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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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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么?何况这深宫之中,危险重重,总要有所依傍遮挡,才能平安……恕息儿大胆揣测,娘娘提携这众多选女,难道就没有隐蔽光芒,以求自保的意思么?今日息儿毫无隐瞒的向娘娘供说此事,皆因娘娘以往的种种行径使得息儿佩服不已,更何况您还亲自到地牢中看望息儿,有娘娘如此错爱疼惜,息儿愿将余生交付娘娘手中,从今往后,娘娘的筹谋便是息儿的打算。”
她的眼睛在阴暗的牢房中如两点烛火闪动不定“能跟随娘娘,为娘娘所驱使,是息儿梦寐以求之事。在息儿眼中,世人皆愚钝不堪,为名为利踏上各样陷阱,却还茫然不知,洋洋得意。可唯独娘娘您看似波澜不惊,却总能洞悉一切,息儿要跟随的便是娘娘您这样的人。息儿一片真心,苍天可鉴,从此谨记主仆尊卑,愿娘娘成全!”
墙边的油灯上,灯芯发着轻微的“滋滋”声,芯尖的火光燃到油盘边缘,忽地暗淡下来,竭力挣扎着才又回复恬才的光芒,晕光摇曳着照得牢内这两个女子脸上忽明忽暗。
良久,只见班兮微笑伸手,扶起地上的柳息儿道:“说什么主仆尊卑,姐姐永远是姐姐,妹妹还依仗你爱护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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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旧雨新知(上)
这一夜,淅沥的细雨溅湿窗台,空气中虽仍有日间艳阳烘烤的尘嚣热浪,可经雨水冲刷良久,也终于渐渐消退,雨中微风吹拂迎面而来,已隐有凉意了。
盼儿给班兮披上一件披风,道:“夜深了,又下着雨,姐姐别在这风口里坐着了,回屋去吧。”班兮只看着院中被雨水冲打的闪闪发亮的树叶,沉默不语。盼儿便在她身旁的长廊坐下,对着院中雨景发了会呆,道:“这里的天气和咱们家乡也没什么两样,这般节气里,家乡也是连日下雨呢。”
班兮转头看她一眼,道:“盼儿,你想家么?”盼儿笑道:“想呀,我想老爷,想六少爷和七少爷,隔了这些年没见,少爷他们一定都长大了。可惜那时没能来的及见上一面,他们不知有多想念姐姐你呢。”
听身旁的班兮轻轻吁出了一口长气,盼儿忙道:“其实眼下皇上对姐姐这般的宠爱,娘娘便是请旨让老爷他们来长安见上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姐姐你不如哪天看皇上心情好时便提提这事?若是老爷他们能见到今日的你,一定会很欢喜的。”
班兮闻言却垂下头来,静了一会,才道:“今日的我?今日的我还是我么?爹爹见到了,只怕要转身就走的。”盼儿一愣,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却听班兮幽幽地道:“近日我常常觉着,我好像不再是我,便像是……我的身子里有另一个自己藏着,时不时地会跳出来拿主意说话……全不由我做主,”盼儿听她语气中满是惊慌之意,忙伸手去握住她手,却觉她手冰凉入骨,自己也不由得跟着打了一个冷战。
班兮道:“盼儿,你觉得我现在和以前相比有什么改变么?”盼儿忙道:“没的没的,姐姐别乱想了。我听暖雪她们说过,这深宫里有历朝历代的女人魂魄藏着呢,不论是得宠的失宠的,都不愿意离开,晚上还时常出来晃悠……”说着自己也有些害怕,看看四周道:“姐姐你别这样疑神疑鬼的,暖雪说这些魂魄最怕的是得意顺心阳气旺的人,可只要等到哪人一旦神虚气弱时,便会……趁机跟上人身呢。”说罢朝着班兮又挪近了一些。
班兮听了她的话,叹道:“魂魄么?兴许真是有的呢。可我并不是如此,我知道,我是……唉,”她看一眼盼儿,犹豫道:“我像是时常被另一个自己占据着;有时心里明明有想说想做的事;却都让……她……给按捺住了。”
她抬眼望向细雨,道:“便像陈琼此事,我明明可以加以援手,却没有这么做,我虽也明白那另一个自己做的决定也许有她的道理,可是……这终究是见死不救,我如此辜负爹爹教诲;哪里还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
盼儿道:“姐姐别这样想呀,此事全是陈琼她咎由自取!真是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听说前几日廷卫抓人时,她还一直破口大骂柳息儿呢。哼,明明是她自己陷害了别人,啧啧啧!我还听芙蓉馆的明儿说,她都没经宫内地牢,就给直接送交延尉去了。这两日消息传来,说她挨不住酷刑,还招认了从前云依那事也是她谋算陷害的。此事闹到如此田地,连皇太后都知道了,听说她还曾说过平生最厌恶这样的女子、这事必须重办的话,看来陈琼这一条性命是丢在这里了。真是天理报应!”
