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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月多拿,不过一二两银子,经年所累,加一起不过十五两多些,并不过份。”六小姐接下来话让他心惊,“只是这两个月,看你使了不少气力,填补上了近十两。莫不是黄先生想补全了银子,然后离开?”
黄觉立刻撩衣跪了下来。
既然主家已经发觉,那么如何处置也是主家事。原本就是他做错,便是将他拿到官府里问罪,他也不能有怨言……只是,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还有,还有心愿未达成,他如何甘心。
怔怔地跪那里,往事历历目,撑地面上手背被溅落温热水滴浸湿了。
他只觉得周身疲惫,这些年苦苦支撑力量,仿佛都随着泪水流了出来。
虽不甘心,却又有种临近解脱时空虚柔软。
他静静地等待着判罚。像他这样不是签了身契账房先生,若是账目上有了污点,就算主家宽厚不追究,他日后也难寻到雇主。
然后他就见到一袭水绿色裙子出现他面前,水波绫料子滑软轻薄,就真像一泓碧水,行动间能浮起层层涟漪。一方素色没有任何装饰帕子递到了眼前,他听见六小姐轻柔婉约声音:“好男儿有泪不轻弹,黄先生起来说话。”
未出阁六小姐居然绕出屏风直接见他,也大胆大了些。
黄觉不敢抬头,也不敢去接那帕子。然后那袭水绿色裙角无声地退出他视线。
“我觉得你是个人才。”她说,“每个月只取一定金额,必是有无奈之处。现又想法子填补。”
黄觉只觉得口中苦涩,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家家都有难念经文,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贪欲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情有可原。”蕙如并没有回到屏风后面,而是黄觉对面椅子上坐下,“我觉得黄先生是个可信之人,如果先生不弃,还请继续留沈家。”
黄觉愕然抬头,就见对面坐着六小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浅碧色半臂,水绿色长裙,耳边垂着两颗小指肚大明珠,乌黑发髻上只簪着两支梅花细银簪子,衬着一张莹如白玉小脸,显得清雅端方,虽不是极艳面容,却令人移不开眼光。
难得是她目光清亮,明明是尚未出阁小姐,却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然坐自己面前,毫无羞怯心虚之态。
她看着自己神情和目光,让他油然而出一股熟悉感觉。
明明面目完全不同,年纪也小了些,却让他,有一种被亲人看着感觉。
长年压抑着情感他心里翻腾着,明明已经干涸眼中,又有酸热涌出来。
都已经要忘记自己本姓,却与六小姐对视之时清晰地浮现脑海。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蕙如看着黄觉面上不停变幻着表情。这么近细细看清了,她加能确定,自己并没看错,七和香雇这位账房先生,正是自己堂兄杜珏。
杜珏一直跟长兄杜衡身边学习打理杜家生意。杜衡去哪里都要带着他。
算一算,离着那年已过去四载,当年仅十九岁堂兄现应该二十三岁了。他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要成熟许多。
这四年里,他定是经历了相当苦难和磨砺,将一身张扬傲性都磨光了。
既然当年他逃出生天,为何不回杜家?为何改换了名姓留京城?
蕙如有一肚子话想对杜珏说,但她不能。
她是沈家六小姐,而不是杜家长房嫡女杜若。她拿什么身份拿什么立场来问?
“黄先生家里可还有人?”想了想,只能先问些家常。
黄觉已经站了起来,却不敢坐,只低下了头,手指身前绞扭。
“有一位长嫂,和一个侄儿。”
就听“咣当”一声,他惊地抬头一看,就见六小姐面色惨白地站起身来,约摸是站起来太急,身后椅子翻倒砸地上,发出一声轰响。
“怎么了?”听到声音兰溪冲进屋,见蕙如和黄觉面对面站着,身后倒着张椅子,不觉大急,抢步上前挡蕙如身前,竖眉骂道:“你好大胆子!”
“不是……”黄觉忙着摇手。
蕙如将一心护主兰溪拉开:“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黄先生事。你扶我先到屏风后头,头有些晕。”
兰溪狠狠瞪了黄觉一眼,忙将蕙如搀进去。
“黄先生之前从账上多拿银子,是为了你嫂子,还是为了你侄儿?”
