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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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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这么娇贵了!给我披了这么厚的大氅,还怕海风不成,我再看一会儿,透透气。”

原来,今天领航的正主正是蒋衮介绍给钱惟昱认识的那个大食海商、亚伯拉罕伍丁蒋衮虽然是两浙最大的海商,但是他毕竟还是中国人,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一样做不到,他的优势,只是他人脉广泛、是浙商中难得的东洋南洋都跑过的达人,还结实得一些黑衣大食人!

前面那三艘带路的黑衣大食商船,其船型也正是这个时代纵横七海的三桅阿拉伯纵帆船,船上操船的人,也清一色是黑衣大食国的海商水手。

钱惟昱不回船舱,顾长风和蒋衮也只能陪他在甲板上站着观望。只有水丘昭券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早早回舱里歇息。甲板上的人更少了,百无聊赖的顾长风也就和蒋衮攀谈了起来。

“蒋舶主,那个叫亚伯拉罕。伍丁的大食人可靠么?我看他们的船,也不比我们的福船大,凭什么他们就敢说天下处处都可去得呢?啧啧啧,小王爷当初还真是用人不疑啊,听说是许了足足一千石的茶叶,就买这人带一趟路。”

“顾制使,航海能耐不是光看船大船小的,他们的船,帆桁索具与我华夏相比,确有其独到之处,不敢说对海风利用一定比我们竹篾草束的帆要受风,但是调度换向着实灵便。这都是他们几百年来惯于抢风折行航海积累出来的当然,这一点上,凭着小王爷天资聪慧,这半年来点拨我属下的能工巧匠,和大食人互通有无,倒也学得七八分手段。但是这些都不是大食商人纵横天下的真正绝活。

要说普天之下真正只有大食商人独一份儿的绝活,还是他们那手可以在茫茫大海上分清南北的本事这一点,我们汉人中至今没有人学会。”

钱惟昱在一旁听得分明,两世为人的他自然知道蒋衮口中艳羡说起的,就是阿拉伯人引以为傲的观星测定纬度的办法在地球上,南北纬度每差一点,仰观夜空中星宿的高度都是不同的。阿拉伯人有一套一年365天每天标准纬度下各大恒星高度角的表格,以及一套纬度换算法,结合每一天的日期、当天的标准星高,再用六分仪测出实际的星高角,两相对比按照一种阿拉伯人自己总结出来的数学算法,就能得出具体的纬度。

如今的地球上,这种技术只有阿拉伯人掌握,三百年后,葡萄牙和西班牙会成为欧洲人当中最早掌握这门技术的人群那全拜葡萄牙和西班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地区曾经是唯一一块有幸被白衣大食(倭马亚王朝)统治过的欧洲土地,所以阿拉伯人的核心技术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争取到**之前已经在伊比利亚半岛广泛流传了。

如果不是阿拉伯人曾经“纡尊降贵”统治过当时还非常卑贱蒙昧的欧洲土地的话,几百年后欧洲人根本没有能力完成“大航海时代”。

千年之后,西方文明的大肆秀优越感,让许多一知半解的人对于“大航海时代”所需的文明和科技的诞生,一律归功于西方文明的自身发展,又有几人知道欧洲人一直到14世纪之前,除了拜占庭帝国以外的其他欧洲地区都是连美洲文明都不如的丝蛮族形态呢?

……

这种技术,钱惟昱自己自然是知道其原理的,可惜也就仅限于知道原理罢了上辈子是用惯了gps的人,又不是知道自己要穿越、可以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六分仪定位法这种东西,钱惟昱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怎么制造怎么操作呢?

本来么,钱惟昱是打算如果自己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想办法不惜代价把这门技术从阿拉伯人那里挖过来,用买的还是强取豪夺的不论。不过如今急用,暂时也就来不及绸缪这么多了。

为了这次偷袭泉州,钱惟昱用了更直接的办法:让蒋衮利用他的业务关系,直接找亚伯拉罕。伍丁摊牌,然后许了一千石茶叶,让伍丁的人领航带路这一趟。

因为不涉及具体学习阿拉伯人的航海术,只是亦步亦趋地一锤子买卖,所以伍丁很爽快地就成交了。事实上,对于这个东方国度的小王爷中居然有人知道阿拉伯航海术的独到之处,伍丁还有一些对识货者的敬重。

