹了口气说:“唉!还不是叫孩子们活受罪!”
    到了窑洞里,李麦问:“长松到哪里去了?”杨杏说:“去年害了半年病,差一点把命要了!今年开春和两个男孩子找了点活干,在一家盐栈里当运盐的脚夫。一天能挣几个钱,勉强还能过。”
    晚上,长松和小建、小强从盐栈里回来了,窑洞里顿时热闹起来。李麦看到小建和小强都长成大小伙子,感动地笑着说:
    “不管吃糠咽菜,孩子们还是长起来了。有人就有盼头,将来回到老家开荒种地,有人手还是好办事的。这么大的灾难,各村的人口损伤了一大半。有的全家都死绝了!你这一家子还算是……全的。这就算是你们的福气。”
    长松说:“我这个家也五零十散了。两个大闺女都寻到外乡了,将来也回不了老家。都怨我没能耐,一个给人家当小,一个还没有下落,对这两个闺女,我良心上有亏欠。”
    李麦说:“不能这么说,什么亏欠不亏欠,还不是为了逃个活命?事情也不要看得那么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有三穷三富,三穷三富还不到老,我看这世事会越变越好。回到老



家你们就知道了,咱穷人的好日子有盼头啦!俩闺女到以后再说,有了下落,去看看她们,要是好人家,就跟人家过下去,要是实在不像样子,咱就把她领回来。扣子扣错了,还能解开再扣,何况还是个人哩。如今不能有老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女不嫁二夫’,都是放屁!想开了天广地阔,世事还大着哩!”
    杨杏拍着小响的头说:“就这个闺女,也差一点卖了,要不是四圈兄弟,连这个小闺女,我们也保不住。那一阵子我就不想活了,光想跳到井里死了算了。
    四圈说:“是……是……是小建把小响找回来的。这……这……孩子长大有出息,心里……仁……仁义!”
    李麦问到梁晴和嫦娥当时在洛阳失散时的情形,长松惭愧地说:“那年扒火车向西边逃荒,人都像疯了一样,拼命往火车上挤,铁路巡警用棍子乱打也挡不住。我们家孩子多,挤几回都投扒上去,也不知道晴和嫦娥扒上去了没有。出来寻母口,好多乡亲在路上就失散了。我想起来这个事,就觉得对不起你。两个女娃子,没出过门,现在天南地北,也没个地方找。”
    李麦说:“由她们去闯吧!‘命大撞得天鼓响’。这种时候,谁也顾不上谁,孩子们到外边闯闯也好。我不就是十五六岁就出去推盐了?”她说着脸上泛出笑容,但心里却有点隐隐作疼。
    杨杏说:“说不定她们逃到西安去了。咱村到西安的人不少,前年小马庄有人从西安回来,还看见过徐大叔,说他在西安摆了个卦摊!”
    李麦忙问:“有人看到徐大叔?”
    杨杏说:“小马庄姓刘的说,他亲眼见的。”
    长松说:“兴许晴和嫦娥也在西安,在路上她俩一直和徐大叔一路。”



    李麦说:“要真是跟着徐大叔,我就放心了,徐大叔见多识广,也有经验,孩子们能指靠得住,好歹他们别再失散了。”
    问着了梁晴和嫦娥的一点信息,李麦心里感觉到宽慰了许多。这时杨杏做的榆钱拌玉米面已经蒸熟了,她端了一大盆让大家吃。李麦吃着榆钱说:“今年这里的榆钱长得这么饱,小麦长得也不会错吧?人家说哪一年榆钱儿长得饱,哪一年麦子就长得饱。”
    长松说:“好几年没有吃一季好麦子了。去年要有树叶子和榆钱吃,我也不会把小响卖给人家!”
    他刚说罢,想不到小响却噘着嘴说:“还说,还说,见个人就说,没完了!”说罢,端着一碗榆钱出去了。
    小响渐渐懂事了。她不愿意别人再提起她被卖过的事。这是她小小心灵上的一块伤疤。
    李麦说长松:“以后你们就别再提这件事了。大小人都长个心,也都长个脸,以后就是回到村子里,也不要再对人说了。孩子们们知道要脸面,这是好事。”
    吃罢晚饭,李麦问起海老清家的情形。
    杨杏说:“老清叔不在了。前年在龙门南给人家扛活,后来……饿死了!……”
    “海老清死了?”李麦听着眼里涌满了泪水,她感叹着说:“多好一个庄稼人啊!唉!……”
    长松说:“要说种庄稼,他是咱村的头一把手。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和人犯过脸青脸红。谁想得到……唉!好人不长寿。”
    大家叹息了一阵子,杨杏又说起老清婶来。她说:“以前她就在南边那个窑洞里住,住了三年多,后来搬到城里铜驼街住了。人家现在过得还不赖。爱爱学会了说大鼓书,还是这洛阳


