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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那些事儿-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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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活命,就别给儿媳妇添乱了。

    尽管张大栓做事情越来越小心,可大栓婶还是感到了不妥。

    最近的大栓婶一直觉得很奇怪,也很惊讶。

    她老是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那眼睛很像死鬼男人张大栓。

    大栓婶起得早,她已经不纺花也不织布了。纺花织布弄来的那点钱,还不够填牙缝。

    她唯一的嗜好,就是早上起来给天天做饭,让孙女吃饱,看着孙女背着书包去上学。

    她每天重复着相同的话,天天的脚步刚刚走出家门,后面就会传来奶奶的叫声:“别跟人打架,好好念书——!”

    小天天也总是重复着同样的话:“知道了——!”

    这种对话一直重复了十多年,直到天天上了初中,走出山外,大栓婶子才不喊了。

    大栓婶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天等着孙女回来,天天回家,甩掉书包,大栓婶就忙活着给孩子做下一顿。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孙女身上,怕孩子饿着,怕孩子冻着,也怕孩子生病。

    天天就是她的命,她把她顶在头上怕吓着,放在嘴里怕化了。

    四妮在管理工厂,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回家也不过夜。她帮不上忙,只能照顾孙女,减轻儿媳妇的负担。

    这段时间,大栓婶老是觉得神秘莫测。为啥俺家总是有个影子,半夜来回晃荡呢?

    不会是家里有鬼吧?娘啊!吓死人了。

    大栓婶怕鬼,当初,小燕留下的大暗病,老实婶丢下的大瘟疫,还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而且,他觉得米缸面缸里的粮食,也总是无缘无故会减少。不知道是被人偷了,还是被耗子偷吃了。

    大栓婶很少关心米缸面缸的,那是四妮的事儿,四妮走了以后,她才开始关心。

    她曾经在上面做了记号。第二起来,就检查米缸面缸,忽然发现里面的记号没有了,有人抓过的手印。

    那手印应该是个男人的,很大,很粗壮。

    他娘的怪事啊?那个王八蛋偷老娘的米面?

    可你偷就偷吧,也不偷完,总是偷那么一碗半碗的。

    实在不行,老娘就在米面缸里支一个老鼠夹子,谁偷打谁。

    果然,大栓婶暗暗在米面缸里支起了老鼠夹子。

    那一晚,张大栓趁着媳妇睡着,到仓库去拿米面,手刚刚伸进面缸,啪嗒一声脆响,就被老鼠夹子打中了。

    张大栓呲牙咧嘴,心说这败家娘们,竟然支老鼠夹子,想谋杀亲夫啊?

    他也不敢叫,只好偷偷将老鼠夹子放回原位,又原封不动支上了。

    第二天,大栓婶去米缸面缸里里检查,老鼠夹子在,米面又少了。

    这把她闷得不行,拍着膝盖在大街上骂,整整骂了三条街。

    大栓婶第一次发现男人,是四妮走了两个月以后。

    那时候天气已经进入深秋。

    她跟孙女睡一间屋子,一条土炕。

    半夜,她总是要醒过来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帮着孙女盖被子。

    天天喜欢踢被子,天凉了,大栓婶担心孩子感冒。

    那一晚,张大栓偷偷潜伏进了屋子里,月光下,他看着大栓婶的面孔,一个劲地流泪。

    两口子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看得到却摸不到,听得到却靠不近。

    这种咫尺天涯的生活方式,让张大栓感到窒息。

    他发现女人老了,一头斑驳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样子也越来越慈祥。

    他像个死去的鬼魂头七还魂那样,注视着女人。

    大栓婶一脸的沧桑,是对男人的思念,也是对男人的不舍。

    是他把她催老的,大白梨跟大栓婶的年纪差不多,人家大白梨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保养得恁好,可自己的女人却老成了这样。

    张大栓觉得愧疚,不由抬手摸了摸大栓婶的脸。

    这一摸不要紧,大栓婶竟然醒了,张大栓吓一跳。

    于是,他的身子一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出屋子,飞进了土窑里。

    大栓婶睡意朦胧,一睁眼看到了一条身影,只一闪就不见了。

    吓得她脑子轰隆一声,头顶上打了个炸雷,暗叫一声:“不好!有鬼啊!”

