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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邸杀人事件-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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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场像浮游在半空中般,脚步蹒跚地冲出餐厅。我握紧拳头,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声,敲打脚下的绒毯,两下、三下不停地敲着,酸麻的疼痛深深侵入了心扉。
  我用力咬着嘴唇,咬到嘴唇渗出血来,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3 




  最先赶到广场的是末永耕治,因为当我惊声尖叫时,他正好在一楼备餐室。备餐室在厨房跟正餐室之间,他一听到叫声就冲到正餐室,从窗户发现了异状。
  的场从走廊回来后,我跟她分头叫醒大家,一起冲到楼下。
  被叫醒的人,都是先揉揉眼睛、甩甩昏沉的头、用拳头搓搓太阳穴。大概是还处在意识朦胧的似梦非梦状态,所以听到又发生凶杀案,也几乎没有人当场就做出正常的反应。
  女医带着我们,从正餐室的落地窗走到阳台上。拖鞋已经脱落的我,光着脚走下广场,站在积雪中,茫然看着两个医生检验尸体,完全顾不上已经冰冷的脚。
  “凶手好像给我们下了药。”蹲在尸体旁的忍冬医生,慢慢撑起肥胖的身子。
  “药吗?”枪中表情沉痛地说,他跟忍冬医生一样,都还穿着拖鞋。
  “没错,”医生皱起圆圆的脸,用舌头舔着厚实的嘴唇,“你不觉得嘴里有苦味吗?喉咙也很干渴吧?”
  “嗯,的确是。”
  “恐怕是我带来的安眠药。”
  “你是说有人偷走,让我们吃了?”
  “没错,我要回房间检查我的皮包才能确定。”
  “可是,什么时候让我们吃下的呢?”
  “枪中,”我沉不住气地插嘴说,“先把她搬到屋里去吧。”
  把她搬到里面,然后当成日后要交给警察的横死尸体,跟榊和兰一样搬到地下室去吗?我对我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难过、后悔,要把她搬到地下室去,还不如让她埋在纯白的大雪中——我心中掠过这样的想法。刚才从二楼阳台看到的光景,又成为一幅镶在巨大画框中的“画”。
  “说得也是,”枪中怅然地点点头,“忍冬医生,您已经检验完了吗?”
  “反正再看也看不出更多线索了。”老医生手贴在光秃秃的额头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如你们所见,死因是被刀子刺中胸部。大概是让她吃下安眠药,等她睡着时瞄准目标刺下去的,一刀贯穿了心脏。”
  染红白蕾丝布的鲜血,被飘落的白雪覆盖掩没。只看到中央一带,突出一把黑色的刀柄。
  “凶手杀了她之后,就把她从阳台扔下来。幸亏有大雪当垫背,身体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伤痕。不过,还是太残忍了。”
  深月的双手祈祷般伸向湖面,缠绕身体的白蕾丝布下,好像没有穿任何衣物。她眼睛紧闭、嘴唇微阖的脸庞上,没有一点因痛苦或恐惧而产生的扭曲皱纹,她安详而美丽。这是因为在睡眠中死去,几乎没有任何疼痛感吗?或者,这就是她的“舍弃”
  ——从对生的执著中得到了自由?
  “她的身上没有遭到凌辱的痕迹。还有,身体还残留着微微的体温,所以,应该是刚死没多久,顶多只有两个小时左右吧。
  不过,这次也不必做那一类的检验了。的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的场看着尸体,无言地摇摇头。
  这期间,雪还是不停地下着,平静了一段时间的风也开始再度增强。跟今天早上抬兰的尸体时一样,由我跟枪中、名望三个人抱起深月的尸体,在冰冻的风中,走上阳台的阶梯。
  手握着栏杆,站在阳台上怅然看我们的彩夏,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深月的名字。我没有看她的脸,但是我知道她哭了。甲斐抱着膝盖,蹲在落地窗前面。从他不停微微抖动的肩膀,可以看出这件事对他造成多大的冲击。
  从正餐室走到走廊时,正好碰到白须贺先生。我们停下脚步,他也在我们抱着的深月身旁停了下来。
  “啊,”穿着墨绿色外袍的屋子主人,在俊秀浅黑的额头上刻画出深深的皱纹。他注视着深月的脸庞,压抑着声音说:“太残忍了!”
