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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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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九功听着里边动静,知道是皇上起了,领了众太监进来伺候,斜眼看见里间还亮着的烛光,顺着下去书案上正趴着个呼呼大睡的人,心下奇怪,昨晚韦大人没走?
  听到康熙咳嗽忙敛了心神又着人送上早膳,正吃着外边传勒辅觐见。
  梁九功皱着张苦脸迎到门外,“勒大人,您就不能晚些时候在来?皇上昨个儿一宿没睡,现今还在用早膳呢。”
  勒辅向里探了探,“梁公公,那我待会再来?”
  “是勒辅?进来吧”康熙摆摆手,众人把没怎么动的菜一道道撤下去。
  “臣参见皇上”
  “免了,外间都准备好了?梁九功,更衣。”
  “是”
  “你去,告诉外间那干子大臣,朕今日谁也不召见,他们若愿意就随着朕视察河岸,若不愿意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康熙伸展长臂,梁九功轻手轻脚的为他套上外罩明黄马甲。
  “皇上?韦大人他。。。”梁九功见着皇上要走,紧赶着上前追问。
  “唤他起来!”康熙丢下一句话,任众人簇拥着去了河道。
  
  康熙二十三年,黄河夺淮导致淮河泛滥,水位急涨,两岸百姓死伤无数,淹没倒塌房屋千万,所过之处满是疮痍。
  皇帝视察,从京里跟出来的官员到地方官上百名官员陪同,阵仗仪式自不必提,两岸百姓跪地哭拜,仔细看去竟无一人衣能遮体,破烂的沾满泥垢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十月里的秋风寒凉。
  “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发下的震灾粮响难道没有分派到这里?”康熙明黄的龙靴上早沾了泥巴,脚下时不时踩到小泥坑,梁九功同勒辅一左一右小心的扶着。
  “回皇上话,淮河水灾己持续整个夏季,朝廷发的粮响先是发至各府,再有府尹分派各受灾地区,地方官接到粮响后再由根据不同成度的受灾地区分派震灾粮响。”勒辅小心的答道。
  
  “这朕知道,勒辅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康熙凌厉的日光扫向勒辅。
  “皇上明鉴,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臣斗胆直言,皇上知道震灾的粮响是一级级分派下去的,中间经手的大臣们从户部到巡抚到地方官再到县令,一个个数下去就要经过四道官序,中间若有那位官员克扣粮响,莫说下面的百姓不知道,即便知道又能怎样?”
  “你说是,每年的震灾粮响都有人克扣?”
  勒辅忙跪在地上,顾不得身下泥泞,“请皇上恕罪!”
  康熙停住脚步,“起来吧,若是直言也有罪,那朕不成了昏君!此事回去再议。”
  勒辅擦了擦额头泌出的冷汗,脚下的步子越发小心了。
  后面一干臣子被侍卫挡住,看不清前边出了什么事了,见勒辅下跪以为他言语间触犯了皇上,但见片刻后队伍继续前行,他们也不甚在意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
  韦小宝刚好追过来,走到队伍前边,恰巧听到皇上的话,悄悄打量己知皇上心下有了数,怕是回去后朝廷里又要是一番清理。
  纳兰是皇上贴身侍卫,自然也在前边,见了韦小宝点点头算作招呼,韦小宝顾不得与他多说,拽着满是泥巴的衣摆挪到康熙身后。躬身道,“皇上”
  




要办贪官啦

  康熙懒得正眼瞧他,“昨个儿睡得可好。”
  简单的问题难倒小宝了,他瞧了眼皇上脸色,不像在生气啊,何况皇上要是真气了,干嘛拿披风给他盖?心里一阵甜蜜涌上来,偷乐了半晌才含糊的答了声,“嗯”。再去看时,皇上早走的远远的了。
  “韦大人,怎么了?”张廷玉走上来见着韦小宝莫明其妙的“嗯”也不知道在“嗯”个啥。
  “没什么没什么,咳咳,咱们赶紧跟上吧。”韦小宝干咳两声,又拽着朝服下摆往前走。
  
