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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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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兮用几乎不似常人的颤动声音,冷冷道:“臣妾求陛下赐死!”刘骛一怔,众人无不大惊,却听她道:“妃嫔圣眷不再,古往有之。可是要担这莫须有的罪名,却只怕还没人及得上我班兮。既然臣妾已经令陛下厌恨,陛下干脆杀了臣妾吧。臣妾确是有负圣恩,可是与其这样受陛下冷嘲热讽,臣妾情愿以死铭志。”刘骛气的猛地站起身来,大怒道:“你当朕不敢杀你么?”班兮却只木然不动。
一旁也气坏了王太后,忍不住厉声喝道:“班保林,你太放肆了。哀家看你向来温柔敦厚,在宫廷的名声也是一直上佳,这才出面保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堪,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你竟敢和皇帝这样说话?真是岂有此理!你既然求死,哀家就依你一回,来人哪,拖下去。”宫内侍卫闻言,上前就要拉人,却听刘骛道:“住手!”他脸色虽然铁青,目光中还满是盛怒,却避开想阻止他走下殿的王太后,到班兮的面前,与她对视道:“你看着朕。”
班兮似已全身脱力,努力控制微微摇晃地身躯,这才勉强抬头看他,却见刘骛沉沉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在她的苍白的脸上缓缓移动,眼中的怒火却似开始逐渐消退“想死么?”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的语调,声音却极轻,轻到只有对面的班兮可以听见“你越是想要以死求得清白,却让朕更是怀疑……兮儿……这人竟然如此珍贵么?值得你以命相诋?”
班兮眼中蒙起雾光,却紧紧咬牙不让眼泪流出,刘骛又道:“那两个太监天天回禀一样的话,可真让朕乏味之极,但是……这却也是朕的乐趣所在,若是这未央宫中没有你……朕岂不寂寞的很?”他说到这里,脸上的怒色已然全然消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只是你这倔强的性子却要好好打磨一番,”说罢再看一眼班兮,回身向殿上走去,朗声道:“班保林罪不至死,可出言不逊,却也要受些处罚,现降班氏为夫人,居所不变。”
殿上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目光中或是同情怜悯,或是兴灾乐祸,却都想看看这一降再降的可怜女子的样子,却见班兮仿佛事不关已,神色淡漠,跪谢圣恩,退到一旁。
王太后叹道:“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却让这不明事理的女子扫了兴致,”许后一直笑看这一场笑话,这会儿忙收敛神情道:“是呀,也难怪太后生气,如今的这些个妃子,真没一个知理的,失了宠也敢这般放肆,更别说那还在宠幸中的了。”说罢转头看许盈容一眼,许盈容却也是神色冷淡。
王太后道:“别再想这些了,还有些什么热闹可瞧?皇帝你也别再动气了,为她气坏身子也不值得。”刘骛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边上太监看他示意,便挥手让乐师们准备,等待下一个献艺者。
只听得大殿内的乐师中,传来几声轻鼓,殿内却未见有人,众人有些不解,正向乐师中看去,却听到一阵隐隐然的铃铛声自殿后响起,鼓声再响片刻,便见殿角忽然舞出两条紫声飘带,还是带着那铃声轻响,一闪既逝。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与此。鼓声越响越劲之中,殿角终于转出一个身影来,还未看清面容,众人已被眼前此人一身紫罗兰的轻纱装扮所震摄。又细又窄紧紧困住臂膊的衣袖,在手边却变出一个硕大的蝴蝶袖来,随意舞动之时,袖内的玉臂时隐时现;紫色的长裙也是紧紧束住腰身,到骻部这才放开,裙摆之间却似有许多皱折,每一幅皱折打开时,居然密密地闪动着嫩黄色的花饰,随着舞者身躯扭动,时不时的展示开来,双色相替,翩若月华。最奇的,是在她身周晃动的小金铃,哪怕是极微小的动弹,也能发出极其清脆的声音。
刘骛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方才气恼的半丝阴影,他目光烔烔,完全被眼前此人的夺目身姿所吸引。众嫔妃们早已认出这舞者正是一直默默无名的柳息儿,她的身躯便像是会随时折断一般,随着鼓声的急促缓慢舞动起来,无数又妒又恨的目光却又无法离开她身上片刻。
人群之中,却有一双眼睛毫无惊艳妒忌之火看着柳息儿,看她满脸喜色,频频向刘骛转动秋波,这人苍白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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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冷暖自知(上)
自大殿出来时,天色忽然转阴,灰蒙蒙地天空中,飘扬起丝丝细雨,使得整个未央宫中云遮雾罩,夏日的炎热终于悄然而退了。可是步出宫殿的众人却并不为这秋日的到来而感到舒适,各人心头妒恨难当,却也免不了无奈叹气,因为一这场大殿争春的暗试,柳息儿这个魁首实在当之无愧。
炫目的衣饰、妙漫地身姿,可是当殿便被封授为美人,却也实在是太出意料了。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日之内,曾经的宠妃班兮落得一降再降的命运,而一直以来再平常不过的柳息儿却一跃而起,宫廷中的变化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命途之间,原来竟是如此的无法预计把握呢!
