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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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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宫司礼监传出一纸命令。
    内库拨银四十万两,调集国库生铁二百万斤,造作局上下官员工匠民夫等拆模开炉炼铁,开始全力仿制佛朗机炮。
    刚做了一件好事的刘公公下的这个命令又激怒了一群朝堂大臣。
    以刘大夏为首的一群老臣化喜为怒,激烈反对量产佛朗机炮,众臣心中的奸佞排行榜里,秦堪刚刚以微弱优势领先,结果又被刘瑾奋起赶超,头号奸佞的帽子在二人头上风水轮流。
    兴致勃勃的刘瑾对满朝反对之声始料未及,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闹了个没趣儿,不由恼羞成怒,于是司礼监又传了话出来。
    佛朗机炮必须量产!谁反对都没用,不想吃廷杖的,全都散了滚回家去!
    ***************************************************************装好人不难,难的是装一辈子好人。
    刘瑾的表现充分证明了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一天时间不到,好人刘公公便装不下去了,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连骂带吓地将闹事的大臣们赶回了家。
    午时,皇宫文华殿。
    殿内静悄悄的,三位内阁大学士各占一方桌案,伏首凝神批阅着奏疏。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苍老的咳嗽声不时传出,值殿的小宦官急忙捧上精巧的铜制痰盂递到焦芳面前,看着近八十岁的焦大学士剧烈咳嗽,小宦官谄笑着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摩焦芳的背。
    咳了许久,焦芳朝痰盂里吐了一口,又接过茶盏漱了漱嘴,这才喘息着朝另两侧的李东阳和杨廷和歉意一笑。
    “人老不中用,扰了两位的清静,恕罪恕罪。”
    杨廷和强笑两声,朝焦芳点点头,然后低头继续批阅奏疏。
    李东阳热情多了,捋须朝焦芳淡笑道:“焦老为国操劳,殚心竭虑,可要注意身子,天下的事啊,永远办不完的,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焦芳笑着点点头:“西涯说得正是道理,国事是办不完的,老夫虽已八十,却还想多活几天,好好为咱们的陛下分忧解愁。”
    一名小宦官走进殿内,朝焦芳低声道:“焦大人,刘公公有请。”
    焦芳淡定地搁下笔,起身整了整衣冠,笑着向李杨二人告了罪,缓缓走出文华殿。
    焦芳一走,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廷和站起来走到李东阳身边,沉声道:“西涯先生,这焦芳与刘瑾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种人你何必搭理他?”
    李东阳淡淡一笑,道:“为何一定要剑拔弩张方能显黑白忠奸分明?是好是坏,终究同殿为臣,如今朝堂之内,依附刘瑾的大臣还不够多吗?你能拿他们若何?”
    杨廷和叹道:“权阉当道,群丑攀附,这朝堂越来越乱了……今日刚散了早朝,刘瑾便向内阁递了条子,说是造作局仿制量产佛朗机火炮,要咱们票拟之后送司礼监批红,这个阉人什么事都喜欢掺一脚,他难道不知这佛朗机炮一旦量产,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吗?西涯先生,这票拟要不要批?”
    李东阳捋须沉吟,如老僧入定般不言不动。
    杨廷和等了半天,见李东阳毫无反应,不由急了:“西涯先生,准与不准,您倒是说句话呀。”
    李东阳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睿智的光芒。
    “介夫啊,你说,量产佛朗机炮的主意,真是出自刘瑾么?”
    杨廷和一楞,道:“刘瑾都递了条子,不是他是谁?”
