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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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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理出放东西的地方来,一面忍不住嘀咕:“这哪是保林住的地方,便是冷宫也不过如此呀,”班兮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屋外,却对着围墙出起神来。
盼儿将屋里勉强擦拭整理,总算是腾出可以休息走动的地方,又好不容易才在院中寻到一口小井,打上半桶满是枯叶的水来,忍不住又是一阵气苦,自言自语道:“当初云良使授封之时,又何尝有过这样的日子,如今姐姐还比她当初高出几品呢,却要受这样的苦楚。”班兮沉默许久,才道:“云依当日是晋升,而我如今却是贬降,品阶高低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虽称保林,实则却与打入冷宫无异。”
盼儿双眼含泪,走近她身前道:“都怪盼儿自做主张,害苦了姐姐,姐姐你……骂我几句吧。”班兮朝她凝视片刻,才道:“经过此事,我确是想让你回家乡去,可是如今再提出此事,不但无用却更可能弄巧成拙。”盼儿哭道:“我知道错了,姐姐你,你就饶过我这一朝吧。”班兮轻叹道:“你怕是误解了我的好意,这深宫实在不是眼前看到的那样好。你看咱们昨日还是锦衣玉食,今日便已沦为弃帛,跟着我总免不了受这样那样的苦楚,可你若是能离开此处,或许竟能过些平安知足的日子呢。”
盼儿摇头道:“不,盼儿不愿离开姐姐,不论是宫内宫外,姐姐去哪里,盼儿便去哪里。”她想了一想,又道:“若是能出宫去,咱们一起走了也好。”班兮回头看她,苦笑一声:“这话别再说了,莫地让人笑话。”
一阵轻风吹过,掀起满地的落叶都翻了个个,盼儿道:“这院子也不知空了多久,倒要费好些时候打理。”班兮道:“转眼间便要入秋了呢,院里有这株乔木,倒是一道可观的风景,”盼儿道:“可这叶子漫天价的散落下来,却是着实可恼的事呢。”班兮看她一眼,不由得微笑道:“咱们两人一同打扫,便快的多了。”盼儿慌忙拦着,却见班兮已然除去外衣,找起扫帚来,盼儿只得寻了递过去,二人一身布衣,在院下清扫,心情倒反而渐渐轻松了。
转眼暮色低垂,晌午时匆匆离的煦仪馆,一应生活用具都未有携带,这里更是几乎形同一座空屋子,好在二人刚刚打扫完毕,便见门廷外有一支灯笼光亮渐渐临近,两个太监冷面冷声的送来了皇后的慰问以及本月配给的用度家什,班兮垂首聆听皇后转达的教诲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那两个太监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班兮帮着盼儿在厨间准备起晚餐,草草用过之后,一轮明月已然高悬在空中,盼儿见班兮独坐台阶上对月沉默,便从屋里搬了那管秦筝出来,班兮却只看了一眼,便道:“这琴你好好收着吧,我再也用不到了。”盼儿哑然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泪光,说不出话来。
可天意却总是与人作对,就在两日后一个午时,班兮正与盼儿一起提着刚刚洗刷完毕的一桶污水要往院落一角走去,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声由远而近,很快便向里而来。班兮叹了口气,放下木桶,抬头间,却惊讶地看到自圆洞门中走出刘骛的身影来。
刘骛居然一身便服,身后只跟着几个太监,看到眼前粗衫素鬓的班兮,他眼中似有微光一闪,随即凝色不动。班兮忙趋前行礼,只听他道:“便是贬了保林,衣着用度也要有个模样才行,你真以为自己是农家妇人么?”班兮叩首道:“臣妾不知陛下到来,这才多有失仪了。”
刘骛向四周环视一眼,道:“这里可住的习惯么?朕就是想着这院子安静,方便你好练琴。”班兮尚不明他的话意,便见他身后垂头蹒跚着走上一人来,班兮抬头注目,却见宁熾面色灰白,就站在眼前。他的眼中满是悔疚神情,向班兮凝视,虽已明显极力压抑,却任控股不住的露出痛楚神色来。
班兮一惊,忙将头转开,却正与刘骛满是探究的目光相碰,只听他冷冷道:“你如今这样的田地,都是因为想为朕编曲祝寿所至,既然你有这份心,朕总要成全了你。要不然,你受的这些苦,岂非有点冤枉?”
