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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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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居然有铜矿?还可以直接自己开采大食人售卖的猛火油?”“听说华夏丝绸茶叶贩运到大食国,比之在泉州出售更贵二三十倍,若是当真可去,也是美事。”“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若是我吴越海商大量下西洋,汉货一多,哪来的二三十倍之利,无非也就七八倍,至多十几倍了。”“十几倍也是不错的了。”

几个重臣听了钱惟昱一些话马上就在那边窃窃私语起来了,也不打断钱惟昱的言语。道是钱惟昱看他们在讨论,下意识地收声,元德昭孙晟才不好意思起来,且住口了。钱惟昱便继续往下说去:

“刚才说的是发展潜力上的信息不对称,现在来说第二点——诸位爱卿可是以为,赵匡胤占了归州夷陵渡,且房州的上庸…房陵等汉水余赘也素为赵宋所有,再加上兴元府北的古阳平关故道。因此自古三路入川之道路,便尽数掌握在赵宋之手,从此以后赵宋对后蜀孟昶用兵时,我吴越便再无便宜行事的插手机会了?”

“确如大王所言,自古无论是光武伐公孙述、钟邓灭蜀汉、桓温取成汉、郭崇韬讨前蜀,莫有他途可进。如今三处入川隘口尽在赵宋,则一旦宋人养成气力,蜀地便是其独享之战果了。”

孙晟抗声直言,引得其他几个大臣也纷纷附议。连钱弘亿钱弘俨两位叔父都对钱惟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只有挂名枢密使的四伯父钱仁俊面色如常,似是知道钱惟昱心中在做什么打算。钱惟昱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四伯父,让他向群臣解释一番。钱仁俊会意,便把话头接了过去:

“诸位所言,老成谋国,然时移则世异,自古如此,并非就代表没有别的办法——自古中原王朝,从未有不得蜀地便先取‘西南夷’各处的先例。无论是夜郎、孟获兀突骨、南诏、大理,历朝历代都未曾彻底征服。然我吴越如今新并大理,滇地尽在我吴越之手,黔地也可通过数年改土归流将其沿大江大河各处要害归化,仅余十万大山中生番蛮部。因此,孤以为大王之意,莫非是要从滇地寻摸一条古人所不知的道路,作为入川的后手。如此孟昶与赵匡胤皆不知此道,不作防备,一旦宋军蜀军相争必有一伤、乃至两败俱伤之后,我吴越可趁其疲敝……”

“枢相果然久居南中,深谙南中情势,不错,寡人所盘算的,便是如此办法了。”

“什么?当真从滇地也有可通蜀地的便道么?不会是要在十万大山中开山劈林的羊肠栈道吧?大唐全盛时,玄宗命鲜于仲通伐南诏,也不过只到得川南,由川入滇之道路,我汉人自古皆不曾与闻。哪怕是诸葛武侯七擒孟获,也不曾到得滇地深处吧?”

钱惟昱和钱仁俊的一问一答,引起了在座重臣的震惊,纷纷开始质疑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其实这种质疑,完全是一种审慎地态度,因为在当时的历史和地理认识中,哪怕是诸葛亮平南中、擒孟获也绝对不如《三国演义》上说的那样风光。当时蜀汉军队涉足的南中四郡建宁郡、牂柯郡、朱提郡与永昌郡,也并不是就代表如今的云南全境了。经过后人考证,建宁、牂柯的实际控制疆域也就相当于成都平原南部边缘的四川乐山到云南的昭通、犍为一带,距离昆明和大理一线,光是纬度上的南北距离就还差着三四百公里以上。而朱提、永昌大致也就往南延伸到后世遵义、贵阳这一线,所以实际上,从四川盆地到昆明盆地之间的路线,古代汉人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

就算钱惟昱不知道这些历史知识,但是另外有一点,后世中国人只要但凡不是文盲都知道——初中地理课本上教过关于长江源头的考证历史,现代人当然知道长江是发源于青藏的唐古拉山、上游是金沙江。而古人却不是这么认为,一直到明末地理学家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还原原本本记载着“岷江导流说”为正统,也就是说古代中国人一般都认为四川的岷江才是长江的正源,而金沙江四川段则被认为反而是岷江的次要支流。

这种认知,和中国人古代的“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这一朴素认识是有很大关系的。古人觉得地势就是西北高、东南低,长江从四川往下的形势,一直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岷江在西,肯定是上游干流;金沙江在南,肯定是支流;至于中缅和川藏边境包括横断山脉在内一系列地貌,古人是不会研究其成因的。以至于数千年来,没有汉人考证过云南境内的金沙江和最后“汇入岷江”的那一条是否同一水系(当然了,那时候也不会两个都叫金沙江,事实上云南境内的那段金沙江在古代根本没有名字。)

钱惟昱给在座诸人略微解释了一番之后,诸人这才恍然大悟。“大王是说,那滇地居然还有水路可通川中?便如当初我吴越灭大理时,沿邕江修河工开路一般么?”

