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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将军_派派小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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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少央听进了,看着满室奇珍,而其中又以珠钗玉饰居多,他暗暗苦笑。

  皇上就这么积极暗示他,这将军府缺了个女主人的事实吗?泰半的绫罗绸缎、珠钗玉佩,都是用来妆点佳人,他一介男儿哪用得上啊。

  走上前去,他在一只锦盒前停住,执起盒中之物。微风吹来,通体莹透的玉饰发出清泠声响,幽沈如流泉。

  玉玲珑吗?

  他听过这种传说,真正通晓灵性的玉器所发出的声音,会是世上最清婉动人的旋律,那是心意相通的男女,才能听见的玲珑之音。

  玉玲珑分雌玉、雄玉,拆合各半,其下的吉祥结缀着温润珍珠,垂下淡紫色的流苏。

  他胸口仿佛触动了什么。“纯钧剑、玉玲珑留下,其余的,能变卖就换成赈银米粮,送去徐州赈灾。”

  纯钧剑失不得,当中意含付予的护国重托,一如厅门上,皇上挥毫御赐之匾额--“赤胆忠心”;而玉玲珑--他甩甩头,打住思绪。

  徐州已干旱三年,不知饿死多少人,与其留下这些无用之物,倒不如赈济灾民,能救多少是多少。

  早料着主子会这般处置,老管家亦未表现过多意外之情,颔首承应:“是!小的会尽速办妥。关于近日不少朝中大臣送来拜帖,并邀您过府一叙,说是要摆宴恭贺将军大捷归来,不知将军如何处置?”

  人皆现实,哪个人飞黄腾达,人群就往哪儿靠拢巴结,尤其这几日,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那些人给踏平了。

  俊朗双眉蹙了蹙。“全数婉转辞谢。”

  “是!”

  将军府门槛过高,攀望不上吗?不,或许说,是他们的将军生性刚直,不擅官场逢迎那套路子。

  如此心性,清如明镜自然是好,只是啊……官场诡谲,那正直性儿,真容得了他生存吗?老管家不由得担忧起来。

  ***  

  数日后。

  卫少央上完早朝回府,稍事梳洗,喝口茶水便又进了书斋,翻阅近日六部上呈的各大事件。

  “你这人真是闲不下来。”清脆女音由窗口传来,他抬眸望去。

  女子咬着梨,手肘搁在曲起的左膝上,斜坐窗台之上,以木簪随意绾上的长发,落下几绺迎风飘扬,别有一番洒脱韵致。

  “安南将军,请有点三品官该有的样子好吗?别让人觉得咱们武将都是粗人。”这岳红绡绝对是我朝开国以来最传奇的女子,第一个官拜三品的女将军,第一个带兵打仗、有谋略、有胆识的女将军,多年下来,随着他出生入死,豪情侠义不逊男子,简直就是木兰再世。

  “呿!”岳红绡一个跃身,俐落地跳下窗台。“你以为我稀罕?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这儿还留不住我呢!”

  “就算不理会官衔,好歹也顾一下女子仪态。今年二十四了吧?老姑娘一个了,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连年来的大小战事,把她的青春都给耽搁了,成日混在男人堆里比豪爽,以当今世俗标准,有几个男人敢要?

  就算有,怕是她也看不上眼。

  “怎么?良心发现,终于肯娶我了?”丢开梨核,岳红绡俯近他,笑嘻嘻地问。

  卫少央眉都没给她挑一下,伸出一指将她凑来的脸庞推开,镇定自若地接续手边事务。

  这话她三天两头就会拿出来调笑一番,他已听得很习惯了。

  打十八岁跟在他身边,岳红绡什么苦都吃过,并不因为女子身分而有所宽待,他欣赏她,单单纯纯只是同袍间的互敬互重,对她,丝毫无法勾起男女间的幽晦情愫。

  岳红绡闷闷地退开,轻斥了声:“木头都比你解风情。”

  他动作顿了顿,抬眸正视她。“红绡。”

  “干、干么?”突然那么认真地凝视她,恁是平日再大而化之的岳红绡,也在心仪恋慕了多年的男子的目光下,微微害羞起来。

  “好好为自己觅段良缘吧,我知道营队中几名少将对你有心,再蹉跎下去,年华都要老去了。”

  他、他明知道她为谁而蹉跎,还说这话!岳红绡气恼,脱口追问:“你真要攀那株皇室名花?她娇贵得只消用一成力道就会被你捏碎,捧着怕摔了、含着怕融了,你是要娶来供着当菩萨娘娘吗?她与你不配!”

