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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仁-玉兰花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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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奇朔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快活地晃了晃脑袋: 
  “虽然你老说不信,但……我再说一遍,当时真的以为你像现在一样,是个女大学生呢,因为你披着长发,也没穿校服。真的……当时电影院里那么黑,可是我旁边的位子却那么明亮,都是因为你光彩照人,害得我一点儿都没看到字幕,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演了些什么,谁是主角……哈哈哈……” 
  李奇朔说着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茵宁瞪圆眼睛问: 
  “怎么了?还有什么?” 
  “嗯……我突然想起那个,就是电影散场后,我说请你喝咖啡,当时你的那种表情。似乎你跟我说‘啊!不行!我是高中生’的时候还往后退了好几步吧?” 
  “嗬!当时你歪着头说:‘啊!那就奇怪了,这部法国电影明明是禁止未成年人观看的啊!啧啧!既然这样,那就去喝杯奶昔吧。’后来我们去了对面的快餐店,你一边拉椅子一边很酷地把长发往后一甩,说:‘你真的是高中生吗?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有时间,就等你好了,不就一年吗,很快就过去了。’” 
  他们一起笑起来,笑声仿佛黄色的网球在绿色的草地上跳动。 
  茵宁仰脸笑了一会儿,理了理长发,转头看了看四周。一直待在附近的才民连忙转过身站了起来。 
  他不想被发现。他本来只是想听听茵宁的声音,看上去却像是在偷听别人谈话。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飞奔起来。 
  泪水在脸上流淌。他生她的气了,她居然爱上了别人而不是自己。她的声音是那么动听,她的面孔是那么美丽,她的心是那么善解人意,他对她的爱是那么深,因而他的愤怒也强烈到了极点。她居然用那么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微笑。才民羡慕那个男人,嫉妒他——坐在茵宁身边全身心沐浴着茵宁的目光和微笑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对他的嫉妒刺痛着才民的心。 
  一切都让他感到愤恨:为什么我比她年纪小,比她个子矮?不公平像空气一样充斥着整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一件事如我所愿?才民在心里咆哮着。 
  他跑进K大运动场,气喘吁吁地跑上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朝着红色的运动场大声喊道:“烦死啦!一切都烦死啦!” 
  年轻人的天地就是年轻人的天地。K大学的校园里,青春遍地闪光,热情四处洋溢:咖啡机前,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擎着纸杯笑弯了腰;午后时分,高亢的电吉他声从社团活动室里传出;网球场上,球拍左右翻飞,金球如流星闪烁;张张长椅上,并肩坐着对对恋人,膝盖上放着几本书,时不时喁喁私语;石结构的图书馆大门洞开,到书海畅游的莘莘学子川流不息。 
  美丽的湖边,月牙形的小桥上有一队人在拍外景,穿着白色或黑色曳地长裙的女高音在演唱歌剧,摄影师围着她们紧张地忙碌着。 
  每次穿过校园,才民总要四处张望,但不是瞧热闹,而是在寻觅韩茵宁和李奇朔的影子。 
  自从鲁莽地冲出来表白了自己的心迹后,才民放学后再也没有在校园里闲逛过,他穿梭在家、图书馆、教室、自习室之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茵宁和奇朔的身影偶尔才会映入他的眼帘:有时是其中一人单独走在去图书馆或教室的路上;有时是他或她正跟别的同学一起悠闲地欢声笑语;有时是他俩肩并肩散步或坐在长椅上说着悄悄话;有时是豪爽的尹政哲跟他们在一起热烈地争论着什么。每次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茵宁,才民都会整天沉浸在快乐和悲伤交替的情绪中,眼前一会儿浮现出美丽的晚霞,一会儿又弥漫着黑漆漆的夜色。 
  每次远远地看到他们,才民总是连忙躲开,他觉得眼下还不是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天傍晚在校园湖边的举动,如果挪到现在,他根本做不到。当时如果不是各种因素共同起作用,点亮了他心中的火花,让他的热情迸发出来,他可能直到今天依然把自己对茵宁的感情埋在心底。 
  现在的才民已非昔日可比,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 
  争分夺秒。 
  从十月下旬开始,K大开始了秋季校园庆祝活动。在热闹的人群中,才民时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茵宁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总是引人注目的,她和奇朔站在一起时,那种和谐真让才民嫉妒。 
  K大的畜牧专业很有名,因此庆祝活动总少不了喝牛奶大赛——看谁不把牛奶洒出来还喝得最快。比赛的男生举起盛满500毫升牛奶的啤酒杯对着自己的嘴,喉结不停地上下移动,牛奶就像被倒进橡木桶一样流了进去。李奇朔参加了这场比赛,站在他身边拍着手为他加油的正是茵宁。 
  他们还参加了一项只有成双成对的恋人才可以参加的比赛——在宽阔的草地上放一头猪,看谁能抓住它。尾巴上系着红色缎带的中等大小的猪刚一放到草地上,几百人就张开双臂冲了过去。猪嚎叫着,时而往东,时而往西。有的人眼看就要追到了,于是伸出手猛扑过去,结果猪没捉到,自己却滑倒在草地上摔个嘴啃泥。观众的笑声和拍手声把树叶都震下来了,一片一片地飘落到草地上。 
  “怎么也捉不到,放弃吧!” 