钱惟昱拿出一副勘测比较简陋、水系水文都不曾标注出的大理地区疆域地形图,让诸人上来观看,同时在图上指点说:“不错,寡人之意确然如此。当然,滇地的金沙江段水深流急,部分江段定然是无法通行的,也不是我吴越如今人力修葺可成。从东川郡、石城郡往西北偏北二百余里,便是白石江与金沙江交汇之处,或是从会川府、建昌府往正东修葺部分栈道通行。至三江口往下,便可修葺整治险滩,以便通航。同时那些地段也无法从上游运船过去,便要在那蛮荒之地新移民屯垦建成城池、修筑船厂,造船数年,便可顺流而下。”

钱弘亿和钱弘俨在内,大家盯着地图看了半晌,茫然无头绪地问道:“敢问大王,那处地方究竟叫什么?这图上连江水标注都不明晰,更是地名全无……”

“确实没有地名,枢相在大理时,也曾略略派人勘测考证过一番,那里果真是蛮部中的荒芜所在。不过寡人决定将那两处金沙江的渡口、船厂城市分别定名为攀枝花、昭通。先算两个羁縻州的建制,唤作攀州、昭州也罢,将来若是人烟繁盛了,再做改制。勘测水文修葺河工的事情,寡人安排了如今在岭南屯垦数年、修治桑基塘屯田卓有成效的樊若水前去,并且多派新募撩浅军人马、钱粮火药不可短缺。”

“若是从这里当真可以水路入川,将来我军占据上游之利,只要在攀枝花与昭通提前积蓄囤积前两军械,便不愁不可以趁虚行事了。只是不知蜀人在川南黔西势力几何,是否处处分兵固守。”

“蜀人从来不曾想过还有人会从南方袭击蜀地的。若要说有州府夹江建城的,至少也要到戎州(今四川宜宾,出五粮液那个地方)一带了,戎州正处岷江、金沙江汇流而成长江的要隘所在,蜀人定然有驻军常备——实则这驻军也是防备楚地兵马自秭归溯江入川后,沿岷江而上罢了,本非防备金沙江方向的威胁。至于戎州以南,虽然也有些荒僻的蜀地州郡,然兵备废弛,也无沿江屯兵之要隘。诸位爱卿可还有疑虑么?”

“大王如此高瞻远瞩,臣等愧服!我吴越有大王这等雄主,定然成就远在昔年越王勾践之上,臣等能跟着大王混一天下,真乃万世之幸。”

“今日这番话,都是绝密之言,诸位爱卿听过,也知道其中兹事体大,绝不可以外泄。若是外间武臣还有忧心怨怼之状,诸位爱卿还要另想他法安抚才好、便宜行事。”

“臣等遵旨!”

“如此,便散了吧。”

元德昭、孙晟、韩熙载自去不提。钱弘亿听了钱惟昱今日的说法之后,却是感触良多,直到众人离开,他才对钱惟昱说道:“大王今日一番话,令臣茅塞顿开。如此说来,我吴越与赵宋之战,至少还可以拖延三年。臣原本有一提议,只是想着大战在即,怕乱了人心不敢猝然使用。今日倒想与大王探讨。”

“王叔但说无妨。”

。。。

。。。

第420章终归要来的纸币

“常置飞钱?嘶……王叔的意思是,让我吴越朝廷趁着这几年内部安稳、降雨日渐广阔、百货往还钱币结算不便,发行可以民间自由承兑的交子?哦不,寡人说的是飞钱。”

“却是如此,大王。我吴越虽然富有四海,金银锭判及铜币自铸丰裕,物产之盛也远超前代。然如今新得荆湖、扬州大理等处,疆土开拓之速,也是前所未有。原本福建、台湾、两广、江西等处俱是数年得一处、而后集结朝廷私有之财力建设一处、夯实国力。如今猝然要同时复兴扬州及湖南,所费已然不少。大理之地蛮荒,转运不便,烟瘴遍地,更不通海贸。如今要修葺金沙江水利,虽然臣不知所费几何,但决然不是浙江、闽江、赣江等我吴越平素修过河工的所在可比。如此巨额支出,再加上钱重转运不便,不如便学习唐宪宗时所定飞钱故法、略作修整,改为常置飞钱。想来以我吴越朝廷素来富庶之名声,定然可以让百姓富庶之人集资为朝廷所用。”