  “我没要娶九公主。”

  不娶九公主?

  她松下一口气,没要娶就好,除了皇帝老子她抢不过之外,其余的,她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比她岳红绡更适合他。

  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多年来并肩作战的情谊、无可替代的过命交情,没人比她更懂他。他是孤儿,孑然一身,她也是,她能抚慰他的沧桑,最终他若不娶她,还能娶谁呢?

  他叹息,婉转暗示:“红绡,我们是战友,是兄妹,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即使不娶公主,也不会。

  她的心意,他懂得,旁人也都看得分明,只是谁也没说破。他若能回报早就回报了,不会等到今日。

  “你心里,在等着谁吗?”她反问。

  他在等谁?“不,没有。”极迅速地,他脱口而出。他不曾盼过,也不曾等过。

  “那不就得了!”他身边一直没有人,如果不是在她出现之前,那么陪他走到最后的那个人,必会是她。

  不等他再说什么,她转移话题,探头看了看。“啧,辅国大将军,真风光啊!要真一一赴约,你得一路吃到年尾。啧,我看看,杜尚书、郭侍郎、张廷尉、曹御史……连王丞相都有!你面子真大啊。”

  她翻阅桌上的拜帖,逐一念出。

  卫少央视线定在其中一处,似在沉思什么。“工部杜尚书吗……”

  多年相处,默契可不是说假的,岳红绡察觉他神色有异,轻问:“怎么了吗?”

  “不,没事。”看完拜帖,他拉开书房的门唤来管家,低声询问、交谈数语,而后,只见他说--

  “回复杜尚书,就说,卫某依时赴约!”

第二章

    三日后,尚书府邸。

  卫少央依约前来,虽名为洗尘宴,却是大肆铺张,醇酒佳肴,觥筹交错,不过是工部尚书,却已在府中养了一班舞伶歌妓,极尽奢华。

  席间,卫少央滴酒未沾,像是不曾置身于其中,清醒地淡看这一切。

  豪门中的骄奢淫靡,他看过太多太多,饥寒交迫的那些日子,他总是能听闻那些高墙朱门内的寻欢作乐。

  “卫将军,我敬您——”为了讨好这当朝贵人,杜尚书可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逢迎献媚。若能攀上他,那往后仕途便可平步青云了。

  卫少央斟了半杯香茗,以茶代酒。

  除了茶水,这一整夜,他什么都没碰。

  而这些,杜尚书自是看在眼里。

  美人侍候,他婉拒。

  百年佳酿,他谢绝。

  名贵珍藏,他推辞。

  早听闻这卫少央品德高洁,酒、色、财、气,所有会令人迷失本性的东西,他一概不碰。

  但他不信,不信他当真无欲无求。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和欲求,只是他在乎的事物,至今尚无人知晓。

  这世上,没有收买下了的人,端看你付不付得出代价!

  “杜尚书,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长江水患的问题。”清炯瞳眸直视着他,杜尚书心头暗暗一跳。

  “唉!喝酒时谈这些沉重公事做什么呢,来来来,我敬您一杯,别迳是喝茶呀,茶哪有醇酒美人带劲儿。翎儿,别弹琴了,没见卫将军酒杯空着吗?过来斟酒敬卫将军一杯!那个香荷,不是要你去请少爷、少夫人出来吗?卫将军都来那么久了,怎么还没见到人?”

  “少夫人身子不适……”

  “什么?我是怎么交代的?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给我爬出来招呼贵客,卫将军是何等人物,岂容你们怠慢!”

  “杜尚书不必费心,我不是来饮酒作乐的——”卫少央试着想说什么。

  “不费心、不费心!”一面陪着笑,一转身,板着脸训斥:“站着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杜——”婢女已领命而去,而稍早前拨弄琴弦的那双纤美柔荑已为他斟了满杯水酒。

  “卫将军,翎儿敬您——”这女子,国色天香,顾盼间妩媚生姿,投足间暗香袭人,那云袖翩翮、水眸含情,教人光瞧便要醉了……

  她还是清白之身,不曾伺候过男人,但若对象是眼前这英朗伟岸的男子,她愿意……

  杜尚书一面悄悄审视卫少央的反应。

  翎儿在府里养的这班歌妓中,才貌堪称一绝,早先曾是名动京城的青楼名伶,还是个清倌,砸下万把银钱将她买回,连唯一的独生爱子垂涎美貌已久都碰不得,本想过些时候收为宠妾,但若是卫少央看上眼,他忍着皮痛肉痛心痛,也会将翎儿双手奉上!

