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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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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文化界也有交往,她成了萨特在美国的导游和与纽约社会名流交往的中介。她还为他翻译那些必需的英文资料。总之,萨特是通过多洛丽丝来了解这个让他一直深感兴趣而又陌生的国度。晚年他回忆这一时期说,是多洛丽丝给了他整个美国。    
    刚开始他俩谁也没有考虑这一恋爱事件可能带来的后果,认为不过是一段普通情缘而已。正如对其他任何女性那样,一开始萨特就向多洛丽丝谈到波伏瓦,说明他和波伏瓦是怎样一种关系。而在多洛丽丝这一边,虽然同丈夫的关系不好,处于半分居的状态,也没有确定地要与他分手。所以他俩都以为,随着萨特回法国,这种关系就会自然终结。    
    回到法国后,萨特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波伏瓦,没有什么保留。虽然这是自战争时期以来,萨特重新开始的第一桩风流韵事,波伏瓦并没有当很大回事。她想,这可能只是类似在柏林时同那个“月亮”女人的爱情事件,萨特浪漫狂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但实际情况不是如此。这个女性对于萨特的吸引力远非“月亮女人”可比。萨特回到巴黎后继续同她联系,多洛丽丝也情不自禁地给了回应,两人书信往来频繁。于是萨特谋求机会再度去美国看她。正好美国有几所大学邀请萨特讲学,他欣然答应。1945年12月,他登上去纽约的轮船。这次他在美国又呆了4个月。    
    如果说上一次去还有公务在身,那么这次纯粹是为了多洛丽丝。几个月的时间,除了有数的大学演讲外,他几乎没有干任何事情,全部空余时间都用来陪多洛丽丝,完全是以她为中心生活。他在给波伏瓦的信中叙述了每天的时间安排。大约早上9点起床,然后是洗澡,刮胡子,吃早饭。11点去赴某个预订的约会。午饭是同多洛丽丝或其他想见他的人一起吃。午饭后他一个人围绕纽约散步(大概是多洛丽丝必须上班,不能陪他)。他说,现在他对纽约熟悉得如同巴黎一样。6点在某个地方再同多洛丽丝见面,他俩在她的住处或某个安静的酒吧一直呆到凌晨两点。他向波伏瓦承认,他喝得很多,但以没什么问题为限。星期五的晚上萨特到多洛丽丝的住处,在那里一直待到星期天下午4点。萨特说,这是为了避免引起公寓门卫的注意。多洛丽丝虽然已经同丈夫分居,还没有离婚,所以他俩的交往仍然要慎重行事,以免引起麻烦。因此多洛丽丝开玩笑地将萨特称为“我的囚徒”。而有的星期五他们也到外面去度周末。    
    像这样长期脱离自己的常规写作活动,是萨特自结识女性以来未曾有过的。此前他总是按照学校的习惯,将一年划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工作时期,一个是休假时期,严格按照这一规律写作和休假。这一生活和工作规律,在同卡米耶、波伏瓦和万达恋爱时都没有打乱,而这次为多洛丽丝破了例,他来美国的时间并非休假期。    
    萨特最后在信中说:“除了多洛丽丝有些让我惊吓的爱,再没有别的什么可谈的了。此外她绝对是迷人的,而我们彼此从不疯狂。但这整个事情的未来是非常严峻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写这些才不至于对她是不诚实的(因为写出来的词语总是冰冷的),而你应该知道这事具有怎样的意义。以后我将详尽地对你谈到它。”    
    一个月后,萨特在给波伏瓦的另一封信中进一步谈到多洛丽丝:“我也给你谈谈多洛丽丝,她是一个楚楚可人的尤物,真正是在你之后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一个。现在我们被卷入离别的痛苦之中,而我每天都不快活。由于担心门卫,我们移居到德•;海尔的工作室,在商业区。她对于邻居有一种神经质的恐惧。你简直无法想象她那种特殊的气质:恐惧和坚定、深刻的悲观主义和表面的乐观态度、激情和谨慎、羞怯和毅力的奇妙结合。她的激情实在是惊吓了我,特别是因为那不是我的强烈要求,而她独自承担了它并使自己处于不利地位,这表明她的诚意以及象一个快乐小孩般的天真无邪。” 联系萨特在美国的表现再看他的信,我们大致可以琢磨出这样几层意思来。首先,他完全被多洛丽丝迷住了,在纽约尽管经济方面相当拮据,他的精神状态仍然是“乐不思蜀”。萨特对多洛丽丝的评价高到不可能再高的程度:“绝对迷人”、“尤物”、“波伏瓦之后最好的”,万达显然被排到多洛丽丝的后面。    