她转头看班兮神情黯淡,忙又道:“姐姐实在不用为这样的人自责难过,再说你不是已经帮了无辜的柳息儿,又为云依求情平反了么?若不是姐姐,柳息儿不是也要被按个什么不守宫规,妖言惑众的罪名?若没姐姐帮助,那云依如今也不可能离开浣衣间那样的苦地方,如今有姐姐担保,她们才得平安,姐姐帮了应当帮的,别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其实也是姐姐心好,若是换成别人,又有谁愿去管他人的死活。姐姐帮了她们,却又不肯去长信宫向皇太后禀明此事,这会儿,还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责备姐姐的意思呢,咱们自己哪还管得了那些。”
班兮轻叹一声,不再说话,风雨飘摇中,满院的树叶“沙沙”做响,风势渐渐大了,院里却愈发暗沉下来。盼儿忙转身去提灯出来为她照亮,回到她面前时,昏黄的烛光之下正好见到她伸手拭去脸颊旁滑落的一行泪水,盼儿叹息着又劝了几句,二人方才起身回房去了。
八月酷暑,宫馆的屋门垂下数层遮阳席子,屋内宫女虽挥汗如雨的用力扇着蒲扇为主子们制造阴凉,可是不依不饶的日光还是从帘角、窗纱下探进丝丝热浪来。
柳息儿近日总是一大清早就来到班兮这里,陪着说些解闷的笑话,讲讲宫内的传言。她提过盼儿放在几案上的茶壶,一面往班兮的杯中小心注入茶水,一边笑道:“这茶水壶用竹篓子装着,放在井水里片刻,果然凉爽可口。妹妹懂的事真多,我这些日子可是大开眼界呢。”
盼儿笑道:“小姐的本事多着呢,柳良使你学了也就算了,可别告诉别人去。”柳息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咱们这些个好法子自己享着也就是了,何必让大伙儿跟着享受。”班兮淡淡一笑道:“我一早就让盼儿和凝姐姐她们说去的,只是盼儿这丫头太磨蹭,到现在还没告诉去呢。”
盼儿抿嘴笑道:“小姐可别生气,盼儿我这就说去。”柳息儿忙伸手拉住她道:“这毒日头下的,你上哪去?仔细晒坏了,既然我这菩萨妹妹要施福于人,我回去时一说也就是了。妹妹你说呢?”班兮点头微笑,伸手接过她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柳息儿等她喝过再接回去将杯子放好。
班兮道:“姐姐你也*在榻上歇歇吧,张罗着我做什么?这些事有盼儿在呢。”柳息儿笑道:“能和妹妹这样坐着,我心里欢喜。盼儿打着扇子呢,也怪累的,”说罢又转头道:“盼儿,要我替个手么?”盼儿摇头笑道:“这可不敢当,你就安生坐着是了,其实我这扇打的可比别宫的侍女方便多了,还是多亏了小姐这个妙主意,将这绳子穿过屋梁挂着,只拉拉就成,风势又大,轻松着呢。”
柳息儿抬头看看屋顶一下下有序摆动的硕大扇子,赞道:“是呀,真难为妹妹怎么想到的。”班兮听了这话,神色却有些黯淡下来,柳息儿一直注意她神情变化,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说话了。
屋里静了下来,便听得屋外知了声隐隐然在四面响起,盼儿道:“这知了自从前几日柳良使带着大家伙抓了一些,可有日子没听见了,”柳息儿道:“这又吵嚷起来了,可别再吵得妹妹不能睡觉,我看还得再抓一回才行。”
盼儿笑道:“柳良使卷起衣袖的样子可真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精明干练着呢。那么高的树也敢上去,我看着都晕。”柳息儿笑道:“这有什么?我小时候在乡间,和男孩儿们一同玩耍,再高的树我也上去过的。”盼儿道:“小姐家兄长成排,可也没见她和他们玩在一起。”
柳息儿眼望窗外,道:“我便只有同乡几个男童一起玩耍,女孩儿的玩意我倒是真的不会……其实,又有哪个女孩儿……肯和我玩……”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思索似乎在这一刹那飞出好远,正要定神回头时,却觉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转头看去,碰上班兮温柔的眼神,柳息儿心中一颠,忙报以一笑。
班兮见到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也就缩手回来,*回榻上,转脸看向院中,不宜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屋内一时之间忽然有些静的异样,盼儿看看二人,正想说话,却听门外有人传报,原来是刘骛在宫中召集了乐师演奏,特命人来相邀班兮。