  黄河两岸处处是筑坝工人,满身泥泞的百姓官兵交杂在一处,挑担扛拉,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石子沙袋,他们脚下满是深浅不一的泥路,身侧则是湍流而过的汹汹河水,不个不小心,或许就会掉入黄河之水,随水而逝了。
  上了坝,韦小宝让梁九功后边跟着,自个儿扶了康熙一步步朝前走。。勒辅跟在身边倒是不觉得这路有多难走,他常年来穿梭在河道两岸,惯常走的便是这种泥路。
  那些筑坝的工人见皇上竟然登上了河岸视察,皆停了动作,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呼声和着滚滚而来的黄河之声,响彻云霄。
  他脚下走过的是他的江山,他面前跪的是他的子民。触目满是泥垢水坑,他的子民便是这样为他筑坝,也是这样迎着风雨踩着泥泞为他筑起整座大清江山。
  康熙心中酸涩,他是皇帝却不能够使子民过上安稳的生活,甚至让他们吃饱穿暖都不能做到,他只觉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远远不够,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了。登基二十三年,初次南巡的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定不会再让子民受河水泛滥失去家园之苦。
  回来时,又下起了雨,先是毛毛细雨,而后越下越大。梁九功撑着伞为皇上罩在头顶,奈何雨大风缓,康熙半个身子都让打湿了。
  回了住处,早有下人烧了热水,洗了个澡后方才除去满身泥垢湿冷。
  勒辅回来后就一直在外间侯着,见着皇上出来行了礼,递上近日来河务工程的折子,和河水涨落的记录。
  皇上见他身上的衣服全然湿透,随口问了几句放他离开。
  勒辅刚退下,韦小宝便进来了,行了礼暗中仔细打量皇上,看着康熙的脸色还算好,暗暗松了口气。皇上今个儿淋了不少雨,昨个儿一宿没睡,搞不好会得风寒的。
  “从今日起,你下去把这些官员的底细给朕摸清楚,最好把他们家底给朕查清楚。”康熙扔了本帐册过去,韦小宝忙着接上,翻开看了几眼,傻眼儿了,“皇上,臣识不得几个字,有好些看不明白。”
  “看不懂就学,既然在朝为官,不识字还怎么替朕办事?你不是和纳兰要好么?多去跟他学学。”康熙似是有些疲倦,靠着椅背闭了眼假寐。
  “臣知道了,皇上可是要臣查这些贪官?”韦小宝老大不情愿的问道,要知道学认字还不如让他去领兵打仗!
  “还没查,你怎么知道是贪官?”
  “臣今日随皇上视察,回来时遇着好些个人分一个窝窝头,臣上前询问,才得知他们每下得粮晌少之又少,和一些大臣呈的折子相差甚远,臣想这其中必有某些官员从中克扣。”他这句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回来时遇着分食窝窝头是真,知道他们克扣粮晌却是在坝上恰巧听到勒辅和皇上的话,心下也就留了个心,今个儿皇上让他办的,不必说,自是差那些个官员是否克扣震灾粮晌。
  “难为你有这个心,办好了差事,回头朕赏你。”
  “多谢皇上!”
  两日一夜没合眼康熙困极,就这么靠在圈椅上睡了过去。小宝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皇上再有什么吩咐,试着轻声叫了几声,发现皇上早睡了过去。拿了昨夜的披风为皇上盖好,吩咐梁九功好生守着皇上,自个儿下去办差了。
  
  韦小宝把那本小帐册塞进怀中,一路上哼着十八摸摸到纳兰处。
  纳兰不用当值,在房中篆写《通志堂集》,听到廊外雨声涟漪中夹着韦小宝的十八摸随后门声叩响,收了笔,去开门。
  “韦兄心情似乎很好啊?”纳兰被他脸上的欢喜感染,禁不住面上带了分欣喜。
  “那是那是,看到纳兰心情自然就好啦。”扯吧扯吧,都知道你心情好是因为皇上让你查贪官,你又能从中赚得一笔才会这么开心。
  纳兰知道他胡扯乱讲,不甚在意的笑笑,“韦兄可是有事?”
  “哎,让你说对了,今个儿找你来是为了正事呐。”
  纳兰笑道,“难得你有正事时找我。”
  韦小宝拉过椅子跳将上去,“你不知道,皇上给了我本册子让我查,可是我认不得几个字,皇上就说让我跟你学着点。”
  纳兰眼睛亮了亮,“识字并不会太难,皇上日夜为国事繁忙,韦兄多学些字也能为皇上分担些事务。”
  “纳兰兄这么有才华,皇上为什么不给纳兰个官儿做呢?”韦小宝似不经意的问道。
  纳兰闻之有些恍惚,忽尔笑道,“官场混乱纳兰适应不了。”
  韦小宝点点头,似笑非笑,“当侍卫其非更好,能常常陪着皇上。”