城的名角儿。后来,又认识个当官的,吃喝穿戴全由这个当官的包了。老清婶也变样了,吃的是白面馍,穿的是绸褂裤,还戴上了金耳环,脸也白了胖了,可享福了……”
    长松摇摇头说:“别说了,那算什么享福?享这样的福,我还嫌……”
    杨杏笑了:“嗨!你这回腰杆又硬了。当年要不是爱爱心肠好,找了医生,帮你治好了腿,如今你还瘸着腿哩!”
    长松说:“爱爱心地好,这我知道,就是……”他没有说下去。
    李麦听他们的话因,知道这里边有些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她故意把话岔开说:
    “咱们家乡的人,叫我说也算能。连王跑在外边还卖了一段药,小马庄的马乐,学会给人家拔牙。这些人在家里赶牛腿,连句话也不会说,想不到出来逃荒,倒什么都敢干了,爱爱学会说书,就差个唱戏的了。”
    小强指着四圈说:“俺四圈叔会唱戏,还登过台哩!还把人家大名角拱到了台下……”
    四圈说:“吊孩子,哪……哪壶水不开,你……偏提……提哪……壶!”
    李麦说:“哟!这四圈会唱戏,倒是个新鲜事儿,你扮什么?”
    四圈说:“我……我什么也不扮,别……别提这件事了!八……八辈子不唱……唱戏,我也不……不……想它!”
    李麦故意问:“是嫌你个子太高了?”
    四圈说:“个……个子他们难……难找,我……我……我吃不了那…门子艺饭。”接着他把扮演《敬德打虎》的事儿,结结巴巴说了一遍。他说时自己没有笑,大家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特别是小响,脸朝着墙不敢看他,一看就忍不住笑。



    李麦风趣地说:“四圈,水退以后,回到老家,咱自己唱戏。搭个大台子,你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到那时候,咱们都有地种,也有粮食吃,麦收以后,大伙凑几石麦,成立个戏班,你当掌班的。想唱什么唱什么,你唱老包。”
    四圈一本正经地说:“不……不行,我……我五音不……不全!当……当教师还凑合。”
    大家“轰”地一声又笑了。小响捂着脸笑着跑到门外。
    晚上,李麦、杨杏和小响睡在一张床上。小响用被子蒙着头,还不时吃吃地笑,杨杏骂她:“死妮子!你吃了呱呱鸡的肉啦?”
    李麦说:“你管她哩!我就是要让孩子们笑笑。”
    杨杏叹息着对李麦说:“嫂子,实不瞒你说,这么多年,俺这个破窑洞里,就没有听见过笑声。人都把笑快忘了。这次你来了,孩子们才有个笑脸!”她说着,眼角里渗出了泪水。李麦没有吭声,她在思索着、回忆着孩子们那一张张惨淡的笑脸。……人来在世界上,本来应该有笑的权利,当婴儿在妈妈的怀抱里,第一次张开嘴唇向妈妈微笑的时候,这是对妈妈最大的慰藉,也是她们作为万灵之长的感情的飞跃,其他动物是不会笑的。人正因为会笑,才培育了丰富的智慧。世界上是不能没有笑声的。没有笑声的社会,是一个接近死亡的社会。历史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天清早,长松、水建和小强到车站盐栈脚行里去了。四圈也拉着他那辆破车,到南关贴廓巷去兜揽生意了。李麦有早起的习惯,起床后悄悄到附近地里转了转,油菜花已经谢落一半



