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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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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抓紧排阵,一直到亥时才动身往你这里赶。”
    “天,现在都没到三更,那你一路只用了一个时辰?”她今天早上从营地动身,路上足足用了四个时辰,晌午才到甘棠镇。
    “嗯,五更就要往回赶,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也不能。唉,才成亲就分开,过的是什么日子”,末尾是长长的叹息,很不满,很幽怨。
    俞宛秋脑子里本来想着山路的崎岖,晚上纵马过峡谷时的危险,欲待责备几句,听见这声叹息,自己也只能付之一叹。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不会要在这里住一晚吧?”那如何使得?
    “你废话”,赵佑熙猛地扯去她的睡裙,因为不悦,手上的动作就略有些粗鲁,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语声中带着恼意和指控:“我大老远来看你,当然要歇一晚了。我们没成亲之前,晚上去看你也要歇一晚的,现在都成亲了,你反而要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俞宛秋一面申明,一面手忙脚乱想要阻止他的进攻,结果只是徒劳,“你在这里很危险,待的时间越长越危险……你别这样……相公……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把自己的嘴唇紧贴在他的肩膀上,以免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等到两个人喘息定,赵佑熙才告诉她:“放心,朝廷的人还在路上,俞家从大门口到你的卧室。到处都是我们的人,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马上发现。你只管放心住下,你在的地方,绝对是安全的。”
    “可是……”她想说,朝廷密探既敢称“密探”,就不会是废物,埋伏那么多人,难道他们都不会发现吗?
    “嘘,睡吧,我累了”,不给她继续发言的机会,赵佑熙揽住她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细细的、均匀的酣睡声。
    俞宛秋以为自己会紧张得通宵难眠的,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呼吸声和熟悉的气息里,她也沉沉睡去,竟然一夜好眠。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赵佑熙不见踪影,只有兰姨站在床前问:“姑娘,要起来了吗?”
    俞宛秋慌忙拉扯身上的绒线毯子,幸亏那人还算细心,走时给她盖好了。要不然,让兰姨看见她一个人睡觉居然脱光光,成什么样子了。
    清早他走时说的那些话,虽然当时迷迷糊糊,这会儿也慢慢想起来了。他说,府里布置了十几个暗卫,戚长生也已经赶来,叫她只管放心。她在俞府的饮食,暗卫们会密切注意,有一丁点不对劲都会发现,凡是端到她面前的。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朝廷密探来了,也会及时告诉她是谁,让她好提防。等那密探一走,就让暗卫护送她去亳州跟他会合。
    最后一点,俞宛秋不会接受,她早想好了,离开俞府后就回苏城。现在真的不是夫妻团聚的好时机,朝廷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密探不只一批,而是明里暗里交叉出动呢?她离开俞府直接去找赵佑熙,等于给那些人当了引路人。她不能冒这个险,这关系到包括她亲爱的夫君在内的,许多人的性命。
    ******
    此时,大老爷和大太太正在自己屋里用早餐,同时商议着给俞宛秋请大夫的事。
    大太太亲手给大老爷添了一碗稀饭,放到他面前问:“你是去请马隽,还是杨六指?”
    大老爷只顾看着稀饭抱怨:“怎么这一个月天天都是白米稀饭?以前还时不时换个银耳莲子羹,鸡丝面,肉燕馄炖,最不济也是八宝粥,现在倒好,每天早上稀饭馒头,我家穷到这地步了吗?”
    大太太冷笑起来:“吃吧,有朝一日,连这都没有了。”
    大老爷放下筷子,怀念起了过去的好时光:“小时候,哪怕生一点小病,上房就会派人送来人参燕窝,老太太就让丫头洗出银铞子,煨上银丝炭慢慢熬燕窝粥。”
    大太太给他夹上一筷子酸笋,大老爷这才端起粥碗闷头吃了起来。
    大太太把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大老爷琢磨了一下道:“就杨六指吧,他以前给陈家的二媳妇治过这病,有经验。”
    大太太凑过去小声问:“据老爷看,那丫头是痨病吗?昨晚我和老七媳妇过去,她咳得快接上气了,不是装的。装不了那么像。”
    大老爷道:“我也说‘不像装的’,可慕仁说,得痨病的人,都瘦得皮包骨,脸白得像死人,而不是那种黄色。仔细看,那丫头也不算很瘦,所以……”
    “所以三弟怀疑她故意装病?”