众人感叹着各回宫馆,盼儿随着班兮回到屋里,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可怎么办呢?原还想着今日姐姐献曲,能得回点儿皇上的心意呢,这下子……可如何是好?”班兮叹道:“傻丫头,今日不论我弹的怎样,皇上他都不会夸赞的,他要我今日献艺,不过是……要找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羞辱我而已,他认定我对他不忠,又怎能轻易放下这一口气呢。”
盼儿急道:“可是,姐姐已然以死铭志,他还不信你么?若是不信,那时他又阻止太后杀你,他这究竟是……”班兮转头看她,沉默了一会,柔声道:“盼儿,此时姐姐已经没有能力送你出宫了,而且我如今这样的情形,只怕自身难保,若是许盈容愿意留你,你就去她那里吧。”
盼儿大惊道:“为什么说这话?姐姐你要将我送给她么?她……她平日与咱们又不亲厚,盼儿怎能……怎能……再说,盼儿一直跟着你呢,我不要跟别人。”班兮看向庭院中的大树,轻叹道:“在这里,一个人是去是留,轮不到自己做主。荣辱得失,也总是瞬息万变,如今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要走的留也留不住,要来的终究会来。”盼儿睁大眼睛,对她的话茫然不解,却见班兮不再说话,仰头看向撑天大树的茂盛枝叶,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悲凉。
盼儿不明白她所指,可就是两日之后,远明馆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自从班兮受贬以来,从未登门的许盈容,在一个午后,独自一人进到院来。和盼儿刚刚一起清扫完落叶,正在石阶上休息的班兮见到她,却没有一丝诧异,仿佛她只是一位应约而来的朋友。
二人对视一眼,又都没有说话,许盈容更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在班兮身旁的石阶上坐下,盼儿瞧着咋舌不下,甚至开始怀疑眼前此人,是不是那个以挑剔洁癖出名的许盈容。眼看她们对着院子出神,盼儿便进屋倒水,出来时隐隐听得许盈容道:“为什么呢?”班兮并未回答,只是回头看一眼盼儿,隔了一会,才道:“劳烦你了。”二人又不再说话,院中秋风四起,静了一会,许盈容起身道:“盼儿,我们走吧。”
盼儿向班兮错愕注视,只见她也正含忧看着自己,忍不住哭道:“姐姐,我……我不要走……”班兮道:“我现在的品阶,是不能有侍女在侧的,如今幸得有许少使愿意收留,她不会亏待你……”她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接口道:“妹妹这话,错了。”这声音微笑中含有讥讽之意,正是柳息儿。
院内三人回头,便见柳息儿身着华服,由两个宫女轻挽,缓缓向院内走来,班兮与许盈容垂首敛礼,她也并不阻拦,笑道:“我多想早早地就来看望姐姐,可陛下如今一刻也离不了我,想走也走不开。姐姐可不要见怪。”她捂嘴轻笑,班兮与她对视,也就淡淡一笑道:“那是柳美人的福气,看到你好,我也只有更加欢喜,又怎会在意。”
柳息儿道:“妹妹既不在意,又为何要让盼儿跟着许少使去呢?你我姐妹一体,难道妹妹竟然不放心息儿么?”班兮道:“如今姐姐贵为美人,圣前承宠,不容有失,妹妹这里不过是一个侍女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柳息儿道:“所以我才说妹妹错了。妹妹的事无论大小自然应该由我接手才对,旁的人,还怕没有这个份量。”许盈容道:“这话说的,才几日的功夫,你便已经觉得天下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及上了么?”柳息儿瞅她一眼,冷笑道:“你素来自命清高,我还当你是真的出尘出仙的人儿呢,却原来也会理会凡间这些俗事么?还是看到自己今非昔比,这才急着找我班妹妹来啦?许少使。”她在许少使三字上着重音调,许盈容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弦外之音,看她那一脸志得愿满的神色,忍不住就要与她争执。
却见一旁班兮上前一步道:“大家都是一同出来的姐妹,任是谁得志了,都是好事。”柳息儿嘴角一挑,冷笑道:“这会儿再来认姐妹,晚啦!”听她这话出口,班兮也就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柳息儿眼神似有意若无意地自她身上越过,看向许盈容道:“世上的事还真是变幻莫测,前几日还高高在上,几乎独宠宫闱的许少使,眼下却已然孤帏冷落,圣眷不再。从高处跌落的味道一定很好吧?”