他回看宁炽一眼,又道:“自今日起,每日午后,他就来此助你谱练此曲,到了朕的寿诞之时……”他走上一步,俯身轻提班兮的下额,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才轻声道:“朕可要好好准备聆听这一曲天外之音,这才不会辜负了兮儿你的一片心意。”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一字一停,双目炯炯只想向她的眼眸中深探进去一般地死死望着她。
却见班兮惊喜交集,眼眶中一层雾气渐渐浓重起来,柔声道:“臣妾犯了大错,却还能得到陛下如此谅解宽容,臣妾万死无以为报,必定……尽全力为陛下寿辰献艺。”说罢一滴晶莹地泪水便顺着脸颊缓缓滑入,顺流着滴到刘骛的指尖,她的一双眼睛只因蒙了雾气,却显得更加妩媚迷离,在日光折射之下,直如星辰一般闪闪发亮,显现着夺目地柔光。
一时间,刘骛只觉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便想伸手去为她拭泪,伸到一半却又生生顿住,站直身子道:“你用心谱曲,朕自会再来看你。”说罢再不看班兮一眼,转身便走,留下两个太监与宁熾,扬长而去。
班兮目送他离开,心里却觉无比悲哀,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万般无奈涌上心头。明明是为了珍惜此人的那一点爱恋而来的,可是,如今却已然不得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了。既然这一次,一切都在她的预见之中,可是除了躲闪,除了看眼前这个曾经爱予性命的人,转身离去,再遇到“她”,自己确是依然无计可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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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暗香浮沉(上)
班兮对着刘骛的背影轻轻拭泪,这才转过头来,对宁炽身旁的两个太监躬身示意,才向他道:“先生请!”宁熾纵然有千言万语,也知不能在此时表达出半丝端倪来,只得跟随班兮,慢慢朝屋里走去,那两个太监端着石头一般的面孔随后而来。
班兮请他在外间屋子等待,不一会功夫,盼儿便将一幕竹帘高高挂起,隔在屋子中间。班兮这才由内室走出在竹帘内侧坐下,将秦筝放在矮桌上。见宁熾依旧站在原地,刚想示意他坐下,猛然想起宁炽此时的情形来,慌忙垂头装做调试琴音,眼圈却已红了,强自镇定心神片刻,才道:“先生有伤在身,只得委屈你了。”宁炽摇头道:“无防,我……下臣吹奏长笛,站着更好些。”班兮沉默片刻才道:“劳烦先生了,”说罢便自伸手抚琴,宁炽也就在一旁笛声相合。
二人目光绝不相碰,偶而琴音停顿下来,也是班兮垂头思索或是重新调音把某节再弹一回,外人看来,确实像极了一个在苦思冥想谱写新曲,一个则在一旁静静等待合音。这一首当年二人曾经合奏无数次的曲子,便这样在阳光与众目睽睽之下,点点滴滴的流动出来。所不同的,却是宁炽的笛音中不再含有安抚的情绪,一声急过一声的,是急迫的痛悔与歉意。
院内有落叶被风卷动,发出阵阵轻响,夹杂着曲乐缓慢流动的声音,在这小屋里徘徊周旋。这虽是一首喜庆跳跃的欢曲,可空气中却洋溢着莫名的哀伤,也许,只是早来的秋意罢了。
此日之后,宁炽每日都准时到来,班兮念着他的伤势,最多也不过弹奏一个时辰,便起身送客。那两个太监终日如影随行,从不说一个字,只是在一旁双目灼灼地在班宁二人脸上流转,待曲声结束,便与宁炽一同起身离开。因而二人虽每日合奏,却从未有私自对话的机会,不过如此一来,班兮却也暗自庆幸,这压抑管束的气氛终于使得宁炽笛音中曾经流露的急切不安的心绪,终于不得不开始慢慢平静。每当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看他伤势渐愈,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福祸两重天,自班兮受贬之后,昔日门庭若市,选女妃嫔问安不断的情形自然已成了昨日云烟,便连那亲热唤着妹妹,时不时嘘寒问暖的柳息儿,也没了踪影。盼儿虽然心里气恼,却也因为知道班兮的为人,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的,所以也就不在她面前说起,可没想到这一天晚饭之后,班兮倒先提起此事来了。
盼儿听她一说,便气呼呼地道:“再别提那个柳息儿了,平日里叫的那么亲热,这会儿连个影子也看不到。难道便是来看看姐姐,就牵连了她不成?”班兮微笑道:“那也怪不得她,深宫里忌讳的事本来就多,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呢。”盼儿嘟嘴道:“便是不敢来看,那指个宫婢传句话,或是问个安总行吧?可见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是盼儿瞎说,姐姐这会儿若是出门遇到,我说她必然会装做不认识的。”班兮笑道:“哪有这样的事?你这丫头怎么也学的这样牙尖嘴利的……”
