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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春季万物复苏,御花园里奇草异花已竞相开放。
其中开得最娇好的还属名珍牡丹——外粉内黄的大叶蝴蝶、蕙兰花叶双艺绿蕙的翠苑牡丹、绣球型皱褶的豆绿牡丹、金环型端部开裂淡黄色的姚黄牡丹……
夜冥玥随手折了一朵“天香湛露”(牡丹名),浅粉色的皇冠花球占满了玉手,花色香艳欲滴。
旁下伺候着的宫女太监看到花群中的天虞帝无不倒吸一口气,夜冥玥闲来只着一件浅蓝衣裳,长发垂下被一条绸缎绑着,松散总不免清雅,甚是脱俗。
夜冥玥悠悠一道:“今年的牡丹开得倒好。”
随驾坐在轮椅上的阑王不比天虞帝差,投足间也尽是王气:“是很好。”淡淡的三个字,气色神情悠闲自得,却仍旧瞒不过尽掌乾坤的天虞帝。
“怪我么?”夜冥玥背着阑王又扯了一朵浅绿色鲜活欲滴的翠苑牡丹。
阑王明了他在说什么,微微一笑带着些苦味:“你又怪我么?”
“自然不怪,你帮了朕,朕怎么会不明白。到底是我亏欠了你,三哥。”
“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阑王笑道。
“三哥,”夜冥玥突然叫他,捏紧手中的话揉烂,“当年梅影……”
阑王等他继续,夜冥玥欲言又止:“当年梅影梅王妃她怀得是男婴还是女婴……三哥你知道吗?”
阑王顿住,尤姬身上有梅家的胎记,当年没弄清,后来人走了,阑王也就没追查下去,到底是不敢查吧。如今他王府里的……思嫁,不管是言行举止都有几分似梅影,尤其有些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你知道了什么?玥,如果知道什么就告诉我!”阑王道。
夜冥玥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正对着阑王,他道:“据当年的接生婆说梅影只生下一个孩子!”
“女婴,还是……男婴。”阑王发觉自己竟平静无比,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而已。
“……接生婆死了。”夜冥玥回答的不清不楚,阑王自然看得出他有心瞒着什么,阑王笑,他已释然:“玥是怕我知道尤姬是我女儿,还是怕我喜欢上了亲生儿子思嫁?”
“你以为呢?”夜冥玥转身看着阑王以探询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阑王不回避他的目光,十分释然地说道:“玥不必担心,尤姬……他已经死了,而思嫁不过是像她的人,我允他在王府待他好不过是看他生世可怜,不忍和尤姬同一面目之人流陨而已。何况他可能是我的亲生儿子。”
“当真?”夜冥玥直直地看着阑王生怕他只是为叫自己不必担心而撒了谎。
阑王满脸笑意:“玥,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外表长相吧?”
夜冥玥似乎有些明悟,但又不确定:“那你之前的试探……”
阑王叹气:“不过是怀着一点希望,尤姬可能没有……死。”
“三哥,你是说你并不喜欢思嫁,之前的试探只因为他可能是尤姬,待他好也是因为尤姬?”
“我至于生只爱过两个女人。影儿和尤姬,有她们相随,此生别无他求。”阑王淡定地说道,夜冥玥久久看着他,直到相信为止。
夜冥玥心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然后微微转冷,心下冷嘲:“真是作茧自缚,聪明反是聪明误便是如此,朕倒要看你如何收场!”背光处,夜冥玥的冷笑有些阴毒。
此时,有太监来报:“陛下,四将军求见。”
“呵,总算给朕来了。给朕进来。”夜冥玥冷冷一哼,往旁下的椅子上一坐,顺手亲自给阑王和自己倒了杯普洱,递到阑王手中道:“暖胃。”
普洱是温性的茶,有暖胃、清胃生津之效果,阑王常年食用药物,胃道不佳,天虞帝倒是常给他记着。
夜冥玥抿了一口茶,又见那太监回来,已是满头汗水,见他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说道:“回……回皇上,四……四将军说他他他……只会走和跑,这滚……将军将军说他不会!”