许盈容冷冷看她,道:“这么说来,你有永远得宠的法子么?那我真要好好恭喜你啦,”柳息儿哼道:“永远得宠不敢说,可我得到班兮妹子的启发,明白了一些道理。”说着转身向班兮笑道:“说起来真要谢谢妹妹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妹妹的好主意,咱们这一趟可赢不得这样轻松!”
许盈容一怔,向班兮注视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柳息儿捂嘴笑道:“这下子她可气的够呛,妹妹你瞧见没?我可真正解气了。”班兮目送许盈容的背影离开,道:“有得意的人自然也有失意的,世事本就如此。”柳息儿笑道:“总之姐姐记得你的大恩,来日一定相报,只是……”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叹道:“妹妹现在身为夫人,盼儿跟着你就不合适了,姐姐若是放心,就让她随我去吧。等哪日皇上心情好些,我再为妹妹说情。”
班兮淡然道:“谢谢姐姐的一番美意,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如今皇上对我正是厌恶之时,我也不想你因此而受什么牵连。”说罢转身握住盼儿的手,道:“盼儿,你多保重。”盼儿早已泪如雨下,再三拜别,这才跟在柳息儿等人身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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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冷暖自知(下)
盼儿自离开班兮之后,只几日之内就曾偷偷跑回三次,含泪向班兮说起自己在柳息儿如今的住所绿萍馆的处境。哭诉自己如今连个房里的侍女也排不上,只能做些厨房的粗活,难得见到柳息儿时,她总是叮嘱自己受委曲就找她,可那个凶神恶煞的厨娘却渐渐地连厨房都不让自己出了……
她抽泣着说着怨恨厨娘的话,班兮虽心中不忍,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在一旁柔声安慰,盼儿出来不易,总是夜晚时分匆忙来见上一面,待不到一会便惊慌离开,班兮每回目送她的背影,长声叹息之外,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日夜风轻拂,树影铺地,秋意已然渐重了,班兮如今的每月用度也是极其粗劣,她双手轻轻抱住自己的双肩,仍挡不住那冷风阵阵刺骨来而,联想到盼儿更不堪的处境,不由得又是一阵伤心,垂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泪水在不知觉中已经渐渐含满眼眶。
却听院内杂草轻动,有人走进院来,这脚步声轻盈无力不似盼儿急促的声音,班兮纵目望去,只见一人没有带灯,自树叶的阴影下慢慢向自己走来,那身姿……班兮轻轻叹气,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许盈容苍白的脸逐渐显现到月光之下,木然道:“怎么?有什么愧对我的事?不敢见我么?”班兮沉默不语,许盈容走到她身前,立定看她,道:“若不是我亲耳听得你的琴声、眼睁睁送你入的未央宫,我甚至要开始怀疑,眼前此人……已然不是班兮了。你究竟怎么了?自承恩初夜之后,你就变得让人不能相认,总似满腹心事,冷眼看人。那日在寿诞之时,你经过我身旁时扔给我的手帕上留有‘助我受贬’的话,我虽百思不得其解,可到底……还是帮了你。你为什么这样迫切的要居于人后?又为什么要助柳息儿,连着将我……也拉下来,你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她说了这长串话,气息已然有些急促,伸手按在胸口,喘息着看着眼前的班兮。
却见班兮神色悲哀地朝她注视一会,道:“你坐下歇歇,你……那个……气喘的弱疾还是这么强么?”许盈容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班兮道:“从前平日时曾听太医们说起……”许盈容打断道:“说谎!我这病有自己的法子医治,从没找过太医,我有心瞒人,连贴身侍女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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