蒋衮对阿拉伯人的秘法详情知道不多,但是好歹也知道这种秘法可以实现什么效果,和顾长风略略解说一番,倒也让后者听了个七八分明白。

“是啊,蒋舶主说得不错。有朝一日,我们汉人是一定要学会那门法门的。我吴越国利尽东海,不会这门秘法,岂不是空入宝山。”

听着两人在一旁闲扯说得入港,钱惟昱感慨地开口,很快引来了蒋衮的顶礼膜拜。

“小王爷肯如此想,实在是令卑职心有戚戚焉别的不说,单说二十年前,那时候卑职第二次被武肃王任命为联络日本国的使臣。

当初第一次去的时候,卑职按照老辈人的教训,规规矩矩六月出航、九月返航,一年只跑一趟日本。从九月之后,到次年六月之前的大半年,就只能用新罗、琉球的航路补足这段空闲的时候。可是新罗、琉球的货物利润哪有日本高?而且新罗、琉球本国穷苦,我汉人船舶前去,基本买不起我们多少货物,只能是去那里进货一些东珠、人参、红糖。

那时候的我年轻不服输,又自觉自己抢风逆航的手艺高超。第二次受命出使日本国的时候,等不得六月出航,提前到了四月份就出海,想探出一条不按时令的航线,就壮着胆子亲自带了一条船试试水。结果被乱风袭扰,迷了路途,在海上迁延日久。原本顺风八天就能到日本的航线,足足在海上漂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六月份才到,麾下得力水手饿死病死了十几个人。从此以后,二十年来我是再也不敢起此心思。小王爷此次若是有办法得手,也是造福我汉人海商的善举啊。”

“眼下暂时还没有办法但是这一次只要夺取泉州、漳州,我们吴越海商和南阳而来的黑衣大食人交往联络就会更加密切,假以时日,还怕不能得手么?”

蒋衮听得悠然神往,似乎看到了日后自己的商船队纵横东洋南洋,不管什么季节,哪里都能去得,不禁是一阵热血沸腾:“恭祝小王爷旗开得胜,一战吞并漳、泉!”

。。。

第21章黑衣渡海

钱惟昱的船队,在海上开了两天两夜,到得腊月初八那天后半夜也就是初九凌晨,跟着大食海船亦步亦趋开了几天都快麻木了的福船舰队终于收到了预定的灯火信号。

那三艘带队的大食海船船尾,作为引路用的灯火反复明灭了5次,每次持续十息的时间长短,观察到信号之后,福船队旗舰上的望手立刻把消息禀报给了水丘昭券,毕竟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小王爷只是来镀金的官二代罢了,真正管事的应该还是水丘老将军。

听到报信时,钱惟昱、顾长风和蒋衮都还在歇息中,水丘昭券不敢怠慢,立刻让随侍的人把几人喊起来。

“什么情况?已经要到泉州了么?”揉着惺忪的睡眼,钱惟昱抿了一口侍卫端上来的茶水醒了醒神,随后开口问到。

“泉州还没到是大食商人和蒋舶主约定好的暗号,说是南北方位已经对上了,东西距离可能还有几十里的误差吧,不过只要沿着正西折线航行,应该不出三四十里就会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前船就能赶到泉州。”

“既是如此,就有劳老将军依计而行了,兵法以奇胜以正合,具体统兵打仗的事情,小王是不在行的。”

“小王爷过谦了,您不过是年纪尚小,缺乏经验罢了。如此年纪,能有这些巧思奇想,已经是非常了得了,也许不出十年,就能追迹武肃王……”

水丘昭券和钱惟昱恭敬了几句,随后就敛去一开始的随和和尊敬,换上了一副肃然的神色,似乎很快就代入了一方统兵将领的角色,转向一旁的顾长风说到,“顾制使,今日这一战,头阵就看你的了。”

“谨遵都虞侯将令!”顾长风拱手一握,就要转身走出舱去。

“且慢!”钱惟昱开口叫住对方,从自己身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两柄刀剑,递给顾长风,“这两柄刀,细的这柄是蒋舶主上次馈赠的,乃是能力断三胴的东瀛名刀;粗短的这柄是那个大食海商伍丁给我的见面礼,刀面如雪花乌银,便是日光照耀之下,也不会有反光,乃是产自大食国的大马士革弯刀。

这两柄刀本来是给我用的,都以短小精悍为要,此战贵在奇袭,上次赏给你的兵器太过长大,只怕不好藏匿,便持这两柄兵器去吧。”

顾长风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激赏的神色,但是很快控制住心情,重重地一躬到底,随后接过刀转身离去,跳上了一条摆渡的小舢板。

