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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 作者:林似眠(晋江2012-06-19vip完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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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盘问吧?”

含章微微抬起眼皮瞟他一眼,冷冰冰道:“我已经没有了健全的腿,不想到最后连腿都没有。”
朱嘉被噎了一下,他摸摸鼻子,瞪了含章一眼,恨不能把这个臭硬臭硬的丫头好揍一顿。

赵昱倒并没有生气,他发现今天沈小姐似乎心情不佳,但也感觉到她满身的冷刺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
他往自己杯子里斟了一杯酒,道:“家师确实十三年前过世了,我这些年是按照他的手稿在修习医术。沈小姐若是同意的话,你便是我第一位病人了。”

听说柳扁鹊已死,这是意料之中之事,含章心中并无太大波动。但如今普天之下除了眼前人,怕再难找到会柳枝接骨法的医者了。
她静静思索片刻,道:“为什么是我?”
身为皇子,如果想要钻研医术,有的是合适的病人排着队供他试用。

“追求最高深的医术是每个医者的愿望,我也不例外。柳枝接骨法适用于骨头伤得过重、靠自身力量无法恢复如初从而短缺一截骨头的伤者,这样的伤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小姐的的腿是被马车碾压而过,骨头必然是从中断成两截,几成粉碎,而且骨头摔断的时间并不算长,有利于断骨重续。这对我而言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的。”赵昱微微侧过脸,恬淡笑容徐徐展开:“再者,玉京城里的人多如牛毛,无缘之人穷尽一生亦不会相见。既然有缘相识,不妨放手一试。”

含章一怔,这句话相当耳熟,正是自己跟英王宁王蹭吃时随口绉的,不料却被眼前人记住了,此刻又用到自己身上来。
她挑眉一笑,心里那莫名的阴霾不知觉间消散了些:“此事事关重大,容我考虑几天可好?”

赵昱颔首笑道:“这是自然。”

含章点点头,长身而起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我同意,三日后便去给你一个答复。若是没有答复,则就此罢了。”

她这般干脆,赵昱也不拖泥带水:“好。我如今已开牙建府,封平王,府衙就在承宵巷。”

含章默记下来,便不再多留,抱拳行礼后转身便走。朱嘉一愣,忙喊道:“哎哎,我说薛……沈家丫头,你就这么走了?这一桌的菜可都没吃一口呢!”

含章回头扫了一眼桌上山珍海味,眼波流动,突然莞尔一笑:“这又何妨?若是医得好,我再回请你们,到时候随你们点菜便是。”说罢,回身快走几步,推门出了屋。

小六正胡吃海喝得高兴,又被含章提溜出来,憋气得紧,便鼓着腮帮子边走边生闷气。
刚走了没多久,忽听见含章低声道:“小六,我们回胡杨,好不好?”

小六满嘴的气顿时泄了,他小心翼翼看看含章脸色,只因是夕阳西下,迎着光,反而看不分明。因为上次从薛家出来,含章一直都是好心情,所以一回生二回熟,今天离开李家小六也习惯了,并没有多注意,此刻听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由有些不安,压低了嗓子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刚刚那个九少爷说了什么话?难道是治腿伤有什么困难?”

“和他无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含章左右看了看,转进了一条小巷。略走几步,街市的嘈杂就小了许多。玉京的幽静小巷,总是会藏着许多旅社客店,用来租给赶考的举子,这条巷子不远处也有一家,此时已过了秋试许久,住店的人并不多,含章匆匆定了两间紧邻的上房。

待进了房内,她似乎有些气闷,一只手牢牢按在胸口,眉关锁得很紧,用了气声轻轻道:“不是别的原因,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总觉得放心不下胡杨。”
英王、宁王、李明则、程熙,今天这个平王,还有薛家和程家,这些人的脸纷纷从眼前闪过,却都归于一片死寂的黑色深潭,水极黑极深,根本望不见底。

小六一路跟着,满腹的狐疑,此时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咬牙怒道:“回去?那卢大将军的仇呢?小姐你忘了东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么?明明是战死沙场的将军,是我们大盛的骄傲,可他们东狄人把他的头割下来,用刀在脸上划了丧家犬三个字,拿狗笼子装了送回给我们,这是怎么样的奇耻大辱?如今总算查出了些眉目,小姐你就要打退堂鼓么?”