黄觉犹豫了片刻,方回答说:“不敢瞒着小姐,黄某原是江夏人,四年前随着长房伯父一家来京探亲,途中遇了劫匪,家中长幼只有我护着有孕嫂子逃了出来,因为受了惊吓,嫂子胎像不稳,我们无法回乡;于是我找了几份零工,勉强京里住下。直到后来遇上陈伯,他体恤我们叔嫂艰难,见我能记账,于是让我来七和香铺子里。我原本想攒几个钱,就算不能回乡,也好托人捎信回家……”
“后来呢?”
黄觉叹了一口气,将他京中事情说给蕙如听。
他所说嫂子,自然是杜衡妻子严氏,严氏那日受了惊,丈夫拼死掩护之下,与小叔子趁着夜色逃出来。但亲眼见着公婆丈夫和小叔子被贼人围住,耳边又是各种惨叫和刀剑入骨声音,她受了极大刺激,差点小产。杜珏为了救她,花了身上所有银钱。
后来虽是生下了侄儿,但严氏身体和精神都伤了,每日用药补着。杜珏除了七和香记账,又外找了几份零工,可是这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
严氏精神也一直恍恍惚惚,几次险些走失,又差点将孩子伤着。杜珏只能又花钱雇了个婆子一旁照看。这下便捉襟见肘起来。
药钱加上雇婆子费用,每个月都要一二两银子,杜珏一时心急,只能账上做手脚,先填补上家用窟窿。
如此过了一年,严氏精神日渐好转,也不再整日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大夫也说她无大碍了,杜珏便将原先婆子辞了,叔嫂带着侄子安生地过日子。
“自从小姐接手香铺子,进益多了不少,主家又大方肯赏银子,我手头宽裕了些,便想着要将前些时候贪银子给补上,等再过些日子,说不得能攒够银子,我们回江夏去……”杜珏一脸惭色,垂下了头。
兰溪看着他神情却渐渐变了。
家人遭难横死,他年纪轻轻却带着个精神失常嫂子,抚养兄长遗腹子,日子过得这么艰难。虽然贪了主家银钱,却只取必需那点,还一心一意地要还上。难怪姑娘说这是个可用人才。
这位黄先生确是情有可原,若换了旁人,只怕早跑得没影了。如果自己家人当年也能像黄先生这样,哪怕现穷得要吃糠咽菜,起早贪黑辛劳着,也强过一生为奴不得自由。自己是命好,遇见了六姑娘这样待她如至亲主子。绝大多数从小被卖女孩子,怕都早被踩地下,变成了泥土。
兰溪眼角微湿,低头看着蕙如,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姑娘能帮帮他。
蕙如脸上浮现出一抹哀色,父兄家人遭此祸事皆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那么傻,若她当初不去见姜珩,不因一时犹豫和不舍留京城,或许杜家也不会有此一劫。
杜珏护了嫂子逃出来,既没去报官,也没有去找杜家京中商铺求援,必是查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隐姓埋名过得这么辛苦。
一切一切,都是她造孽。
上天垂怜,让她长兄留下了子嗣,杜家长房有了希望。
蕙如泪如泉涌,又是悔疚又是伤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今,她只有力补偿,好好保护着长兄孩子,让他重拿回杜家一切。
心意已定,蕙如拿了帕子将脸上泪擦净,对杜珏说:“黄先生,这些年过去,你老家那边情形怕也不明朗,我想着,不如你七和香再做些日子,却不急着回乡,我这边找人先去悄悄打听着,若是安稳,你再带着嫂子和孩子回去,这样可好?”
若非知道当年惨祸是因安平侯府而起,杜珏也不会带着嫂子东躲西藏改名姓。长兄只留下了这一根独苗,他不能冒任何风险。伯父一家遭了难,堂妹杜若又遍寻不着踪影,只怕也凶多吉少。江夏老家也不知有没有变化……
六小姐肯出手相助,那是再好也不过。
“我家祖母要将京西一座庄子也交给我管。您知道我一个女儿家,于这些事务都是不通,正想找几个妥当人帮着管起来。我瞧你记账井井有条,又细致周全,那庄子账目便也交给你管,每个月另加二两银子薪水,不知黄先生可愿意帮忙?”
