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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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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然道:“你来迟至少一年。”

寇仲终面对著戚震天下,出道后从未遇过的对手“天刀”宋缺,他心上人的父亲。

雷九指追在他身后进入舱房,徐子陵不悦道:“你跟来作甚么?”

雷九指关上房门,隔断其他人的目光,走近徐子陵背后低声道:“当然是有要事商量。”

徐子陵冷哼道:“我和你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否则莫怪弓某人不客气。”

雷九指笑道:“弓兄勿要唬我,你这人外冷内热,更非恃强凌弱之徒,只要你肯听我几句话,保证会对小弟改观过来。”

徐子陵转身面向他,点头道:“你先答我,刚才你为何要强出头?”

雷九指双目精芒闪闪,沉声道:“因为你戴著我恩师亲制的面具。”

徐子陵皱眉道:“雷兄确是眼力高明,不知你所说的恩师高姓大名?”

雷九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颓然道:“我虽视鲁妙子大师为师,他却从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徒弟。但我雷九指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拜他所赐。”

徐子陵毫不动容地冶冶道:“你甚么时候看破我戴面具的。”

雷九指答道:“我只是猜出来的。我一对耳朵受过特别的锻练,不但能听到盅内骰子转动时声音上的微妙差别,更可在远距离窃听别人的说话。

当我发觉你竟不知夏妙莹是冲著你来峙,便猜到你非是真正的弓辰春,而事实上你比弓辰春要高明百倍。所以我故意走到你背后,留心观察颈肤和面肤的分别,始肯定你是戴上面具。亦只有出自鲁师妙手的脸具,才能如此全无破绽。”

徐子陵在靠窗的椅子坐下,淡然道:“鲁先生既从不认你为徒,那你跟鲁先生究竟是甚么关系?”

雷九指在另一张椅子坐下,露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我当时只有十五岁,在关中一所赌场当跑腿,有一天鲁妙子来赌钱,以无可比拟的赌术狠狠赢了一笔钱。他离开时我追在他身后,恳求他把嬴钱的手法教我,唉!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手法比人高明的赌徒。”

徐子陵可以想像鲁妙子的反应,微笑道:“他怎么说?”

雷九指抚脸道:“他赏我一记耳光,然后大笑道:急功近利,想以骗人技俩一朝致富的人,永远成千了赌林高手,我既打过你,就传你两字诀法吧!”

徐子陵此时至少信了雷九指七、八成。皆因这正是傲气十足的鲁妙子的说话风格,兴趣盎然问道:“是那两个字。”

雷九指叹道:“就是“戒贪”两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鲁先生真绝。你还有甚么话可说?”

雷九指道:“我当时哑口无言,鲁师却续道:”凭我的赌术,可轻易把这样一个赌场赢过来。但我只嬴五十雨便离场,这就是戒贪。只有能完全控制自己贪喷痴的人,才有资格去赢别人的钱,所以我绝非胡诌。””徐子陵在脑海中勾画出鲁妙子当时说话的表情神态,想起天人远隔,心中一阵痛楚。

鲁妙子的死亡当时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悲伤,但在事后每当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孺慕思念反与日俱增。

对素素他却是不敢去想,因为那是太沉重和痛苦!

雷九指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当我以为鲁师会舍我而去时,忽然他又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喃喃自语的道:“你这小子有副很不错的头骨,眼也生得精灵,横竖我正要一个助手,你就跟我一段时间吧。”事情就是那么开始的。那是我一生人最快乐的时光,他从不教我任何东西,却不阻我在旁偷看偷学。可惜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他老人家好吗?”

徐子陵沉声道:“鲁先生早已仙去。”

雷九指长躯剧震,泪水泊泊流下。

第二十六卷 第四章 天刀宋缺

那是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有一对像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还得难以捉摸。

宋缺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学人的风度。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他比寇仲尚要高寸许,给他目光扫过,寇仲生出甚么都瞒不过他的不安感觉。

宋缺仰首望往屋梁,淡然自若道:“自晋愍帝被匈奴刘曜俘虏,西晋覆亡,天下陷於四分五裂之局,自此胡人肆虐,至隋文帝开皇九年灭陈,天下重归一统,其间二百七十馀年,邪人当道,乱我汉室正统。隋室立国虽仅三十八年,到杨广为宇文化及弑於扬州而止,时间虽促,却开启了盛世的契发式谁能再於此时一统天下,均可大有作为。”

目光再落在寇仲脸上,冷哼道:“少帅可知杨坚因何能得天下?”

寇仲沉吟道:“该是时来运到吧?”

宋缺仰天长笑,道:“说得好,当时幼帝继位,杨坚大权在握,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杨坚者也。杨坚自辅政开始至篡位建立隋朝,首尾只是区区十个月,成事之速,古今未见。”

又微笑道:“少帅可知杨坚因何能这么快成不朽之大业?”

寇仲心中庆幸曾熟读鲁妙子的史卷,道:“敌手无能,北周君威未立,杨坚遂可乘时挟势而起,这只是小子一偏之见,请阀主指点。”

宋缺点头道:“少帅所言甚是,只是漏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汉统重兴。”

说罢露出思索的神情,举步负手,踱步而行,经过寇仲左侧,到寇仲身后五步许处挺立不动,目光射出深刻的感情,凝注在庭院的槐树处,油然道:“北魏之所以能统一北方,皆因鲜卑胡人勇武善战,汉人根本不是对手。但自胡人乱我中土,我大汉的有志之土,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下,均知不自强便难以自保,转而崇尚武风,一洗汉武帝以来尊儒修文的颓态。到北周未年,军中将领都以汉人为主,杨坚便是世代掌握兵权的大将,可知杨坚之所以能登上皇座,实是汉人势力复起的必然成果。”

寇仲叹道:“阀主看得真透彻,我倒从没这么深入的去想这问题,难怪现时中士豪雄辈出,兴旺热闹。”

宋缺沉声道:“但能被我看入眼内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渊次子世民,另一个就是你寇仲。”

寇仲老脸一红,有点尴尬的道:“阀主过奖啦!”