了,青绿色的枝条上长出了青嫩的小小尖角,蝴蝶在早晨的阳光下晒着自己的翅膀,蜜蜂也开始了工作,它伏在黄色的花蕊上,贪婪地吸吮着带着露水的花浆。
    这里麦田里小蒜长得特别肥大,叶子粗得像韭菜,却没有人挖。李麦舍不得这些野小蒜,弯腰挖了起来,准备回去用蒜臼捣一捣,拌上榆钱蒸着吃。她沿着麦田边挖边走着,发现越挖麦垅里越多,待到小响叫她回去吃饭时,竟挖了一大捆。
    她和小响在黄土岗上走着,忽然看见一棵大杏树长在崖上。这棵杏树有碗口粗,枝干浓密,绿叶掩映,一个个像橡子那么大的杏子,结满了枝头。
    小响指着杏树小声说:“奶奶,杏子!”
    李麦抬头看了看,只见枝头上的那些青杏,已经泛出黄绿颜色,知道这是一棵早熟杏。她问小响:“乖乖,你想吃不想?”
    小响说:“人家有看的,一个老头!”
    李麦说:“吃他几个小杏子,算什么!在咱们老家,到杏园里随便吃,只要留下杏核。”她说着朝四下里看了一眼说:“你等着!”说罢,脱掉一只鞋子,对准高枝上杏子结得稠的地方,猛地向上撂去,只听见“哗”的一声响,十几个杏子杂着两片叶子和鞋子一起落在地上。
    小响飞快地拾着地上的小杏子,等李麦穿上了鞋,她拣了个最大的杏子递给李麦。李麦用手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还没有嚼,竟把一颗牙酸倒了。
    李麦喊着说:“哎哟,牙酸倒了,怪不得这个杂面老头没有来看,原来是中看不中吃!”
    小响吃了一个,也酸得把眉毛和眼睛挤在一起了。她没有舍得扔掉这些杏子,她想留给她两个哥哥。



    李麦回到窑洞里,见里边坐着一个姑娘在和杨杏说话。杨杏看她进来,笑着说:
    “婶子,这是谁?看你能认出来不能?”
    李麦端详了一眼,只见这个姑娘两道弯弯的眉毛,尖尖的鼻子,两只大眼睛透灵得像一汪水;一张粉浓浓的脸上,带着几小块酱红色的红痣;眼神略带忧郁、羞怯,嘴唇上挂着一丝笑容,显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李麦看她穿的一身花府绸衣服,又长得细皮嫩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小响伏在她耳朵上小声说:“俺爱爱姑!”
    李麦大声说:“你是爱爱呀?看我这眼!”
    爱爱咬着嘴唇淡淡笑了一下。她避开李麦的目光,把身子往黑影里挪了挪。
    李麦说:“我就说这一两天就去你家看看,正巧你来了!”她又关心地问:“你妈好吧?”
    爱爱低着头说:“身体还结实。……”
    杨杏说:“老清婶前些天来还说到你,说你是‘铁老婆’!”
    李麦爱怜地拉起爱爱的手问:
    “闺女,你不记得我了吧?”
    爱爱说:“怎么不记得?光你家的石榴,我吃的就没数,俺妈还说,我小时候还吃过你两个月奶,因此我也长了两只又长又大的脚!”她说着抬起头浅浅一笑,两只大眼从李麦脸上掠过,李麦好像看到了两个水葡萄。
    李麦笑着说:“可不是嘛,因为你吃我的奶,天亮还拧过你的脸,我打了他两巴掌,以后再不敢拧你了。”她看着爱爱对杨杏说:“咱赤杨岗能出爱爱这样的人才,人就不算穷!”
    爱爱叹了口气说:“长得好也白搭,就是长了个皇后相,人还



是薄命人!”
    这时小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青杏子来。爱爱一看见青杏,就忍不住嘴里直流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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