    大老爷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丫头走的时候也有八岁了,已经记事,她又自小机灵,可能看出了一点什么,怕我们害她,故意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糊弄我们。”
    大太太也疑惑起来:“她自己说,她大病一场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是这点蹊跷,八岁以前的事记得少我信,要说什么都不记得,就有问题了。”
    “老爷怀疑她故意那样说,就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让我们以为,她对沈氏的死因毫无所觉?”
    “有可能!”
    “那怎么办?”大太太慌了,恨恨地说,“小小年纪城府这么深,真不愧是沈氏亲手教出来的,哪点像我妹妹了。”
    大老爷瞥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像你妹妹有什么好?只落得生产里被人害死。”
    大太太突然有了主意,一拍膝盖说:“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沈氏杀了她亲娘,本来该她这个做女儿的报仇,我们替她……”
    话未完,已经被大老爷一眼瞪得咽了回去,大老爷朝窗外看了又看,才回头说:“你这话,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们害死了她娘,明明就不关我们的事。”
    大太太奇怪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但也聪明地没出声反驳。
    吃过早饭大老爷就去请大夫了。俞家大老爷亲自出马,大夫来得很快,刚过辰时,就已经出现在俞宛秋屋里,而且来的不只一个,而是三个,除马大夫,杨大夫外,还有一位苟大夫。
    如果是平时,光是三位大夫的姓氏就足以让俞宛秋偷笑出声了,可今天她真的很紧张,因为她没想到俞家会一次请三个来。
    听着外面兰姨跟几位大夫的问答,俞宛秋知道很快就轮到自己了,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东西。
    最先进来的是马大夫。兰姨放好垫枕,却并未退下,目光忧虑地在大夫和姑娘之间打转,倒也符合忠心奶娘的形象。事实上是刚好挡住了跟着大夫进来,而后靠墙陪坐的大老爷的视线。
    马大夫身为妇科和儿科大夫,一生医过的妇人不少,最先见到帐中伸出一只白皙嫩滑的手臂时,倒也能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诊治。可他怎么把脉也把不出问题,正要出声,对方手腕一翻,他袖子里多一个硬硬的元宝。
    没提防大老爷眼尖,好像瞄到了什么,走过来问:“怎么啦?是不是侄女的病很难确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力更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自力更生
    马大夫收了银子。自然会替人遮掩,那么大一锭,都抵得上他半年的诊金了。难怪病人手边始终放着一条手绢,里面鼓鼓的像包着什么,原来竟是这样的好东西,今天这一趟出诊可真是赚死了。
    可惜因为大老爷突然闯来的动作,风吹帘动,微微露出了一条缝隙,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可那花容月貌,还在撞进了马大夫的眼睛里。可怜的马大夫,一连两次受惊,而且是男人最在意的财色,顿时变成了呆鸟。
    他一生在小镇行医,虽说足迹踏遍了祁门全县,所见以乡村妇人居多,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的美人?脸儿有点黄黄的,越显得羸弱娇怯,俞家的另外几位姑娘虽说也美名在外,跟这位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马老弟?我侄女的病到底怎样了?”大老爷见马大夫突然捣鼓袖子。心生狐惑,走近一看,发现马大夫面孔潮红,呼吸加快,眼神呆滞,赶紧追问了一句。
    兰姨见大夫如此,不管他到底为何,只觉得机不可失,抢到大老爷身前冲着大夫直摇手,一副生怕病人知道了实情会伤心的样子。
    马大夫也不笨,立刻有了主意,勉强挤出笑容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体虚气弱,听说姑娘刚从苏城来,路上受了累,又有点水土不服,调养一下就好了。”
    兰姨还在给大夫打眼色:“我家姑娘真的没什么病吧?”
    “没有,我开几副补药,你慢慢给她服下,再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大老爷送马大夫出门,本来想留他在客厅讨论一下病情,谁知马大夫只是一味地摇头,问多了,就说:“让另外两位看吧,愚弟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什么毛病。”
    “贤弟的意思是,她没病?”