让他管理庄子上账目?那必须是相当亲信人才行。
他如今七和香月薪不过一两二钱,已是陈掌柜特别厚待,没想到六小姐张口就给他又加了二两,黄觉哪里能坐得住,只站起身摇手道:“管理庄子上账目,小人自当力,只是这薪水给太多……真太多……小人不求涨薪水,只要小姐肯帮忙回乡打探消息,便是黄某大恩人!”
“你也不用推辞,这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拿。”蕙如笑了起来,“有这个能力,才能拿这个银子。不瞒先生,以后可能还有铺子账目要交给你管着,先生能管起来,银子才能加给你,若管不起来,我可还要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发了疯,居然连着两天来玩加!
让我们一起揍她……不对,是鼓励她,来点个赞!!
手残党作者你这真是作死节奏啊!
存稿箱君:坟蛋啊主人,说好把我喂得又肥又白呢?小存瘦没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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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家都很忙()
黄觉从沈家角门出来的时候,脚下都发着飘;人还迷糊着。
陈掌柜乐呵呵地捧着兰溪送他的一盒子点心;揽着黄觉的肩头笑着说:“就说你小子有出息;毕竟是读过几年书的;这账目记得好;能让主家满意;也是你小子的造化。好好做着,将来便是当个铺子的大掌柜也是指日可待的。”
黄觉双目微红,低声说:“多亏陈伯收留;黄觉此生不忘您的大恩情。”
“说这些做什么。”陈掌柜将手中的点心匣子塞给他,“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带回去给你小侄儿尝尝鲜吧。”
“这怎么行;怎么能拿陈伯的?”
正推辞着,突然从角门里冲出来个脸孔圆圆,眼睛圆圆的小丫头,看身上的打扮,却是内宅里二等的丫环,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扛着一个大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陈爷爷,您等等我!”
听着喊声,陈掌柜回头一看,乐了。
这是六小姐房里的竹香丫头,陈掌柜也见过两回,听说是小姐从乡下带出来的,人长得圆圆的特别可爱,嘴巴也甜,虽然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不够精明,却格外讨老人家喜欢。
“哎哟你们跑得怎这么快!”竹香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幸亏我跑得快,换了别人,肯定撵不上你们。”
“竹香,你怎么出来了?”陈掌柜家里有个小孙女,只比竹香小两岁,看着圆滚滚的竹香丫头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大胖孙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姐和兰溪姐姐从房里理出来一些旧衣服和小玩意儿,说是要送给一位姓黄的先生……哎,就是你!”竹香张望两眼,一把抓住了黄觉,将大包袱塞到他怀里,“哎,我这可是当着陈爷爷的面给你的,你一会也要当着陈爷爷面打开来让他看看是些什么。”竹香叉着腰,丝毫不见客气。
“这东西是送给你家嫂子和小侄子的,跟你没啥关系,不能说是什么私相授受的,陈爷爷您做证啊,不许到外头胡说!”小丫头趾高气昂点了点黄觉的胸口,转身又“嗒嗒嗒”跑了回去。
黄觉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好笑,于是真当着陈掌柜的面将包袱打开。
里头放着三套半新的衣裙,蕙如身量娇小,便拿了兰溪的旧衣服。虽然半新不旧,但料子都是上好的杭绸和细葛,浆洗得也很干净。里头还放了一套嵌了珍珠的银簪子,两朵绢花,两副耳坠并一双绣鞋。这是给嫂子的。
另有一只小包袱,里头放的是蕙如从晋阳带回来的小东西,有两个笑容可掬的泥偶,一只上了色的木马,一副九连环,还有一串铃铛。蕙如那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也只能拾了些小玩具给侄子玩。
大包袱底下是个食盒,装了满满的各色糕团点子。
东西都不是值钱的东西,但难得的是六小姐的这份心意。
黄觉捧着包袱的手微颤着,眼圈发红。
能得这样的主家看顾,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陈掌柜是知道他家境况的,见了这些东西,也只是暗暗叹了一声,拍着他肩膀说:“六小姐是个仁义心慈的主子,你要好好儿地替她做事。”
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