含章听得心如刀绞,她愤愤道:“可若是再查下去,只怕要万劫不复!”小六一愣:“小姐,这话怎么说?”
这段时间含章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他,他所知道的也只是鼓店老板就是窦冒的弟弟,以及含章之前那个隐隐约约关于李明则的猜测,还有那个神秘的金葵花纹样。
含章闭了闭眼,干涩道:“李明则身后的人,只怕就是二王之一。”
小六虽然查过金葵花,可是从未往这匪夷所思的层面上面过,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什么?!难道,难道奸细通敌的事是皇家的安排?”

含章并不确定,也猜不透,只皱了眉摇了摇头。小六一股初生牛犊之气,怒道:“管他们是什么二王三王的,就是皇帝老子也没有陷害自己将军的道理,既然查出来了,咱们就非得去讨个说法不可!我们明儿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他两手紧紧握成拳,激动不已。

含章眸中风雨如晦,她低喝道:“住口!”戾气十足。小六心胆一寒,顿时噤声。

含章直直盯着他:“如今空口无凭,靠什么去告?!事涉皇家,只怕还不等说完就被拉出去下狱砍头。”

小六脖子一挺,满脸不惧:“哼,砍了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十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语调虽不高,确是掷地有声。

含章心中泛出一股浓重涩意,垂下眼皮没有说话。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半晌,小六不敢相信般低低问道:“小姐,你,你该不会怕了吧?!”

一个怕字,仿佛刺到了含章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明亮逼人的光,微哑着声音道:“不过生死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但一定要命有所值,必须要让那贼人血债血偿!只是,只是……在这世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祖父,还有你们这几个人。若是要继续查下去,倘若真有什么万一,祖父怎么办?你们怎么办?……”
而若是不查,那通敌之事永远是悬在头顶的巨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砸下,防不胜防。
她还是怕的,胡杨有着所有她在乎的人,她不怕死也不怕痛,只怕再失去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冒险。含章想着,颓然扶着屋中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她心灵深处最大的恐慌,而李明则轻而易举洞察了这一点,简单一句试探的话就足以让含章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小六来了玉京这么久,亲眼看见了天子脚下皇家威严,自然明白含章的顾虑,只是他虽然不懂兵法,但在战场上听惯了,也知道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是兵家大忌,含章自入京来,一向进退都心中有数,绝少露出这样慌乱害怕的犹豫样子。小六看得心头发悸,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上忙,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那,那卢将军的仇,咱们还报吗?”

含章手握成拳,紧紧按在桌上,沉声道:“报!为什么不报?!只是在行事之前必须先把你们安顿好,了结后顾之忧。”她话锋一转,斩钉截铁道,“所以咱们明天就启程回胡杨。”
若是要治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必然会有三个月的世间无法动弹只能在床上躺着。三个月能发生的事情太多,这样前途未定的时候实在不是适当的时机。要在亲人朋友的安危和自如行走的能力间二选一,含章毫不犹豫会选第一项。

小六一愣:“明天?”
含章点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去把之前藏好的东西都收拾了带来,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小六干脆利落应下:“是!”




第四十四章 风波起

    次日一早,两人就收拾了东西,在楼下店堂里吃早饭。

    含章比昨日沉默得多,满腹心事。小六昨日说了重话,心里颇为不安,今天态度格外和软,跟前跟后摆碟子叫点心,狗腿得很。含章也不说什么,只淡淡瞥了一眼。

    当初入京的破烂马车连同那匹瘦马也没便宜侯府,小六拉去马行卖了几两银子。

    如今这两人要想长途跋涉回千里之外的胡杨,必须先弄个代步的车马才行。这就得先盘算盘算手头还剩多少家底。

    两人用完饭,仍旧回了房。小六把他藏好的包袱拿了出来,手里的银票也都摊开来算账。两人头碰头算了半天,手里的六百两银票大约用了五十多两,剩下的钱管够。

    含章想了想,觉得花了这么多回去被查账的时候应该不会被骂,也就撒手不管了,只说道:“明月倒不必急,但走之前定要去药店里买些虎骨好配药,还有润肺的好药。”沈元帅两条腿受过寒,一到冬天就难受,西北多狼却没有老虎,买些虎骨好泡酒配药,而陈副帅的肺病也已经好些年了,京里寻药比胡杨便利不少。

