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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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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却又忽然重演。

    沈约勉强笑了出来,他才十六岁,又是娇生惯养养大的,和上辈子那个临死还能笑的温柔妥帖,甚至还能灵活机智地扯出一个谎,蒙骗了顾宁远这么多年的那个沈约还是不大一样的。

    他笑的叫顾宁远心都搅在一起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连呼吸都不能了。

    “我知道的。”沈约的笑意越深,脸上沾了些血,反倒更加鲜艳明丽,“我不会死的,我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沈约不想死的。他此生对家人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他们待他不好,沈约生性凉薄,也将他们忘得干干净净。后来到了孤儿院,什么都是别人施舍的,沈约不屑于要,而那些也都是可以再随时收回去。再后来就被顾宁远收养,那些都是顾宁远的。即使顾宁远待他再好,沈约再依赖对方,他也不会把那些东西当成自己的。

    所以长到这么大,沈约其实什么都没有,他只有自己的一条命。

    这事他唯一仅有的,极其珍贵的,自己的性命。

    沈约从小一直以为自己不会为了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付出自己仅有的一切。可如今为了顾宁远,他如同本能一样地付出了自己的命。

    即使死了,也不会后悔。

    顾宁远像一根绷紧的弓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沈约捞起来。他的声音颤的厉害。

    他沈约在害怕。再怎么样,沈约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怕痛怕死。顾宁远瞧出来了,摸了摸沈约的脑袋,压住全部其他的情绪,又冷静又理智,“害怕没有关系的,害怕也没有关系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医生什么时候才能来到这里,什么时候能把沈约送进医院,谁也不知道。

    顾宁远没来得及关门,只是自己靠在门口,挡住了外头的寒风。他替沈约脱了外套,用止血带把他的腹部扎起来止血。

    沈约抬起头,纯黑色的瞳孔发亮,微微笑着,挣扎着不要闭上眼。这时候背后已经完全僵住了,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了。

    外面明月高悬,白雪皑皑,还有一树红梅,是难得的好风景。

    门口的有一盏路灯,在黑暗里孤独地明亮着,却恰好照亮了大半个顾宁远。

    沈约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心尖一颤。

    他是光。

    沈约的眼睛骤然瞪大,想要再把眼前这个人看的再清楚一些,记在心里。因为顾宁远是自己的光。

    这清醒仿佛是回光返照一样,用尽了沈约最后的力气。

    沈约感觉全身发软,渐渐陷入不了抵抗的昏迷之中。

    顾宁远弯下腰,在耳边轻轻唤沈约的名字,叫了很久沈约也没有回答。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又平静下来。如果沈约再为了救他而死,顾宁远欠他两条命,便再也还不上了。

    再没有办法了。顾宁远看着他,半个小时前他还是个活泼而充满生命力的少年人,现在却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像一只被猎人打伤,奄奄一息的幼年天鹅。沈约那样美,又年轻,人人都愿意宠爱他,可他却被在成长中被意外伤害。

    这世界总是对他不公。他前世受了许多苦,年少失恃,唯一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在二十八岁时为了报答自己小时候那一点小小的恩情而死。而站在,他才十六岁,连世界是什么样子,生活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

    顾宁远不甘心。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顾宁远等了很久,他的脊背挺直,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替沈约挡住全部的风雪。一只眼瞥着外面,另一只眼盯着沈约。

    他能感觉到沈约的呼吸在慢慢减弱,仿佛腿上趴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娇弱生病的小猫。

    顾宁远快听不清沈约的呼吸声了,也听不清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风雪愈大,顾宁远不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他欠沈约一条命,可那时候沈约在他面前死去,顾宁远除了感激,想到要报答,几乎是漠然的。他还拿沈约当做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亲人。而当初顾律和秦姝去世,顾宁远头一回遭遇生离死别,虽然伤心,但心里却很清楚。人生在世,总是会这样的,亲人会分离,或早或晚而已。