    她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逃命,而是瞬间将孙女抱在了怀里。

    她可以自己被鬼缠,被鬼害,可任何人不能碰她的孙女。要不然她会以命相搏。

    大栓婶冲着门口嚷道:“你是谁?为啥来俺家?你是哪家的冤死鬼?害俺可以,不能动俺的孩子,要不然老娘就跟你拼了!谁呀,你出来,出来啊!!”

    可嚎叫半天,根本没人搭理她。

    大栓婶整夜整夜不敢睡,死死抱着孙女。

    孙女天天问:“奶,你咋了?”

    大栓婶就说:“没事,娃啊,睡你的,有奶在,不怕,不怕!”

    孩子不害怕,她的心里就跟敲鼓一样,三两天半夜不敢闭眼睡觉。

    再后来,四妮从城里回来了,看她跟孩子。

    大栓婶看到儿媳妇,一下子拉起了四妮的手,说:“妮儿啊,不好了,咱家有鬼。”

    四妮抿嘴一笑:“娘,大白天的,哪儿有鬼?你咋了?”

    大栓婶一下子拉住了四妮,说:“妮儿啊,娘没骗你,真的有鬼啊?你走以后,咱家的粮食无缘无故就会少,而且电费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墙角的位置会忽然多出几个箩筐,都是新的。

    最可怕的是,那箩筐编制的很好,跟你爹在的时候编制的一模一样。不会是……你公爹回来了吧?”

    四妮心里一个劲地笑,明白是公爹大意,被婆婆发现了踪迹。

    她赶紧解释说:“娘,一定是爹回来了,他放不下我们,回家看看,记挂着我们啊。他走的不安心。”

    大栓婶一听就哭了,说:“那个死鬼回来干啥?他还有脸回来?去找大白梨啊?吃人家的饺子,穿人家男人的棉衣啊?睡人家的土炕,摸人家的大白梨啊?

    回来我也饶不了他,找个抓鬼的,非钉死他不可!”

    大栓婶咬牙切齿,说的是气话。

    当初,张大栓的确背叛了她,因为纵火杀人,在山上逃亡了一年。

    年三十的时候,他偷偷从山上回来,没有回自己的家,反而去了张大毛的家。

    那一晚,张大栓穿了张大毛的棉衣,吃了张大毛女人包的饺子,也跟大白梨相好了一次,摸了大白梨的……大白梨。

    大栓婶想起这些,对男人恨得咬牙切齿。是他辜负了她,她觉得他没脸见她。

    四妮说:“娘啊,爹回来是找你的,他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走,或许他有啥没了心愿。”

    大栓婶怒道:“那死鬼变成鬼俺也不原谅他,让他死好了!”

    心里虽然这么说,可她知道那是自己骗自己。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哼哼唧唧陪了他三十年,其中的二十年都是在守活寡。

    那种孤苦,思念跟执着,不是一朝一夕能忘却的。

    四妮走了以后,大栓婶买了很多元宝蜡烛,到张大栓的坟上去,给男人烧了很多纸,也买了很多的供品。

    张大栓的坟墓里就一口空棺材,棺材里也就几件破旧衣服,其他的啥也没有。

    他跟二丫一样,是衣冠冢。

    当初张大栓掉进幽魂谷,村子里人都认为他死了,尸骨无存。

    大栓婶没办法,因为根本找不到男人的尸体,就立下了这个衣冠冢。

第439章 如梦似幻() 
第439章如梦似幻

    她在男人的坟墓前默默祷告:“死鬼啊,你放心吧,家里都好,一切安好,你赶紧投胎吧,别缠着家里人,毕竟阴阳相隔,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缘的话,咱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大栓婶永远忘不掉张大栓当初离开时,说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天,张大栓被两个公安戴上手铐,张建国驮着他去城里服刑。

    男人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说:“他娘,我走了,下辈子我还做你男人,你还是我的女人。”

    或许就那么一句话,大栓婶对男人从前的一切都不再计较了。

    她早就原谅了他,跟男人过一辈子,有这么一句暖心的话……值了。

    有时候女人很容易满足,轻轻的一个眼神,一句暖心的话,就可以让她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身子给了你,心给了你,灵魂也给了你。