    实际上相当长一个时期,萨特都将自己与异性的生活界定为:与波伏瓦,是首位,这是“永恒的爱情”;与万达,是第二位,这是“偶然爱情”的极品。与其他女性的关系凡是有碍于这两位的,均将遭排除。而现在多洛丽丝被排在万达之前,那么萨特与她的关系到底是“永恒爱情”还是“偶然爱情”,这就是一个问题。    
    其次,萨特在入迷、兴奋、幸福之余又感到多洛丽丝的爱、她的激情让他受到“惊吓”,对于他俩关系的前景感到“非常严峻”,这看起来殊不可解。对方爱得越深,他应该坦然享受,越发感到幸福才对。这种惊吓和对未来的恐惧恐怕不是针对他俩关系本身,而是针对不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是波伏瓦。对方爱得越深,奉献越大,越是“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我的理解是,可能这时多洛丽丝已经提出,为了他俩的爱,她可以放弃在美国的一切,随他回巴黎),那么她对萨特在情感方面的要求就会越高。如果这种要求涉及到他同波伏瓦的关系,那就是给他出了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因此他对她激烈的感情有所疑惧:害怕导致不希望的后果。这表明萨特同多洛丽丝的关系一开始就有矛盾和微妙的地方。    
    也许萨特当时的感受还不是这样明晰,也许已经有了明晰的意识但不好怎样对波伏瓦说,总之,萨特在给波伏瓦的信中是欲言又止;说“不知道该怎么说”;表示以后再详细谈。这在以前是少有的。对波伏瓦,萨特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但在谈多洛丽丝时却开始有了保留。    
    回到巴黎后,萨特向波伏瓦详细谈到他和多洛丽丝的关系。萨特最后说,他俩有着心灵的完全沟通。他们一同出门,他想停下时,她也正想停下来;他想再走时,她也正打算动身。他们有一种甚至包括生命节律的深层次的和谐。    
    萨特的叙述使波伏瓦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撼甚至恐慌。尽管萨特在一年多时间里去了美国两次,上次回来和这次在信中也说了他和多洛丽丝的种种情况,波伏瓦并没有怎么在意这种关系,她想那不过是萨特的又一次冒险和浪漫,就像以前的那些追求一样。而以前的任何一种情况,如月亮女人、奥尔加、波登、万达等,对她和萨特的关系都没有构成真正的威胁。


第二部 介入(1939…1970)两间余一卒(1945…1957):爱的考验(2)

    而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情况。听了萨特的叙述后,波伏瓦不仅自问,在萨特心目中,多洛丽丝是不是比自己更重要?她和萨特持续15年之久的关系,现在到底还有多少仍然属于深深的爱恋,有多少只是习惯使然──就像许多已婚夫妇那样?    
    终于有一天,在他们去一个朋友家吃饭的路上,波伏瓦问萨特:“坦白地说,我和多洛丽丝谁对你更重要?”    
    萨特沉吟了一会,然后回答:“多洛丽丝对我非常非常重要,但我要跟你相伴在一起。”    
    猛然一听,这话是说得不好的。在波伏瓦看来,这个回答只是说:“我尊重我们过去的约定,但多洛丽丝……”突然一下子,她觉得自己的全部精神都被抽空了,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不存在。在以后整个聚会过程中,她完全象一个机器人那样握手、微笑、吃饭,但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觉得这顿饭的时间好象长得永远不会结束。    
    下午,聚会结束后他们单独在一起,萨特察觉到她内心的苦恼,于是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话:“我们一向总是注重行动而不在于言辞。所以我没有向你多说什么。我只是说了最简单也是最真实的事实。尽管她对我十分重要,但我们之间是不可分离的。”这次波伏瓦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但萨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他自己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实际上他的话有一种暧昧的成分,难怪波伏瓦听后疑虑顿生。问题在于,波伏瓦和多洛丽丝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性;这两种女性萨特都需要,如果一定要作出非此即彼的取舍,他还真拿不定主意呢!    