  “什么话!我一定能抓住。” 
  奇朔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双手叉腰站直了身体,茵宁继续伸着手冲过去。不料那头猪被迎面的人群挡住,调转头直朝她冲过来,她立刻大叫一声,回头就跑,逗得围观的人们捧腹大笑。 
  “瞧啊,不是你捉猪,而是猪捉你。哈哈哈!” 
  “哼!你没看见它噘着嘴巴朝我冲过来的样子有多凶吗?简直比汪汪叫着冲过来的狼狗还可怕。” 
  奇朔拉着茵宁的手站在草地中央,看着一群人像云彩一样跟在猪后面移动。才民也在围观的人群中,凝视着明眸皓齿的茵宁。 
  在众多的围观者中,只有才民一个人不快乐,不等结束就悄悄离开了。 
  低垂着肩膀紧握着书包带的才民挺起胸膛,大步往前走去。 
  哼!等着瞧吧!虽然茵宁姐姐现在站在你身边,但总有一天,她会站到我身边的,而且会笑得比现在还开心。李奇朔!你可不许毁约!要是你以后敢搪塞我,有你好看的! 
  1992年1月12日 
  上午10点钟。 
  奇朔拨完电话号码,把听筒放在耳边,信号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喂?” 
  “是我。” 
  “啊,奇朔!你在哪儿?” 
  “我家啊,大邱。” 
  “你父母好吧?二老身体健康吧?” 
  “嗯,托你的福。” 
  “奇朔你呢?” 
  “我也很好。”奇朔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茵宁……那我就去了,你也注意……” 
  “什么意思啊?说好了我去送你,票都订了,这就打算出门了!我本来打算到了汉城站再给你打电话的。” 
  “不用了,何必那么辛苦呢?” 
  “不成!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走吗?你以为当兵只是你一个人去吗?要知道,我的心也会跟你一起去的。你这个男人,连这点都不明白!” 
  “哈哈!是吗?” 
  “所以,不必多说了,等着我。我6点整到东大邱站,你会来接我吗?要不我到了以后给你打电话?” 
  “你来,我还能不去车站接啊?” 
  “呵呵!” 
  “怎么了?” 
  “有点儿心神不定。明天你就要去当兵了,我觉得像是自己要去似的,心慌,心跳得厉害。反正,6点见。” 
  “嗯,路上小心,我等你。” 
  奇朔握听筒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待了一会儿,才轻轻把听筒放下。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了,奇朔结束了大三的学习,定下了入伍的事。十天前,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已经收到入伍通知书了,便离开汉城回到了大邱。 
  入伍通知书上写的报到时间是1992年1月13日,截止到上午11点,集合地点是论山训练所。 
  今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刺骨的风把黑色塑料袋吹起来,呼啦啦地飘在空中,灰蒙蒙的大邱城在风中瑟缩着。大邱位于盆地中,夏天很热,冬天相对暖和。但今年不同,似乎从城周围的山上吹来的寒气凝聚在一起,把整座城市都冻僵了,人们露在外面的耳朵和皮肤感到阵阵刺痛。 
  儿子要在这样的天气远行,母亲担心极了,奇朔本人却不以为意:冬天的风再冷,还能敌得过胸中燃烧着的一团火吗? 