班兮只得起身更衣装扮,柳息儿与盼儿一道帮她整好仪容,正想离开,却听班兮道:“姐姐,你也一起去吧。”柳息儿又惊又喜,道:“这怎么行?皇上他,只传召妹妹你一人,何况……我……我还在闭门思过中……”班兮微笑道:“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皇上兴许已忘记此事了,再说未央宫乐师奏乐,自然是热闹些更好,姐姐不用担心,只和我一同前去就是了。”
柳息儿强自按捺心中的欢喜,道:“实在是,不敢连累妹妹,若是皇上看到我这不敬之人,说不准生起气来……”班兮笑道:“这么说,姐姐你真的甘愿一直闭门思过,只到……皇上他完全忘记你这样一个人么?”柳息儿一怔抬头,看到班兮的眼神,已经到嘴边的谦让之词登时吞了个干净,点头道:“如此多谢妹妹提携了。”班兮点头微笑,当前走出,柳息儿待她上了辇骄,自己便在一边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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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旧雨新知(下)
一行人来到未央宫外,班柳二人再由太监引领向内走去。尚在外殿;便已隐约听得阵阵丝竹声;委婉动听;再走一会儿;到了正殿。
班兮身形刚现,殿中刘骛已经看到了她,不待她行礼,便招手到自己身前,道:“昨日召你时,说你身子慵懒,现下可有好些?”班兮笑答:“能见到陛下如此精神焕发,臣妾的那一点儿懒散自然也无影无踪了。”
刘骛笑道:“那就好,快来听听这些好曲子。他们是刚刚选入的乐师,都是民间的曲乐高人,朕知你懂乐,特地召你来一同欣赏。”班兮微笑点头,向身后示意,柳息儿垂首上前,叩拜在地道:“罪妃柳息儿恭请圣安。”
班兮笑道:“正巧柳良使也在,臣妾就斗胆唤她一同前来了,柳良使也是好乐之人,从前在芙蓉馆时,选女中跳舞最好的,便是她了。”刘骛今日心情本来就好,何况时日渐过,他对着地上的柳息儿看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便挥手显意她们坐下;班兮与柳息儿又一同拜谢了,坐在下首。
自她们进宫以来,这乐声轻悠柔和,并未中断,待二人坐下片刻,这只曲子便结束了。宫内静了一会儿,便听乐师之中有人轻击金鼓,轻轻地敲了三下,众乐师便又再吹奏开来,是一曲宫廷乐曲,平日宫内时常会听到,曲谱虽一样,可确是比平日演的要精致一些。
班兮微笑倾听,时而转头去看刘骛,有时与他目光相遇,二人便对视一笑。柳息儿坐在一旁,将他二人神情看在眼里,恬才还因刘骛见到自己没有发怒而高兴的喜悦心情,此时却已荡然无存了。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将目光投向宫殿那角的一众乐师身上。
只听这些琴筝之声吹奏了一会,其它乐器声也开始纷纷响起,这帮乐师果然非比寻常。同样的曲子竟是用完全不同的方法演奏,萧管敖曹,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大殿内渐渐被这乐声充溢,柳息儿也渐觉沉醉其中,正在心驰神往之时,却忽然听得身边发出一声轻呼,紧接着便传来杯盅落到地上的声音,殿内的乐声顿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
柳息儿惊讶回望,却见班兮面色雪白,身形僵硬,手中虚握的酒盅已经掉在一旁,碎成了几片,酒水溅了一地。柳息儿正要轻唤她,那边刘骛也已惊觉,叫道:“班少使,你怎么了?”
柳息儿也伸手轻拉她,只见班兮眼中亮光一暗,转头向刘骛道:“方才不知怎么的,听得入了神,失手,摔了杯子,打扰到陛下兴致……”刘骛道:“是这样么?果真没事?还是传御医来吧。”班兮却道:“真的没有什么,还请陛下勿须在意,继续听乐师们弹奏吧,若是因臣妾打扰,使得陛下扫兴,那臣妾真要慌恐不安了。”刘骛看了看她,只得点头道:“没事就好,”他身旁太监看他示下,伸手一挥,停止的乐声这才再度响起。
大殿内乐声悠扬依旧,宫女们上前为班兮抹拭酒水,换下碎裂的酒盅,纷纷退开,柳息儿也终于将目光自班兮身上移开,重新投入到美妙的乐曲声中。
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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