    波伏瓦这一类型的女性在萨特生活中的意义可用两个字概括:理解。有了波伏瓦,萨特不再需要其他的对话者;这种对话不仅有日常生活的,还有纯粹思想上的甚至哲学上的。雷蒙•;阿隆回忆说,自从萨特结识了波伏瓦,就开始跟他疏远;他怀疑是波伏瓦在其中起了作用,意即她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这种怀疑当然是没有根据的。不过波伏瓦取代了其他可能与萨特进行高层次对话的男性,这倒是一个事实。    
    萨特在《奇怪战争日记》中写道,他宁肯同女士们聊天,也不愿意同阿隆讨论哲学。可见这是萨特的天性;即使没有波伏瓦,萨特也不会同阿隆有十分近乎的关系。但如果这个女性不仅会聊天,谈起哲学来并不比阿隆差,萨特岂不更加满意?这样阿隆之类的男哲学家在萨特心目中就更加没有地位了。    
    还有另一种类型的女性,她们在萨特生活中的意义也可用两个字概括:感受。萨特有一个基本思想:男性由于社会生活的铸造,越来越失去感受性而只具有较多的抽象性,因此其意识是片面的,他需要多加一些感受性。而女性由于社会地位相对低下,受到的教育较少,抽象性方面或一般智力不如男性,却保留了丰富的感受性。萨特认识到这一点,他很需要从女性们那里获得他所欠缺的东西,这也是他“宁可同女性聊天,也不愿同阿隆谈哲学”的根本原因。    
    这一类型女性的代表是万达。萨特在给波伏瓦的信中多次描述万达是“迷人的”,接着的一个形容词是“可触摸的”。她也许没有什么知识,根本无法理解萨特的哲学,也许为人做事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但萨特需要她。这种类型的女性也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而现在这种类型的代表成了多洛丽丝。萨特向波伏瓦描述他和多洛丽丝之间的默契就是彼此的感受。当然,作为一个女性,波伏瓦也给了萨特许多感受性方面的东西,但与理解相比,则较为次要。不然的话,萨特也不会那样迫切和坚执地需要另外一个女性万达了。    
    从多洛丽丝的情况看,不仅在感受性方面比万达更能给萨特许多东西,在理解性方面也要强出万达一头。萨特同多洛丽丝在一起时,没有什么喋喋不休的争吵,更多的是一致与和谐。多洛丽丝的阅历、知识面,显然也比万达丰富得多。因此,她与萨特的关系对波伏瓦的挑战极大,以至于波伏瓦在晚年还回忆说,在所有与萨特有爱情关系的女性中,多洛丽丝是唯一让她感到害怕的。    
    不过波伏瓦用不着害怕,她应该有一个稳操胜券的地方:多洛丽丝再优异、再杰出、再“尤物”,在女性中不乏与她类似的更佼佼者;而像波伏瓦这样的女性,萨特却难以再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感受性相对来说,不太稳定,易变;而理解性一旦建立,可以长期地稳固地存在。像波伏瓦这样真正是学出来了的女性哲学家,大概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这恰恰是她具有不可取代性的根本原因。    
    1947年1月,波伏瓦去了美国,也是应邀讲学。在纽约她见到了萨特赞美不已的多洛丽丝。这个女人的确是富有魅力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同波伏瓦有相似之处,她们都很聪明,很活跃,当然,也很漂亮。    
    波伏瓦在给萨特的信描述了她和多洛丽丝见面的情况:“我在荷兰雪利酒吧约会了多洛丽丝,我想,她会向你讲的。我对她的感觉正像我猜测的那样,我很喜欢她,我很愉快,我理解你赢得她之后的感情,我为你有这种感情而骄傲,而我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波伏瓦的这种表示是否完全出自内心?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很难确定这些话有多少是属于“外交辞令”。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理解萨特的,她的这种表态是对对方的尊重,因而是得体的。    
    按照波伏瓦在信中的描述,多洛丽丝倒显得不太自然。波伏瓦说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威士忌,表现得神经紧张,不停地说话,表情有些呆板。这种描述应该是当时的实情。按照多洛丽丝以后的作为看,很可能当时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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