    李东阳不置可否,呵呵笑了两声,道:“老夫前几日倒是听说,山阴侯秦堪面见刘大夏,要求量产佛朗机炮,结果在刘尚书那里狠狠碰了个钉子,第二日便莫名其妙跟任良弼结了仇怨,明明主动要求量产的,秦堪却马上变了口风,变成了激烈反对,又过了一天,刘瑾在灵椿坊的外宅诡异地着了火,放火者却是刘大夏的独子……”
    “西涯先生的意思是……”
    “介夫,你不觉得这几件事有蹊跷么?老夫眼里的秦堪,可不是那种为了私怨而拿国事赌气的肤浅之辈,刘瑾的外宅富丽堂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水,呵呵……”
    杨廷和能当上内阁大学士,自然不是蠢人,李东阳几句话一点,杨廷和当即睁大了眼睛,呆呆不发一语。
    李东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事必有内因,咱们这位刘公公,怕是被人当枪使了犹不自觉呢……这只小狐狸,越来越成精了,呵呵。”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笼中金雀
    若此刻秦堪身在文华殿的话,必然会指着李东阳的鼻子破口大骂。
    满朝文武都没瞧出异常,偏偏让这只老狐狸发现了不对劲。
    不能小瞧古人的智商,特别是以善谋而闻名的李东阳,自从秦堪入京以来,每一个大阴谋小诡计,统统瞒不过他,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秦堪也不大好意思对付他,只好偶尔想起他的时候暗暗祈祷李大学士的老年痴呆症提前到来。
    …………
    …………
    京师里弥漫着诡异的味道,几位已落入秦堪阴谋算计的人浑然不觉,他们仍过着如往常般平淡的日子。
    东厂戴义下午登了秦府的门,耷拉着脸向秦堪倒苦水。
    除了东厂厂公,戴义还是司礼监秉笔,不过他这位秉笔太监在司礼监的日子显然过得很艰难,不如在东厂那般呼风唤雨。
    宫内皆知戴义背后的靠山是秦堪,刘瑾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排挤冷落不说,动辄训斥喝骂,刘瑾势大,戴义不敢还嘴,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
    这几日因为救出了任良弼,刘瑾受到满朝文武赞颂,自觉成了正义的使者,对秦堪戴义这类奸贼愈发没了好脸色,今日早朝散后,刘瑾当着戴义的面不阴不阳说了几句怪话,话里含沙射影直指秦堪残害忠良,反而对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戴义这才登门打小报告。
    面对戴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秦堪气定神闲,微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并对戴义的短浅目光表示轻微的鄙夷。
    几句训斥喝骂便受不了,将来刘瑾手举屠刀大杀四方的时候,戴义岂不是会被吓成神经病?
    劝走了戴义,秦堪在自家的后院里散步,脑子里在琢磨着佛朗机炮的量产。
    刘瑾果然不负所望,竟真的下令造作局量产,而且内库拨银,国库拨铁,推行力度之大,实属罕见。
    古今以来,受骗上当的人数不胜数,有人总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一眼便能看出的骗局,那些受骗的人却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地付出不可能得到回报的代价?
    其实,每个人都受过骗,任何人都没资格嘲笑别人的愚蠢。
    只因骗局针对的受害者不同,所以有人清醒有人沉迷。
    一言概之,局内与局外的区别而已。看棋的人总是清醒的,下棋的人就不一定了。
    所以刘瑾上当了,而李东阳却看穿了。
    不得不说,秦堪针对刘瑾的骗局成功了,刘瑾很配合,佛朗机炮开始量产,秦堪用另一种迂回的方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精心设下这个局,量产佛朗机炮只是目的之一,还有一个目的没有实现。
    未来秦堪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离经叛道,不免会给他增加许多阻碍,兵部尚书刘大夏太过僵化保守,既然这次动了手,就必须要把他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踢开。
    无关好人坏人,无关正义邪恶,秦堪讨厌麻烦,为了不给自己将来添麻烦,现在只能将刘大夏这个麻烦弄下去。
    沉浸在思绪里,秦堪不知不觉走到自家后院的水榭边。
    若大的池塘围绕着水榭,仿佛湖中小岛一般独特,买下这座宅子时,杜嫣对这个水榭特别满意,特意翻了很久的书,想给水榭取一个优雅脱俗的名字,被秦堪适时制止。
    水榭就是水榭,名字取得再高雅,也只是供人乘凉观景的亭子而已,就这样挺好的,如果一定要取名,就叫“秦氏水榭”,通俗易懂,一听便知谁是它的合法拥有人。
    冬日的池塘,水面已快结冰,寒风在空旷的池塘上呼啸而过,夏日葱翠的荷叶早已枯萎,枯黄的叶子软耷耷地垂在水面下,一副万籁俱寂的萧瑟景象。
    秦堪定住脚步,正打算往回走,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低沉苍凉的曲调,娇柔动听的嗓音唱着他不懂的歌谣,歌声里掩饰不住的伤怀和轻愁。
    秦堪脚步一定,转头朝水榭里望去,见亭中一位穿着红衣,黑发结成无数小辫的塔娜痴痴地盯着水面,嘴里轻轻吟唱着蒙古草原的歌谣,落寞孤独的神情令秦堪心中忍不住一疼。
    草原上那个放马狂奔,挥刀杀敌的豪爽巾帼,如今却仿佛一只被关进了笼子里的金丝雀,幽幽地诉说着对自由的向往,这个才十七八岁的姑娘自从进了秦府后,已变得不快乐了。
    抿了抿唇,秦堪大步向水榭走去。
    随着脚步声愈近,塔娜的歌声也戛然而止,独自一人时流露出的悲伤落寞眼神一闪而逝,见秦堪走近,塔娜悄悄攥紧了拳头,一副随时准备和秦堪战斗的样子。
    秦堪笑了。
    大概只有面对他的时候,这朵快凋谢的花才会绽放活力,像只被威胁到领地的小母狮一般朝他龇牙咧嘴。
    “为何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还不习惯大明的生活吗?”秦堪温声问道。
    确定眼前这狗官今日难得一见没有毒舌以后,塔娜剑拔弩张的模样渐渐缓和下来。
    轻轻一撇嘴,委屈中带着几分刻意做作的高傲和不屑一顾。
    “你们大明的人都不喜欢我。”塔娜嘴角委屈的一瘪,仿佛觉得自己弱了声势似的,又赶紧补充道:“我也不喜欢你们。”
    秦堪笑道:“府里有人欺负你?”