    但是现在,顾宁远想陪着沈约一起去死。这是非常奇妙的,从没有过的感觉。顾宁远从这个想法浮现,思考到了现在,也没有得到结果。

    兴许是由于愧疚感激和亲情混杂,产生了一种其他不明所以的感觉。

    顾宁远放弃了思考,他遵从自己内心的心意,稍稍把沈约抱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的嘴唇是冰冷的,沈约的额头也是冰冷的。可这个吻停顿的时间太长,相触的部分便热了起来。

    顾宁远终于停下来,他拂了拂沈约的头发,遮住那个湿润的地方,像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低声说:“沈约,不要怕,我会陪你的。”

    也许是欠沈约太多,也许是感情太深,到这时候都理不清楚了。

    若是沈约真的死了,顾宁远已经想好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前世今生,都是由于沈约救了他。他也活得差不多了,等把顾家的事处理完了,交接好了,去陪沈约也不错。

第58章 谣言() 
此时正值深夜,张瑾还在外地代替父亲参加一个庆功晚宴,忽然就得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顾宁远度假的时候被人带着刀闯进来,好像被刺了一刀,鲜血满地,现在正奄奄一息,正在医院急救。

    这是东临市的一桩大事。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了,张瑾在隔壁市都听到了风声。

    旁边有些人借着酒意冷嘲热讽。他们大多不是东临市的人,至多只是听说过顾家的一些事。

    大约是说顾家,特指顾律这一脉运气不好,从父亲到儿子,看起来的早死的面相。

    话说的颇为露骨,张瑾差点当场摔了杯子。他还是忍住了,找助理先顶上了,自己着急打了个电话。才开始是占线,后来又没人接,最后直接关机。

    张瑾急得要命,又辗转从陈伯那里得到消息,说是现在全在医院。顾宁远那个心肝宝贝弟弟受了重伤,正在抢救,顾宁远没什么大事。至于外面都是胡说八道传的。

    中间经过也说不清楚,那边也是乱糟糟的。张瑾心里一惊,知道是出了大事。临时把事情先托付给助理,自己找人开车连夜赶到顾宁远现在的医院。天黑雪滑,赶到的时候天边都快亮了。

    他带着人上了三楼,根据护士的指点到了沈约的诊室前。柳妈和陈伯,还有顾宁远那几个叫的上名字的助理秘书全在这里。

    张瑾看了看旁边亮着的红灯,愣了一会,“沈约,那孩子还没出来?”

    陈伯一脸严肃,柳妈抹着眼泪不出声,沉默着点了点头。

    张瑾搓了搓冰冷的脸颊和手,他一贯能说会道,这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又问:“那,顾宁远呢?”

    宋清反应过来,连忙履行自己的义务,带着张瑾走到这一层的另一边,又拐到左边,那里开了扇窗,窗户旁站了两个人。顾宁远迎着风口,外面套着一件厚外套,上面的商标还没摘。他的袖子是半卷着的,露出小半截胳膊,冻得通红,青筋绽起。

    另一个人也是眼熟,两人大约是谈完了,那人扶了扶眼镜,转身离开。与张瑾擦身而过的时候点了点头,问了一声好。

    张瑾上前两步,想要问沈约的情况如何,瞧了瞧他的脸色还是咽下去了。反而顿了顿,“现在外面不符实际的流言传的到处都是,我来的路上和我爸说了一下,顾氏内部乱成一团,你不去管一管?”

    “没什么好管的。”顾宁远冷冷的说,他瞥了张瑾一眼,似乎有些烦躁,随口问道:“有烟吗?”