  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心境变化的他,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样,嘴角的招牌微笑不见了,表情充满了悲哀。他紧紧闭起眼睛,痛苦地猛力抽动一下肩膀,摇了好几次头。他一定是在深月的脸上,看到了四年前往生的妻子。
  “枪中先生,”白须贺先生看着抬着尸体双脚的枪中,说,“这到底是……”
  “我知道您一定很生气。”枪中打断他的话,吐出心中的沉重负担,“我只能说我完全无计可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就卸下我侦探的职务。”
  白须贺先生顿时绷起脸来,用愤怒的眼神瞪着枪中,但是随即转身背向他,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不要再说了”,走进正餐室里。目送他走后,枪中面向默默在一旁的的场,用十分疲惫的声音说:
  “的场小姐,麻烦你带我们去地下室。” 




  4 




  把尸体放在地下室的那个房间后,我们就直接上了二楼,因为枪中说要去案发现场——深月的房间看看。刚才带路的的场,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我听从枪中的指示,说出我发现尸体的经过。我努力依序说明,可是,大脑还没有从打击中清醒过来,声音不断颤抖,根本没办法好好说完一句话;描述得既没要领,又不清不楚。
  大致听完我说的话后,枪中用犀利的眼神,仔细看了房间一圈。
  “凶手把跟我们一样沉睡的深月,抱到房间里杀死,杀死她的地点是……”枪中走到衣服散落的小型双人床边,“在这床上吧?嗯——你们看,床单上有血迹。凶手在这里脱了她的衣服,用蕾丝布裹住她的身体,再刺穿她的胸部。那条蕾丝布应该是挂在那个窗户上的窗帘吧?”
  枪中说得没错,面对中庭的垂直拉窗上的窗帘,已经被拆下来了。
  “至于那把凶刀……”枪中说到这里,面向悄然伫立在房间角落的的场,“那是这房子里的东西吗?你清楚吗,的场小姐?”
  “应该是收在餐厅餐具柜里的小刀吧,我好像看过那把刀柄的颜色。”
  “可以请你稍后确认一下吗?”
  女医点点头。枪中离开床边,往敞开的落地窗走去。
  “凶手杀了她之后,就把尸体从这里扔到广场上。铃藤,”枪中回过头来问我,“你来的时候,阳台上没有足迹吗?”
  “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当我冲到这里时,阳台上的积雪好像被刻意踩踏过,坑坑巴巴的,非常凌乱。现在上面又铺上了一层新雪,连我的脚印都快消失了,根本无法辨识出凶手的足迹。
  “是凶手故意弄成这样的,真是个毫无破绽的人。”枪中叹口气,走到阳台上,“这就是那只雉鸡吗?是放在那边走廊尽头的东西吧,的场小姐?”
  的场小姐从枪中后面往阳台看,回答他说“是的”。
  “又是‘雨的模仿杀人’吗?”名望奈志在胸前摩擦着双手,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冻结在冰冷的空气里。“《雨》的第三段歌词是‘小雉鸡呃喔呃喔啼叫着”对吧?”
  “嗯,”枪中注视着被大雪覆盖的标本,接着说,一小雉鸡很冷也很寂寞吧’,所以把雉鸡标本放在积雪上。不过,这并不是‘小’雉鸡,只是看起来比一般雉鸡小。”
  “这是帝雉,栖息在台湾高山的品种。”的场小姐补充说明,“听说比日本的国产雉鸡稍微小一点。”
  “原来如此,羽毛的色调也跟日本雉鸡差很多。”说着,枪中又叹了一口气,“这样一直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拿到里面来吧。我想,上面应该不会有凶手的指纹吧。”
  他蹲下来,从口袋掏出手帕,用手帕包着手,以免留下自己的指纹,然后握住雉鸡站立的木制台座,把标本拿进房间里,放在床上。
  “对了,铃藤,”风不断夹带着白雪,从落地窗吹进来,枪中边关上落地窗门,边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说你看到人影从这个房间走出来?”
  “是的。”   棒槌学堂·出品
  “可不可以说得详细一点?”