    “谁敢欺负我,我的鞭子会让他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说完一抬头,看见秦堪那双带着笑意,闪闪发亮的眸子,塔娜微微垂头,低声道:“你们大明待客人都这么冷漠吗?你家夫人给我分的院落平日里一个人都不见,只到用饭的时候才由丫鬟给我端来食盒,丫鬟放下食盒就走,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我们蒙古人哪怕在喂马的时候也会抱着马脖子跟它们亲热说话,难道在你家夫人和下人的眼里,我连一匹马都不如?”
    秦堪眉头一蹙,看来塔娜的个性不太讨喜,杜嫣瞧她不顺眼,上有所恶,下必附焉,侯爷夫人对她态度冷漠,下人们自然不会对她太客气,于是可怜的塔娜就这样在侯府里被孤立了。
    “对不起,最近我太忙,没跟下人们交代清楚,忽略你了,向你道歉。”
    秦堪道歉很干脆,他没有拉不下面子的大男人想法,错了就是错了,承担起错误才是男人的做法。
    秦堪的这句道歉显然令塔娜的心情好了许多,眉眼渐渐弯成了新月,很少见她笑,但她笑起来很可爱。
    “草原人的胸怀比大海辽阔,好,我不怪你了。”塔娜不愧是草原儿女,很快释怀。
    “塔娜,我看得出你思念家乡了,其实你完全不必在意你父亲的所谓联姻,不论你嫁不嫁给我,大明和朵颜的盟友关系不会变,大明与朵颜部落之间利益攸关,联姻的作用非常微小,从古至今,女人只能是牺牲品,没有哪个女人有能力维系两个利益团体关系的好与恶。”
    塔娜摇头:“我不能回去,你不会知道,我们朵颜这些年过得多苦,如今明廷对我们开放了互市,朵颜部落才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丝曙光,而我,承载的不仅是额直革的希望,还有整个部落的希望,在他们眼里,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是维系明廷和朵颜的纽带,和你们汉人一样,出嫁的女儿被送回娘家是奇耻大辱,我若回到部落,他们会认为盟约出现波折,整个部落都会感到不安的。”
    “我知道明廷处处受敌,内外不安,我们朵颜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让部落的人生存下去,我们不得不在三面强敌中摇摆反复,这一切只为了让部落里的人多吃一口粮,每年冬天多活一个人,秦侯爷,你是读书人,请你告诉我,一个为了活下去的部落,为了生存而逼不得已反复无常,这样做错了吗?”
    秦堪无言以对。
    错了吗?谁敢说错了?相比朝堂里那些白天是正人君子,晚上是男盗女娼的文官,他们跟朵颜有何区别?不同的是,一个做足了表面功夫,另一个却忽略了表面功夫。
    秦堪深呼了口气,叹道:“你们没错,错的是如今的天下形势,塔娜,你是个好姑娘,如果不愿回草原我也不勉强你,从今以后好好在侯府住下来,我保证,以后侯府的下人们绝不会再对你冷漠……”
    塔娜眨眨眼,道:“下人不冷漠,你家夫人呢?”
    秦堪忽然觉得有点头痛。
    “夫人……我家夫人我管不着她,这样吧,你们草原不是崇尚用拳脚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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