    张瑾意料不到,“啊”了一声。他和顾宁远从前上高中时也曾抽过烟,只是年轻时好奇的尝试。可顾宁远只抽过一次就再也没试过。后来张瑾问的多了,顾宁远才告诉他,是那一次回家后秦姝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叮咛嘱咐他玩注意身体健康。顾宁远便再也没有抽过烟了。

    “你不是说过,不抽烟了吗?再说这是医院。”张瑾劝他,走到他的对面。

    顾宁远靠在窗沿边,半阖着眼,说话时冷淡而压抑,只是咬牙时泄露出一丝狠戾,“我只是,现在太不理智了。”

    “所以可能会做出些不太理智的事。”

    他顿了顿才接上来,声音极沙哑低沉,因为已经吹了一夜的寒风。

    “你不要太……担心……现在的情景,再糟也糟不过你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你不也撑下来了。”张瑾离他很近,能看到他半敞开的外套里是一片暗红。

    那不是毛衣的颜色,是干透了的血。

    “不比那时候,”顾宁远打断了他的话,手指紧紧捏着窗框,“那时候我的父母都死了,再如何只不过是一个顾家罢了。弄丢了,斗输了,还能从头再来,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而现在,我的沈约只有一个,不能再重头了。”

    他这段话说的十分平静,接近缓和,轻描淡写一样说出自己的心意,倒叫张瑾听的越发胆战心惊。

    他知道顾宁远忽然收养了一个孩子,娇宠万分,可从前几年看来,张瑾更愿意把这份宠爱归结于自己不知原因亏欠,甚至揣测是不是有人把沈约托付给顾宁远的。可后来几年,顾宁远却越发着魔一样,待沈约真的情深意切起来。顾宁远一贯内敛,他从不谈自己的心意、感情,只是用实际行动表明。可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同张瑾说出口。

    张瑾觉察出他的不对劲,默然无语。被冷风吹的打了好几个寒战,还是打起精神,转移话题,打算同他谈一谈这一次的事情。

    不过顾宁远虽然说自己不理智,可脑子还是清楚的,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从顾宁远决定去度假,工作的安排,度假的计划,只有顾宁远和沈约单独的两个人,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带着刀闯进来的是顾鸿,他什么胆量都没有,刺了一刀就逃跑了。

    顾宁远最后说:“我打了医院的电话,这里太偏远,救护车来的很晚。等我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被刺了一刀,重伤垂危,都快要不行了。”

    他甚至轻轻笑了笑,“这世上想叫我死的人不少,可这么迫不及待的,就只有我那几个同族同姓的一家人了。”

    张瑾眯着眼,“真是,你们家的那些人也太狠了……要钱不要命。那你现在怎么办?”

    顾宁远面色冷漠,眼神幽暗深沉,“能怎么办,他们要我的命,我让他们把自己的命还回来。可却牵扯到了沈约……”

    张瑾从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神色。以前小时候在一起,顾宁远即使性格暴躁,可终究没什么大事。到了十八岁以后,顾宁远性格越发沉稳内敛,张瑾几乎都不怎么能见到他在沈约之外的事情上有什么情绪波动。可现在顾宁远满脸煞气,张瑾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顾宁远本来是不应当做的太过分的,可顾家那群人,确实是,做过了头。

    张瑾把顾宁远从风口里拽出来,顺手把拉链也拉起来,一本正经说:“我们回去吧,沈约的手术还没有结束,我们还要等着他。”

    “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顾宁远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点,眉尖深深皱起,有了点人气。

    “医生说伤口不算太深,却很长。原本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那里太远,救护车来得晚,失血太多。”

    顾宁远的手松开窗沿,痛苦的神情一闪而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两人终于离开这里,东边的太阳渐渐升起。

    而就在此时,顾鸿才踩着雪路找到一家小旅馆,急急忙忙躲进去。他没带身份证,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前台的服务员才勉强开了一间房。

    服务员怀疑地看着他,顾鸿进房后立刻把房门锁起来,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没多一会,他撑不住从门口滑下来,下半身的裤子上满是雪水,渐渐融化在地面上,湿哒哒的。他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眼里满是惊恐。

    他可能,可能杀了人!

    那是前几天的事,那个中介经理告诉他,说是知道了顾宁远过几天会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度假,他可以带着他去找顾宁远,正好当面对质。

    而昨晚到了那个地方,天近黄昏,那人拿出一份录音,打开给顾鸿听。里面是岳宝琴的声音。

    录音的质量并不好,里面沙沙作响。

    “先生,您的意思是……让我弄走顾鸿所有的钱,让他下辈子……可毕竟他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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