夜冥玥闷头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扣,吓得那太监腿软跪地。
“好个四将军,是铁了心要朕砍了他不成,叫他爬进来,!还不会,你就给他学样子!”夜冥玥气极,四青溟算是近些年来头一个敢触怒龙颜的人了。
小太监难做,混口饭也不容易见,只见他佝偻着背双手着地爬了出去,过个没多久就见着四叫蛇样“爬”来了一只四大将军蛇。随驾一行宫人看到那笨拙的四脚大蛇,摆弄着圆滚大肚翘臀,猛憋住笑各个花枝乱颤。
见着四将军真跟四脚蛇一样爬了来,夜冥玥与阑王真是哭笑不得,大有血气上涌,脑出血的迹象!
“给朕趴好了!”夜冥玥瞪四将军一眼,嘲讽道,“真是天虞朝的奇珍啊,四脚将军蛇!改明儿齐越国的人来了,倒要他们好好看看我天虞国粹!”
四将军撇嘴一笑,痞痞地说道:“嘿嘿,莫将为博圣上一笑,连四脚蛇都当了,到时候为两国友谊再扮个一回也不为过啊。”
“你倒是脸皮堪比城墙,我天虞可丢不起这个脸。”阑王道,也是又笑又怒,哭笑不得,“好了,四将军,你委顿了两年,也该醒醒酒了吧!”
四将军跪正一拜,“辰四青溟拜见圣上万岁,阑王千岁。”
随即又苦笑对阑王道:“王爷说得是,青溟酒该醒了。”阑王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他的妻子于两年前逝世,阑王尚且已振作,他四青溟还有什么理由醉生梦死?
“臣两年来有违定北侯之责,望皇上赐罪!”
夜冥玥见他真心认罪,于是道:“罢了,念你为天虞出生入死,功勋卓越,朕恕你无过,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命你三日后出城迎齐越国使节。”
“臣……”四青溟犹豫了一下。
“酒醒了么?”天虞帝逼问道,直视着他。
“臣遵旨。”对,酒醒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四将军领旨而去,阑王赏完花也回去了。夜冥玥坐着继续品茶,突然一道阴影盖过头顶,人影立于他身侧。
夜冥玥抿了抿茶:“你听明白了?”
那人不语,可是夜冥玥分明感觉到一股挚热的怒火目光钉在他身上。
“呵,该帮的朕已经帮了,该瞒的也瞒了,你以为你能撑多久!”夜冥玥斜睨着那人,语气不善。
“哼!你也讨不到好!”那人负气地甩袖而去,大步流星如同风火过境,夜冥玥可叹了满园春色白白被毁!
临行那人所言意有所指,夜冥玥气得牙痒痒,夜于潭你敢背叛朕!梅思嫁你也给朕走着瞧,朕没讨得好,你也休想!
夜冥玥的怨毒之气大盛,丽日下竟有种寒风瑟瑟之感。
第五十九章
春日黄昏,王府里穿堂画壁、檐栏回勾,正是富贵辉煌,园子里种着珍贵品种的牡丹,争奇斗艳,在落日余阳之中更是有一种别样之美态。
可是王府雕廊里各个行色匆匆,无心留恋于美景。他们已经在王府里搜寻了正一下午,连在京城内大小街巷都找了个透,都不见那柔弱纤细的人儿。平日里见来叫人心疼的人儿,没想到脾气倒倔强得很。
“找到人没有?”