    张大栓鬼影的出现,让大栓婶作下了病,天天睡不着,每天夜里瞪着俩大眼,等着男人鬼魂的出现。

    她害怕他来,可又盼着他来,怕的是两个人阴阳相隔,他会拉她走,到那边去。

    大栓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生活,是五彩缤纷的世界,还是无底的深渊。

    她怕一脚踩空,怕走夜路,怕敲黑门,怕再也见不到儿子二狗,见不到可爱的小孙女。

    盼的是早一天跟男人见面,大栓是死了,只要她的魂在,同样能跟他偎依,黑也就不怕了,暗也就不怕,跳进万丈深渊也不怕了。

    大栓婶就那么等啊等,盼啊盼,整整等了半个月的时间,张大栓也没有出现。

    女人没精打采,因为长时间不睡觉,她眼窝深陷,两腮也凹了下去,骨瘦如柴。

    她的头发也蓬松,眼睛空洞无神,脑子里整天混浆浆的,甚至出现了幻觉。

    有时候,女人半夜会忽然跳起来,跳下土炕,拉开门扑上大街,来回的喊:“大栓!是你吗?你回来啊,回来啊……。”

    她从半夜一直喊到天明,日上三竿才返回家。

    那时候,她竟然忘记了做饭,忘记了淘米,小天天也只能饿着肚子上学。

    半个月下来,大栓婶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会一个人喃喃自语,呆坐在炕头上,四五个小时都不动弹。

    全村的人都认为大栓婶疯了。跟当初一样。

    从前,大栓婶就疯过一次,留下了病根。

    那是张大栓第一次坐牢,被叛十年的时候。她想男人想得不行。

    那时候,她老是用粉笔在墙上画道道,男人走一天她就画一道,走两天道就成双。

    张大栓坐牢一年,女人屋子的墙上横七竖八都是道道,如果不是二狗看的紧。女人一直从大梁山就画海南岛去了。

    那次疯病好长时间才好,现在随着张大栓冤魂的出现,又犯了。

    张大栓在红薯井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急在心上。

    他的心里更加愧疚,觉得对不起女人。

    他爱她,或许这种爱叫一种亲情。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他不希望她一直消沉下去。

    终于,有一天夜里,张大栓从红薯窖出来了。

    他在媳妇的门前呆立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他发现女人没睡,还是瞪着俩大眼在哪儿发呆,嘴角上挂着笑。

    那种笑容是恐怖的笑容,仿佛一个中了邪的人,发出的冷笑。

    张大栓心疼不已,说:“他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我张大栓不是人,是牲口啊!!”

    他扑通冲女人跪了下去,拉住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泪水将女人干枯的老手都弄湿了。

    大栓婶说:“他爹,你……回来了?”

    大栓说:“回来了,回来了,我舍不得你……。”

    女人问:“你在那边好不好?”

    张大栓说:“好,好着哩,就是想你,想你啊。”

    大栓婶说:“他爹,俺跟你走吧,你等会儿,俺去换换衣裳。”

    大栓婶起来,拉开衣柜的门,打算换换衣裳,跟着男人一起走。

    男人来接她的,接她到那边去,她很开心。

    张大栓却一下子拉住了女人的手,说:“他娘,别,别呀,我不是来接你走的。”

    “那你这是……?”

    张大栓说:“我不放心,回来看看你,我死了,你的命还很长,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啊。”

    “他爹,俺不想活了,俺想死,跟你一起死。”

    “他娘,我没死,没死啊,真的没死,不信你摸摸。”

    “既然你没死,那你这些年到哪儿去了?”

    张大栓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那个地方你不能去。”

    “为啥啊?你是不是不要俺了?”

    “不是啊,因为你还要照顾咱儿子,照顾咱孙女啊,你还要看着天天长大,上大学,搞对象,看着孙女出门子,将来帮她看孩子……你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啊。”

    “那……俺现在干啥?”

    张大栓说:“你乖乖滴,躺下睡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听话。”

    大栓婶说:“喔,那俺睡,他爹,你别走,哪儿也别去,就在俺身边。”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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