    “还有小豆子和柳五,他们两个最爱吃甜食,胡杨的糖总是杂了大颗粒,不纯,路过糕饼店带点松子核桃糖好了。”含章昨夜没睡好,精力总不能集中,晃着神补上一句。

    小六收拾行李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背上闪过几缕寒意,慢慢抬头看向含章:“小姐,小豆子和柳五……年前就不在了……”

    含章一凛,回过神来,声音微哑:“哦,知道了。”

    小六再不敢做声,手脚麻利地收好东西。两人正准备出门,门一开,外头站着一个人正抬手欲敲门,两下里对望,那人手顿在半空,莞尔一笑:“真巧。”

    含章眸中深处闪过一丝暗色,淡淡道:“真巧。”

    程熙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他低了头清咳两声,面上微红,道:“那日日受沈小姐相邀,今日特地来还席,不知你可方便?”

    含章微愣:“请我吃饭?”

    程熙微笑着看她:“正是。”

    含章眼波微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程熙明眸微弯,笑道:“昨日去李府上,听说你走了,后来又听平王殿下说在这里见过你,我今早便沿着附近客店旅社一路问过来。幸好找到了。”

    他本是如竹君子,这一笑,便如积雪层层的竹林雪地里微微钻出了青笋的小小芽儿, 干净纯粹得让人心头生出一丝不忍。

    含章目光扫到他额上微微沁了细汗,衣袍微斜,满是褶皱,显然是走了不远的路。程熙笑意深深,眼中满含着期待看着她。

    含章手藏在袖子里,紧了紧,垂眸道:“我预备今日启程回胡杨。况且那日最后也不是我付账,算不得是我请客。”

    程熙听到前一句便惊讶不已:“你要走?”含章点了点头。程熙显然完全没料到这回答,一时怔愣住,直直看着含章,待察觉到这失态之举,他微慌地错开视线,略带了几分怅然:“今天就走么?”

    含章平静无波,道:“是。”

    程熙眸光泛过一丝黯然,略一思索,又道:“若是如此,我也当做个东道,就当为你践行,可好?”

    他这般软语相邀,含章本来不欲与他多做牵扯,却也不能就这么拒绝,她想了想,答应下来:“也好。程公子要在那里做东?如今时辰还早,我料理些事便去找你。”

    程熙脸上漾开盎然笑容,大力点头:“好,我在得月楼里订了雅间,届时扫榻以待。”含章淡淡一笑,便带着小六往药铺方向而去。

    待到马车和药材备好,差不多到了午时,小六便赶着车往得月楼而去,路上经过七宝斋,含章叫停了车,亲自下去买了几盒松子核桃糖。小六不敢吱声,提着心挥了马鞭,赶着马往酒楼而去。

    得月楼大概是玉京最好的酒楼,说是楼,却也不单是一座楼,进了院门是一片亭台莲池、朱阁回廊,曲径通幽,几株九重葛开了满树火红的花,鲜艳得好似连绵起伏的熊熊火焰。

    花间一条凿花青砖路直通向院中两座雕梁画栋的雅致三层小楼,两座楼几乎一摸一样,并肩立在院里,三楼有架虹桥连接了两座小楼,桥上有美丽窈窕的女侍轻衫绫罗,捧着精巧托盘逶迤而过,桥边也垂下大蓬大蓬九重葛的红花,风一吹,大红的花瓣零散飘下,如碎雨般打着旋掉落到一楼地上,颇有几分世外仙境的悠闲逍遥之感。

    小二领着含章和小六两个进了左边一座楼的三楼,一间雅室内,程熙仍是一身素白黑边的圆领襴衫,静静坐在桌边品茶,见她进来,立刻放下茶,含笑起身相迎。

    不知什么地方安置了弦乐班子,正吹奏着轻快悠扬的太平调。丝竹之声从开着的窗外飘入,叫人听得神清气爽,既可助兴,又不显得喧嚣。

    菜早已点好,待几人落座便上了几个色泽鲜艳诱人的冷盘,都盛放在汝窑粉青瓷内,程熙笑着抬手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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