“找遍了都没有。”
“别偷懒了,赶快去找。”
“……”匆匆的交换了一下消息立即又往其他街找去。因为在京城怕大批人出动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麻烦。王府的下人找人都很小心翼翼,也因此一个下午下来连那小人儿的人影都没有找到。
要说王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全都是嫉妒惹出来的麻烦。
早些时候说思嫁曾被人卖去了小倌馆,思嫁长相美艳身子有娇弱得似弱柳扶风,当初老鸨就是看上了他的这份气质才高价买下了他。说来思嫁长得虽然美,可以说是中上等的美人儿,但是却称不上那种叫人一见惊艳绝伦的程度。
而思嫁被卖去的地方正是花街里顶出名的百花楼,名字叫来无差,百花楼里内容“百花”,什么品种都不差,说来花魁若兰公子更是可以与我们的玥大美人较之一二的大美人儿。
当初阑王出现在百花楼,老鸨为讨好贵客自然招来了若兰公子作陪,可惜的是王爷并不好他那一套,对若兰公子的百般挑逗于无物不说,还为论长相不如若兰公子的思嫁公子赎了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殷切地带走。
若兰公子自然嫉妒无比,当下不能如何,淤积的怒气就到了这天,思嫁在王府里闲着无聊,出门闲逛的时候正被若兰公子见了,当下让小厮请了来。几番闲聊叙旧下来,若兰公子何等聪明自然是知道了王爷将思嫁带回王府却没有动他,而思嫁分明就是喜欢上了王爷,当下戏谑抱负之心起,在他的教唆之下,诱导思嫁去找王爷表明心迹。
若兰公子自然是知道当年王爷与尤王妃的事情,也明白王爷并不好此道(自然是自恋的以为他对自己没感觉下的定论),这才骗得思嫁去勾引王爷,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叫王爷讨厌了他,将他赶出王府,以雪当日之耻。
不过结果却是在思嫁的百般勾引笨拙的明示之下,王爷无奈地说出了当日与夜冥玥所说无差的话,只是说得更加婉转,可是纤细的小人儿如何能承受得了如此呢?当下哭着跑了出去。
王爷为此愧疚无比,他不知道自己平日里的关心竟让这小人儿误以为自己也喜欢他,而且他的温柔爱护竟让他爱上了自己。而在以为小人儿只是感激他收留之情的情况下,告之了他事情,其结果竟是——
“找到人没有?”
“回禀王爷,还没有找到,不过王爷不必担忧,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王爷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他道:“多派些人去找,暗中行事。”
“是!”
“等等,找到了……先不要急着带回来吧。”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
“是。”
阑王隐隐得觉得头有些疼,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呢?
春风楼,春风得意满楼却是不假。被众多王孙贵族所庇护,相不春风得意也难。
今日虽然没有王孙云集,却也有个不得了的人在楼中小酌——四将军。将军今日来本意是不喝酒,与水老板闲聊解闷,顺便做小别。可是下午的时候却跑来了一个哭得惨淡的小人儿。
小人儿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水司逸就是一个。受了委屈没处诉说,就到春风楼来找他的水大哥哭诉了。
不过说是哭诉,小人儿却是一直哭泣不成声。四将军见此一时心中感慨,不喝酒的坚持立即被小人儿的眼泪给哭没了。当下取来酒于小人儿共饮。
水司逸也是心有苦楚无法说清道尽,也陪着这两个失意的人饮起酒来。
烈酒下肚,刺激到了泪腺,三个人都可以有理由可说的红了眼。
水司逸这才明白四将军为什么会如此喜欢饮酒,只是为了找个流泪的理由。
那个人真的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真的没有再出现,是不是因为齐越国的公主就要来了,他就要纳妃了。后宫佳丽三千,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更不会是他水司逸。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思嫁趴在桌上流着眼泪。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不配,配不上……我这么……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一丁点的喜欢都不可能?”四将军却是没有哭,笑得凄惨。却也是醉得一塌糊涂。
水司逸嘴角上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连说醉话都不可以,他只能把心绪压抑在心底。
其实最痛苦的人并不是他们可以哭出来,或者大笑得凄惨的四青溟和思嫁。他们可以大胆地表露心迹,可是他水司逸不能!模模糊糊中,他靠在桌子上醉倒,迷蒙中他听到心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
“今天他突然来了天南殿,看到他天人一般的容颜,掩饰不住心中的悸动。可是我对自己说不能,不能越矩。”
“今日殿上答话,看到他满意地笑了并得到了他的赞许。”
“今日在轩栏看到他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笑得风轻云淡,但是却是对别的女人。”
“下午他喧我进宫,终于又可以看到他了。”
“这几天吏部选人事情很多,他特许我可以不用去上朝,可是他不知道我宁愿不休息也不要错过一天中可以见到他的时间。”
“又到了三年一度选绣女的日子,又有好多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了,我知道我嫉妒的快要发狂,可是仍旧要面带笑容地面对每个人,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心绪,因为我爱上的是不可以爱的人!”
“听王总管说新选的绣女中有一个黎贵人很得宠。”
“听人说齐妃有喜了。”
“听人说……”
“我已经无法忍受需要听人说才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的日子,可是无法越矩!不能冲动!不能表露出来!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