纸币……这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啊……钱惟昱当然知道十叔在说的是什么,可是他这人上辈子就非常痛恨那些搞虚拟经济的金融吸血狗杂,虽然不至于连纸币都恨上,但是只要有纸币,就会有银行,似乎以钱惟昱的智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什么让纸币出现而不产生银行的办法。他实在是不希望将来的史书上,他钱惟昱因为在他自己的任期内让国家有了银行这种罪恶的存在而著称,这种功劳他宁可不要。

钱惟昱沉默良久,以至于钱弘亿都差点儿以为钱惟昱是听不懂“飞钱”这个制度,不过钱惟昱不问他又不好主动解释,否则岂不是看低了大王的学识么,最后,还是钱惟昱缓缓嘘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问道:“十叔所说的这常置飞钱之法,可是自己想出来的么?或者说是从晚唐旧法改良的么?”

“臣也不是全然凭空而想,此前,十三弟掌礼部、司科举。臣有一次偶然与工部张思训清谈时,闻张思训提及,因我吴越文风鼎盛,大王礼贤下士,多年以来,渐渐有荆湖乃至蜀中寒门士子流落至我吴越落籍赶考。臣也是为了采风诸国制度,常找十三弟帮忙,考校一些蜀中与荆湖举子。后来发现,这宪宗朝飞钱之法,在川中经过王建、孟知祥两朝发展,俨然不仅有官发,亦有蜀中豪商富户私印,只要日常经营榷税不少,官府也不管制。

宪宗时旧飞钱制度,发票之后署明存入铜钱银两的钱数日期地点,到期后便需在目的地取出,不会作为长期持有。蜀人改制之后,却是因蜀地山川险阻运输不便,钱之一物,又不似消耗品,因此几家豪商之间内部通兑,渐渐形成了不限汇兑日期、地点的通钱。此见闻曾令臣大受启发,思忖为何天下之大,只有蜀地把这飞钱发扬胜于寻常,后来思来想去,觉着该是因为自唐季以来,其余各处州郡皆曾受王仙芝、黄巢、秦宗权等流贼屠害,富户洗灭,天下除蜀中之外,再无垂数百载之名望世家,因此若要常置飞钱,百姓必然多有不信。唯有蜀中虽有战乱,却只是上层节度使之间攻伐,并无均田均产之流贼,豪绅巨富并无根基动摇。”

钱惟昱听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他认识十叔十六年了,而且十叔一直没有表现出过别的异常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怀疑十叔也是一个穿越者的。因为这番见解如果不是靠先知先觉的话,定然是要经济学的天才才能总结地出来。

钱惟昱当然知道钱弘亿说的就是切中本源的内因——唐宋之交,蜀地最早出现常置飞钱,乃至宋初演变成交子,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蜀地的豪绅巨富阶层直到宋初都保存地比较好。这样的环境,让蜀地的超级土豪们有一种历史积淀形成的威望,在飞钱改制中其信用积累难度远低于别国的暴发户。

当然了,钱惟昱也知道,正是因为蜀地的社会矛盾一直没有释放,所以原本到了赵光义执政的时候,才爆发了姗姗来迟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别的省份,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通过王仙芝黄巢秦宗权的一通滥杀把唐朝三百年持续土地兼并带来的内部矛盾释放了,而蜀地却拖延到了北宋彻底一统天下后才触发了这场迟到的释放。

“不知王叔想过没有,若是朝廷发放飞钱,而且任从汇兑,那需要各处州府设置多少机构以供百姓承兑之用?那么多银两铜钱分散设置府库,又如何监管?我吴越如今的财赋账目之法虽然是亘古未有之善法,然从王叔在平南军时、修兰溪江借贷款项算起,至今用了也有十年之多了,虽然朝廷营建之工程中,劳役私用基本杜绝,钱粮贪墨比之前朝也折减了七八成,但是终究还是有的。各处囤积对于银钱占用也非常可观,还是起不到‘准备金比例超发’的效果。

如果朝廷官营常置飞钱,监管之人自然不如豪商那般精细——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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