二人正说到这里,便听院外脚步声响起,一小片红光缓缓移进来,有人轻声道:“妹妹……妹妹你在这里么?”正是柳息儿的声音,盼儿错愕着看一眼班兮,忙奔出去相迎,班兮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便见柳息儿只身一人提着灯笼跟在盼儿身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见到在石阶上坐着的班兮,柳息儿将灯笼往盼儿手上一递,扑前跪倒,哭道:“妹妹,可受了苦了。”又抬头静看班兮,道:“妹妹瘦了好多,必是受了不少委屈,姐姐又来的这么迟,你若生气,就骂我几句……”
班兮扶起她道:“姐姐这个时候你能来看我,妹妹感激都来不及呢。”柳息儿拿一块方帕拭泪,四下里张望了,皱眉道:“这里怎么住人呀,怎么说妹妹也是保林,怎么住的倒比姐姐的院子还差呢。莫不是那些太监欺上瞒下,妹妹可不能这样让人欺侮了。”盼儿在一旁道:“如今不一样了,便是有人欺侮,也没处说去。何况小姐她,素来也不是能与人争长短的人。”说着将手中的灯笼吹歇了。
柳息儿道:“怎么院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我一路走来没见到亮光,还道走错了呢。”班兮道:“是我让盼儿不要点灯的,月色正好,何况我也喜欢这样安静。这石阶上打扫干净了,你若不嫌弃便也来坐坐。”柳息儿道:“妹妹这话说的,姐姐有什么可嫌弃的,倒是妹妹身子弱,别沾了石头的湿气去,”一面说着一面也就在班兮边上坐下。
不一会,盼儿端了茶水出来,柳息儿接过茶水,却又忍不住哽咽道:“怎么好好的,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呢!妃嫔们虽不敢扬声,可私底下却都佩服妹妹的胆气,宁乐师在桂宫被抓,要真查起来只怕人人脱不了麻烦。妹妹却敢自请罪罚,免了众选女们的关系。单凭胸怀坦荡这一点,便应相信妹妹是清白的,便应该从轻发落才是,怎么就降了七品呢。”说罢轻轻抽泣。
倒要班兮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道:“本来就是我犯的错,没有要姐妹们担当的道理,不管怎样。说到底,我确是错了。这品级降的并没有不甘,我心里倒反而能舒畅了一些。”她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如今妹妹不在皇上身边侍候,姐姐可要循机带妹妹进心,入秋之后,皇上膝痛的只怕要更厉害了,姐姐多上些心吧。”
柳息儿叹了口气,道:“我哪有这福分?往日妹妹在时,姐姐还能托妹妹的福时而的进宫去,如今……唉,别人又怎容的下我?”她已然竭力将语气放缓,可那重重地怨怼情绪却还是流露了出来。
班兮淡淡一笑,口气却反而变的急迫起来,问道:“怎么了?这已经有段日子了,皇上都没招你侍寝么?”柳息儿道:“妹妹不知道,如今的皇上全让一个人给霸占住了。”说着她眼望四周,放低声音,咬牙一般说道:“就是那许盈容。听说未央宫里夜夜笙歌,都是她的琴声。往日她本来就够骄横的了,这下子更是将眼看到了天上,连皇后去她那儿,她都推说疲倦给拦了回来,可不是无法无天么?把个皇后气的够呛,可人家如今有皇上撑腰,又能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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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暗香浮沉(下)
班兮轻叹道:“想不到却被她捡了机会。”说着自眼角中瞄了一眼柳息儿,却见她喘着粗气,看向地上的树影,道:“往日妹妹得宠时,总也有众姐妹的余地,可如今这许盈容硬是生生的杵在那里,谁都进不了皇上的身。哼,如今她连皇后都得罪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她转身看看沉默的班兮,道:“虽说妹妹素来与她也没有什么交情,可上次地牢之时,她也总算是出面帮妹妹引荐,从而使得妹妹有机会替大家求情,众姐妹才过了那一回劫难。因而我想,或许这许盈容不过是面子上冷淡些,或许倒不是个不能打交道的人,哪知道……哼。”班兮看她眼中满含恨意,知她多半是奉迎不成,反受了许盈容的冷落,也就没有接口。
柳息儿歇了一会儿,又道:“论容貌气度,她都及不上妹妹的万一,只因眼前妹妹出了这差池,才有她钻空的机会,就如今她这气势,是春风得意之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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