  枪中说完,瞥了的场小姐一眼。的场小姐的表情僵硬,直盯着自己的脚下。
  “长得怎么样?有什么特征?”
  “我不知道,”我无力地摇摇头,含含糊糊地说,“走廊上没有开灯,所以看不清楚……那个黑色人影——大概是穿着黑色衣服吧,体格瘦弱,走起路来好像不太利落。”
  “拄着拐杖吗?”
  “看起来很像,啊,不行,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说他从这个房间出来,没错吧?”
  “应该是。”
  “跑出来后又躲进了对面房间,是吗?”
  “嗯,我看到他跑进去了。我追上去,想打开门,可是打不开,好像锁上了。后来我又去开一次,门闩已经拉开来了,可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你有什么意见,的场?”枪中转面向女医,“铃藤看到那个人影时,大家都在餐厅跟沙龙睡着了。所以那个人当然是这个房子里的某一个人吧?”
  的场还是看着自己的脚,不做任何回应。
  “你认为会是谁呢?”枪中再问一次。
  她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说:“可能是他眼花了吧?”
  女医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话的语气也非常坚定。
  枪中有点生气地说:“眼花?不会吧。”
  “很抱歉,我认为铃藤先生的话并不可信,因为他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又很慌张。而且,他不是说走廊很暗吗?再加上安眠药的药效还残留着,所以产生了错觉。”
  “说得太勉强了吧?”枪中耸耸肩,转向我这里。“铃藤,你没有话要反驳?”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气力跟她争论,甚至消极地认为,既然的场如此坚持,或许那真是我的错觉。于是,我缓缓地摇摇头。
  枪中碰了一鼻子灰,很不高兴地耸耸肩,但是没再碰触这个话题。他再看了房间一次,就把我们赶向房门。
  出了深月的房间,枪中直直穿过走廊,打开对面的房间的门,观察房间内部。
  “这是什么房间?”他回过头问的场。
  “是客房,不过不能使用。”女医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能使用?”
  “暖气设备坏掉了,没有暖气设备怎么可以让客人住。”
  “哦,”枪中摸着戽斗似的下巴,盯着的场的脸说,“什么时候坏掉的?总不会是最近的事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星期六为各位准备房间时,鸣濑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暖气坏了。”
  “这个房子包括这个房间在内,一共有十间客房吗?”
  “是的,大厅夹层二楼有两间相邻的大客房,专门用来招待重要的客人,不过,现在完全不使用了,所以一共是十间。”
  “我知道了。”枪中喃喃说着,关上了房门,“本来十间的客房,一间不能使用,变成九间。除了餐厅椅子的数目之外,这个家还用房间的数目显现了预言。”
  听到“预言”两个字,反应最敏感的人是我。我仿佛被冰冷的手打了一巴掌,猛然抬起低垂的头,用沙哑的声音说:“枪中!”
  “嗯,什么事?”
  “老实说……”我把几小时前发生在大厅的事告诉枪中——名叫美月的已故白须贺夫人的肖像画突然从墙壁掉下来。
  枪中眼镜下的眼睛瞪得斗大;的场小姐也用手捂住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名望奈志吁了一口气,露出痉挛的表情,夸张地摊开双手。
  “的场小姐,看来我们得相信你昨天说的话了,”枪中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声音来,“这个房子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5 




  白须贺先生没有像昨天早上或今天早上那样召集我们,我们自己在晚上7点半后,再度聚集在二楼餐厅。
  现场的空气沉闷得无可救药,没有人想开口说话。彩夏边揉着哭肿的眼睛,还边呜咽着;甲斐低垂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名望把嘴巴抿成乁字形,双手环抱在胸前;忍冬医生不知道带了几包糖来,还是咬着他的糖果,只是显得有点难以下咽,还用严厉的眼神窥伺着其他人的表情。
  包括的场小姐在内,每个人都坐在刚才喝下午茶的位置上。
  空杯子和大托盘也还放在餐桌上,唯一不同的是,我斜对面的位子上,已经不见深月的身影。
  “大家都不说话也不行啊。”枪中沉重地打开话匣,“该讨论的事,就得提出来讨论,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懂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大喊一声“我受够了”。
  我真的受够了。但是,不管凶手是谁,即使现在找出了凶手又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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