船队正前方的几艘阿拉伯纵帆船似乎收起风帆短暂减速了一阵子,钱惟昱的旗舰和另外几艘舰队中航行靠前的福船很快接近过去,放出数艘小艇往复摆渡,往三艘阿拉伯纵帆船上各自送去几十名精干的水兵。这些人都是顾长风从亲从都里带出来的,一贯是保护钱惟昱安全的亲卫。上得船后,他们纷纷在皮甲外面兜头套了一些黑色的长袍和黑布的头巾,把自己装扮得和黑衣大食人相若仿佛,连脸面都用黑巾包裹这些,按照小王爷的筹划,都是让他们提前和这些大食人沟通好了的,该如何装扮才像是黑衣大食人,他们也是几天前才算训练精熟。

……

闽地多山,地无百里之平。闽中五州,但凡有军州府城级别的,一般都是沿江建城,才能繁衍生息、逐渐壮大。福州、建州濒临闽江,漳州则在九龙江入海口。至于此后数百年足以作为闽地第一海港的泉州城,水路交通之便利自然更胜一筹,晋江与洛江绵延数百里,正是在泉州城外交汇入海。如今后汉年间,泉州的航海贸易自然不如后世南宋那样繁盛,却也不时有南洋海船前来贸易。

泉州城南十几里,晋江南岸一处伸入东海的海岬周围,有一个叫做溪边村的小渔村,那是一个只有几十户渔户组成的小村落,全村除了十来条小渔船外,再无他物这些渔民,许多就连屋舍都没有,纵然不出海的日子,也是住在船上,那小小渔舟,便是一户人家的全部财产了。

除了渔村之外,这里原本还有一座木材搭建的楼橹,在春秋两季海商往来相对较多的季节,会有泉州的士卒来此望引航,指引来船。

数日之前,这座楼橹得到了紧急的加强,两队泉州都指挥使麾下的兵丁在楼橹外面堆砌了一道封火石墙,也加大了楼橹规模,使其中可以藏兵百余人。最后,泉州兵还在楼顶积贮了大量的柴草畜粪,把望楼改成了烽火台,一旦有变,就可白昼烧烟、黑夜举火,向十几里外的泉州城示警。

“张哥,你说这鬼天气,在这儿能有啥废事儿发生,还不如早点歇了,我去镇子上帮兄弟们再沽点酒来暖和暖和。”

几个泉州都指挥使的兵丁把朴刀长枪搁在烽火台顶楼的墙壁间,一边聚在一起烤火,一边不时地抿一口小酒,不过几个皮囊葫芦摇着都回音空响,显然是即将告罄了。

“这差事是防御使大人亲自交办下来的,谁敢懈怠!陈二蛋你这不知死的贼厮鸟听说了没,泉州北五峰山、靖江村两处烽火台的巡哨士卒,那天被防御使大人亲自查岗时查到懈怠,总共二十八颗人头,从正该轮班当值巡哨的哨卒,到负责烽火台的什将队副,全部掉脑袋!你想自死别拉着我一道儿!”

那个名唤陈二蛋的哨卒苦着脸,晃了一下自己的酒囊,里面已然是空空如也,听队副说得郑重,一时也不敢造次。

“张头儿,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大弄。打仗的事情我们也见得多了,当初跟着五王爷的时候,哪年没得三五仗,可是也没像如今这样把弟兄们都搁在大海边天天吹海风的,究竟是防备些甚么?”

“说你们这些人没见识,还真是不枉了你们!想听都凑过来!”

那个张姓的队副把手一招,几个一起望的哨卒就一脸好奇地凑过去脑袋,听他低低细语。

“这一次要防备的,不是我们闽中人马,是防备吴越国的偷袭知道吴越国么,在我们家节帅地盘的北边,那吴越人惯用大海船,也会走海路运兵偷袭,听说今年年初开春时候,福州城那次大战,吴越兵马在陆路被唐军扼守仙霞岭、武夷山中要隘阻截,难以进兵,最后就是从东瓯派出海船水师浮海而来,在福州城南的白霞浦登陆,背水一战破了围城的唐军,福州由此才落入吴越国手中。如今节帅的精锐兵马,都全数北上到莆田和吴越大军在莆田对峙,后方空虚,防御使大人三令五申,让我们沿海遍布烽火台,好生备御。”

“还是张头儿有见识,我们这些粗夯汉子,只知道见了船队就举火,哪知道那么多门道,要不是张头儿解说,说不定明儿个看到几艘渔船都会举火,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你们这些夯货!要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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