谁说皇帝不生病

  次日一早,康熙又率百官视察清口,在靳辅的陪同下,步行阅视十余里,虽然泥泞没膝,亦不辞其艰。
  韦小宝今个儿偷懒,美其名曰:“为整肃贪官,微臣需加倍努力识字,恳请皇上准臣留宿行宫。”
  小皇帝要忙的事太多了,没时间和他计较,大手一挥:“准了”。
  韦小宝顺便把纳兰也给扣下,拉着纳兰对酒听雨认真“识字”。那本可怜的小册子此时正搁在酒桌上,被菜汁酒渍染出无数油渍圈圈。。。
  酒过三巡,拉了家长,话了诗词,谈了美女,再套出一些小皇帝小时候的事,韦小宝这才想起皇上交待办的事,随手抄了册子,翻开一页指着几个字问,“这写的什么?人名吧?喂,纳兰这是谁?”
  纳兰凑前去看,“余国柱。”
  “哎哟,原来是条大鱼,难怪名字写的这么大。”名字大了,油水也就多了,当然,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滴。
  这名字下面一串溜的数字,韦小宝虽然不识字,数还是识得的,钞票数多了,再大的数字都认得。
  只是前面写的。。。“纳兰,这些是什么意思?什么年什么银什么什么的?!”
  纳兰不知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唉,干脆自个儿拿过册子看吧,一本小册子眨眼念完,解释道,“这里面记录的是这些官员们身家背景,每月的俸禄以及从官的履历。”
  “叮”筷子敲上酒杯,“明白!这上边记了他们的背景,再对着他们家银子数,自然能查出他是不是贪官。”除去银子之外,那些古董啦,字画啦,珠宝首饰啦,可都是用白哗哗的银子买来的。
  纳兰酒喝的有点多脸颊泛红,脑袋晕沉沉的,“这些外放官员,想方设法贪污银晌,更甚者鱼肉百姓,韦兄你这次定要好好差个清楚,也算替皇上分些忧。”
  “那是那是。”韦小宝斟了酒,“纳兰兄一片忠心日月什么见什么的,来再喝一杯。”
  纳兰接了杯子一饮而尽,连喝三杯后终于醉倒,趴在桌上呼呼睡觉了。
  韦小宝拿筷子捅捅他,“纳兰?”
  “唔。”纳兰头也不抬拿手推那根筷子。
  “纳兰,纳兰?”韦小宝扔了筷子改用手指捅他,看着时辰,天色将黑,皇上万一回来时看到他们两个醉薰薰的模样,可就惨啦。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远处嘈杂的人声隐约传来,韦小宝急了,万万不能让看皇上看到他们两个在此醉酒。
  韦小宝衣袖上挽,拿出从老娘那里学来的看家本事,一手揪着纳兰的耳朵,一手去推趴在桌上的锃亮脑门,“纳兰!!!”
  纳兰迷迷糊糊睁开睛,冲着韦小宝傻笑,一个笑容没绽放完继续倒头大睡,眼看嘈杂声近,韦小宝急了,下手越发的狠,“纳兰!!玄烨!!!”
  “哎哟,你想撞死老子!”韦小宝跌倒在地揉着额头,看着纳兰一下子酒醒猛的抬起头看过来的样子,恨不得给他几脚。你爷爷的,知道你额头高也不用拿它来撞老子哟。
  纳兰双手捂脸来回揉搓,耳边声声回响,玄烨玄烨。。。他有些疲惫的叹口气,双手遮脸小宝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上呢?”
  韦小宝从地上爬起来,“皇上还没回来,如果你再不醒,我可保不准他会不会看到你醉酒。”果然,纳兰心里的人,竟真是他。。。
  …
  一时间,屋内气氛陡降,小宝正想着说些什么时,嘈杂声依然就在门外。
  小宝整了整官服走到门外,只见一群太监侍卫一闪而过,大批官员跟在后面各个神色紧张。
  小宝拉了相熟的官员问,“怎么了?皇上呢?出了什么事?”
  那官见着是韦小宝,揖礼道,“皇上在坝上时不小心滑了一脚,扭了脚脖子,咱们原先不知道,回来时又滑了脚,迈路都难了。。。昨个。。。哎,韦大人,韦大人。。。”
  韦小宝听到皇上扭了脚时,就己站不住了,顾不得那位官员说些什么,拨开人群往前边冲。
  康熙住的房间早涌满了大小官员,韦小宝忍着不安和几位大人打了招呼,径直往里间走去。
  “梁公公,皇上怎么样?”
  “还不知道,陆太医正在诊治。”
  “好好的,怎么就给扭了脚脖子?”
  “都是奴才的错,皇上昨晚儿上说要批折子,不让奴才守着,奴才一早来时见着皇上又是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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