  莫说宠妾,就算是发妻,他都能送上去陪他睡!

  谁教人家权倾朝野呢?为了仕途前程,这点小小的牺牲算什么?

  “爹,你这么急着把我找回来做什么?我和朋友饮酒看戏,正在兴头上呢……”远远地,一名年轻男子走来,边走边嘀咕抱怨。

  “放肆!还不快见过卫将军——”杜尚书一喝,使了个眼色,那杜家公子醒悟过来,连连行礼。

  “啊!不知卫将军亲临寒舍——映宛,还不快过来!”男子突然朝他后头喊话,他正推拒翎儿斟来的酒杯,顺势拾眼一瞥——

  那女子低敛着眼眉,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半掩住丽容,看似仓促间被拉离寝房,衣裳单薄得禁不住寒风吹拂。

  男子探手将她扯到眼前,动作称不上浓情蜜意,她一阵踉跄,撞上桌角——

  哐啷!

  酒杯掉落桌面,撞击出清脆声响,没人来得及看清怎么一回事,她已落入一堵宽大的怀抱。

  好暖。

  她怔了怔,回过神来,仰眸对上一双俯视着她的深瞳。

  耳边,传来浊重的喘息、胸口如擂般的跳动,她甚至能感受,激越的血液流窜——他的手在抖!

  她蹙了蹙眉,不解。“你?”

  卫少央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

  她一站稳,端庄地拢了拢衣襟,退离到夫婿身后,安静伫立。

  是了,她是名门千金,永远雍容得宜——

  “瞧瞧你这是什么模样,有贵客来也不晓得打扮打扮,岂不失礼于卫将军?”杜尚书之子——她的夫婿正低声数落着,而后恭谨致歉。“卫将军,贱内不懂礼数,切莫见怪。”

  贱内,他说。

  这年头都是这样的,女子地位轻贱,在夫家永远只能当个没有声音的陪衬,衬着夫婿的风光得志。

  女子皆是如此,他不该意外,女子皆是如此——

  但,该死的!她不该是如此,她的夫婿,不该是世俗男子!

  她该拥有最好的,被珍视疼宠,视为今生唯一的挚爱,心头的一块肉——

  他忽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病了!你们没发现吗?”

  话一冲出口,杜尚书错愕,杜天麟错愕,连梅映宛都错愕不已地望向他。

  他知道不该,这话不适宜由他来说,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知道她病了,打从方才扶住她,触到她过高的体温时便发现了,她的气色不佳,单薄身躯就像他寝房前栽种的那株白梅,朵朵在枝头飘摇欲坠,化为春泥。

  他心口揪紧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坐。”她看起来,像是快要站不住了,将她安置好,塞来银箸,问:“用过晚膳了吗?大夫呢?有没有看过?谁帮你煎药?婢女怎没在身边照料?是风寒还是什么原因?有弄清楚吗?还是我另外再请个大夫?宫里的御医我有认识几个,要不要我——”

  梅映宛蹙眉,不自在地旋动细腕,他这才留意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对不住——”他连忙收手退开。

  “不敢劳烦卫将军费心。”梅映宛微微蹙眉,声音仍是淡淡的,但能隐约瞧出她眉心之间压抑的不悦。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孟浪了,于情于理都超乎为客之道,但——他管不住自己,席间,总为她添水、布菜,关注着她最细微的需求,双眼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喝点热汤,逼逼汗。”亲自舀了八分满,放到她左手边,殷勤、留神地照料着。

  杜尚书与儿子交换了一记眼神,心高气傲的杜天麟无法容忍,胸口一把怒意就要爆发,却在父亲一个眼神示意下,硬是咽了回去。

  梅映宛不是笨蛋,弥漫于席间的紧绷气氛,她不会感受不到。这男人未免太放肆,她知道他是高官,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权力,可以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但那又如何?位高权重就可以狂妄傲慢?那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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