    马大夫却又一副深深惋惜的样子。强调自己“才疏学浅”,让他“另请高明”,弄得俞大老爷一头雾水。
    等他回到和乐园,杨、苟两位大夫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当面都说“没什么病”,走出那间屋子,又摇头叹息不语。
    把大夫全部打发走后,大老爷去老太太屋里复命,把几个大夫的情形一说,老太太已经得出了结论:“不用说,肯定是没救了。”
    七少奶奶摊手道:“没救就没救,有什么不好直说的,她又没亲爹热娘,其他人,只要得个准信,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行了。”
    老太太皱起稀疏的眉毛:“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大夫的鬼名堂,我算是见多了。他们若直言相告,病人家属知道没救了,索性就不治,何必花那冤枉钱呢?他故意含糊着。只让你知道病很重,急得花大钱求他治。最后治不好,他也不会砸了招牌,因为他可以反口说,他一看就知道没救了,不肯说实话是怕病人伤心,是家属自己看不破,非要死马当成活马医。”
    “真奸诈”,七少奶奶当家作主不到一年,虽然在年轻一辈媳妇中也算能干的,对这些医患内幕倒真不了解,因为跟大夫打交道历来是男人的事。
    为了避免府里人心惶惶,大老爷报告诊断结果的时候,只有俞家的几个核心人物在,连奴仆都打发出去了。因为一旦确诊为痨病,肯定会有许多人提出把她赶出去,或送到别庄,或随便在镇上赁个小房子让她暂住,等她死了再去收回她的财产。反正她身边只有一个奶娘,人在甘棠镇上,还怕她卷走主子的遗产不成?
    七少奶奶也提议赶出去,她有三个孩子,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可不能染上这种病,有一点可能性都要杜绝。
    老太太和大太太心里倒有此不忍,一个想起死去的儿子,一个想起死去的妹妹,怕亡人不安,也怕做得太过分了引起外人议论。说俞府抛弃病女,坏了世代诗礼之家的名声。
    最后商量的结果,还是把俞宛秋送到毓秀斋去——那是她父亲当年的书房,嫡母最后的住所——然后把那儿划为禁区,不准俞家人靠近。
    真要死在里面了就拖出去火化,那屋子这些年一直空着,也碍不到什么,顶多以后拆掉重修就是了。有了她留下的巨额遗产,重修几间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正议论着,有丫头在门外禀报说:“十七姑娘的奶娘求见。”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由老太太开口传进,和颜悦色地问:“姑娘好点没有?”
    兰姨跪在地上哭道:“姑娘的病,在苏城也看过几个大夫,有的是真看不出病因,有的是于心不忍,只有一个私下里跟奴婢说了实话。”
    几个人竖起耳朵,老太太忙问:“他说了什么?”
    “那大夫要奴婢以后什么都顺着姑娘,她想什么吃的玩的都尽量寻来给她,她要做什么也由着她。就是因为大夫这样说了,奴婢才千里迢迢陪她前来,要不然,就她这身体,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
    “唉”。老太太长叹一声,拿起手绢擦着眼角流出的泪,大太太和七少奶奶也不尽唏嘘,大老爷见女人们如此,便充当发言人:“那你来见老太太是……”
    “奴婢来是想求老太太一件事。”
    “你说。”
    “姑娘胃口不好,嘴巴刁得很,这不吃那不吃的。府里人多,厨房本就忙不过来,要老是麻烦厨房的人,一来不好意思,他们也确实顾不过来。奴婢就想着。能不能在毓秀斋里起个小灶,再给点柴火米粮,让奴婢自己做给姑娘吃?这样姑娘想什么吃的都可以现做,奴婢也知道姑娘的口味,每天熬药也方便些。”
    老太太立刻答应道:“行,就是以后要麻烦你了。”
    兰姨恭敬地说:“照顾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虽然一切都照她们希望的发展,回去的路上,兰姨还是越想越不平。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都没说几句客气话,比如,“让厨房做吧,你只好好陪着姑娘就行了”,也没说另外给她派个丫头帮着伺侯。这不就等于把她和姑娘赶到毓秀斋,让她们自生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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