  奇朔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会儿东西,点燃了一支烟,表情复杂地走到窗前,缕缕青烟飘向灰暗的天空。是啊,一种远离亲人、陌生而又艰苦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心里怎么能平静? 
  傍晚6点5分,东大邱站,从汉城来的木槿花号旅客列车在5号站台旁停下了,乘客们次第下车,人群中,穿浅紫色外套围黄色围巾的茵宁格外引人注目。 
  快到出站口了,茵宁眼望着接站的人群,嘴里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 
  “一定要笑!要笑,自始至终只能笑!” 
  前几天,她的一个好朋友听说奇朔要去当兵,叮嘱她说: 
  “决不要掉眼泪!据说掉了眼泪,其中一个肯定会变心,两个人就会分手。当然,男人在军队里,没什么机会,大多数情况都是女方变心。” 
  茵宁当时不以为然地笑了。 
  朋友见她不相信,着急起来: 
  “你不信?女孩流泪就会造成两人分手,这可是一条不成文的定律啊!你仔细想想看,女人在就要入伍的男人面前流泪,意思就是说:‘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但男人不能不走,女人便有了变心的借口:‘我说过舍不得你走,你偏要走,我也没有办法。’还有,在战争影片里,凡是从怀里掏出爱人照片看的士兵,一定会牺牲,凡是拥有真心相爱的恋人的士兵也一定会牺牲……” 
  茵宁当时气得无法自制,不等那位朋友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有完没完?净说些不中听的!现在哪里会爆发战争?我已经够担心的了,整天提心吊胆,难过得要死,你还说这些,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 
  “茵宁,我在这儿!” 
  “奇朔!” 
  奇朔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羽绒夹克,夹在接站的人群中高举着双手向茵宁挥舞着。他高高的个子,灿烂的笑容和像清澈溪水一样闪亮的目光,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茵宁夸张地用力眨了眨眼睛: 
  “嗬!几天不见,你好像更帅了!” 
  “承蒙夸奖。我就是帅嘛!” 
  “呵呵,就算是吧。你怎么拎着包呢?” 
  “顺便就走了,我已经跟父母磕头道别了。” 
  “这么早?不是说明天早上还有一趟车吗?” 
  “嗯,早上7点20分有一趟去论山的火车。可要是误了那趟车,就得花巨款打车去了。而且,要赶明天早上的车,恐怕今天一晚上都会辗转反侧担心起晚了,根本无法睡觉。” 
  “那你怎么打算的?” 
  “去论山的最后一趟车是9点10分,路上花两个小时左右,到论山大概11点。明天入伍的人大多提前一天去论山,在训练所附近找个地方睡一宿,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是这样啊……” 
  “你看一下手表。” 
  “那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做什么?” 
  “肚子饿不饿?” 
  “稍微有一点儿。” 
  “正好,我们去吃阳春面吧,这个车站三楼的阳春面很有名,据说味道好极了。” 
  两个人上了三楼,走进面食中心,面对面坐下后,点了两碗面,笑嘻嘻地对视着。茵宁注意到奇朔眼睛里时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现,就更努力地在嘴角绽开微笑。 
  坐在餐桌前,透过玻璃墙,他们看得到远处的站台和铁轨。那些铁轨躺在地上,向四面八方延伸着,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奇朔,你还没剪头发啊?” 
  “你也知道,我是个浪漫主义者。” 
  “嗯?” 
  “呵呵!论山训练所附近有很多理发馆,听说去那里剪头发才真正有感觉呢。” 
  “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嗯,悲壮,豪迈,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还是紧咬着嘴唇,脸上带着笑容……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 
  “可是什么时候剪呢?” 
  “我事先问过了,新兵报到前一天,论山那边的理发馆24小时营业,就像24小时便利店一样。” 
  “天哪!” 
  “哈哈哈!” 
  阳春面端上来了。茵宁刚把筷子插进冒着热气的面里,一股泪水就猛地从心底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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