目光不由落到像神位般供奉在堂端的磨刀石上,从十多个刻在石上的名字搜索,赫然发觉自己的名字给雕写在石上最高处,不由暗觉惊心。

宋缺声音转柔,轻轻道:“自汉朝败亡,天下不断出现南北对峙之局,究其因由,皆因有长江天险。少帅可知关中李家已与巴蜀诸雄达成协议,假若李家能攻陷洛阳,以解晖为首的巴蜀就会归降李家,那时南方将因李家得巴蜀而无长江之险可守,只要有足够舟船战舰,李家大军将顺流西下,到时谁可力抗?”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他最害怕的事,终於发生。

师妃暄比之千军万马更厉害,兵不血刃的就替李世民取下半壁江山。

没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王世充的虚实,纵有坚固若洛阳的大城,亦远非李世民的对手。

宋缺叹道:“假若一年前你寇仲能有今天的声势威望,我宋缺定会全力助你,更会通过解晖令巴蜀站在你的一方。可惜目下形势已改,除非你在磨刀石前立誓退出这场争天下的纷争,否则你今天体想能活著离开磨刀堂。

李世民虽有胡人血统,追源溯流,宋缺仍可视他为汉人,就让他来收拾这四分五裂的烂摊子吧!不过若非他李家现在与突厥划清界线,宋某人亦绝不会作此决定。”

寇仲听得头皮发麻,至此才明白自己的名字为何会给刻在磨刀石上,而宋玉致则要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来见他,确是他始料所不及。

*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寇仲仰天大笑道:“既是如此,寇仲乐於领教阀主的天刀秘技,请!”

徐子陵待雷九指情绪回复过来后,除下面具,道:“我徐子陵直到雷兄真情流露,才敢相信雷兄的话。”

雷九指用神看他,压低声音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徐兄弟这种态度是对的。唉!我早该猜到你是徐子陵,子陵是否另有一副岳山的面具?”

徐子陵点头应是。

雷九指接著询问徐子陵与鲁妙子相通的情况,然后惋惜的道:“凭子陵能博杀“天君”席应的惊人实力,若能助我,事情当可水到渠成,但我当然知道子陵有更重要的事在身,只好自己设法解决。”

徐子陵道:“雷兄何碍说出来研究一下。”

雷九指沉吟片晌,道:“我正与巴陵帮的香贵斗法,而霍家父子,表面上与香家没有关系,事实上却是巴陵帮在巴蜀的负责人,专营妓院和赌场。”

香贵正是香玉山的老爹,徐子陵闻言后大感兴趣,问道:“难怪雷兄见霍纪童追来,误以为他们是来寻你晦气,可否说得再详细一点?”

雷九指道:“此事说来话长,江湖土一直盛传巴陵帮不但为死鬼杨广在中士和域外搜索美女,又暗中从事贩卖女子的可耻勾当。但始终没有人能抓得甚么确实证据,但却给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碰到他们在云南大理一带从事这种活动。”

徐子陵皱眉道:“这该是以前的事吧?”

雷九指嗤之以鼻道:“这么有厚利可图的事,他香家怎肯放弃。照我看连肃铣都给蒙在鼓里,而变成他香家自己的生意。如此即使将来萧铣兵败,他香家仍可享尽荣华富贵,嫖赌两业,自古以来均从未衰败过。”

徐子陵心忖在公在私,他和寇仲绝不能让香玉山再这么丧尽天良的干坏事,且又可富贵安享不尽,道:“他们贩卖人口的事怎能保得这么密呢?”

雷九指道:“他们有两种保密的手段,首先就是不让人知道那些赌场或青楼是属於他们旗下的”其次就是专在偏远的地方,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贱价买入稚龄女子,再集中训练,以供应各地青楼淫媒。以前有隋廷的腐败官僚为他们掩饰,现在则是天下大乱,谁都没闲情去理他们。”

徐子陵道:“雷兄有甚么计划对付他们?”

雷九指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道:“我要把香贵迫出来和我大赌一场。”

宋缺又从寇仲身旁缓步经过,微笑道:“少帅无论瞻色武功,均有资格作我宋缺的对手。不过却有个极大破绽,注定你必死无疑。”

瞧著宋缺雄拔如松柏山岳般的背影往磨刀石走去,寇仲苦笑道:“阀主说得好,我寇仲怎能对心上人的亲爹起杀机呢?”

宋缺倏地立定,厉喝道:“如此你不如自尽算了!若不能舍刀之外,再无他物,你就算多练一百年刀法,也不能臻刀法之致极。”

寇仲哂道:“世土岂有致极可言,若有极限,岂非代表某种停滞不前。”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利箭般迎上寇仲目光,完美无瑕的容颜却仍如不波止水,冷然道:“这只是无知者之言,每个人在某一时间,都自有其极限,就像全力跃高者,不论其如何用力,只能到达某一高度。但如若身负重物,其跃至极限高度当会扛个折扣,其他都是废话。”

寇仲愕然道:“我刚才说的是另一种情况,是从大体上去思考,不过对阀主来说恐怕只是废话。”

宋缺做然道:“确是废话。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再从有法人无法之境,始懂用刀。”

寇仲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神和意有甚么分别?”

宋缺往墙上探手一按,“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像活过来般发出吟音,竟从鞘子内跳出来,和给人手握刀柄拔出来全无分别,看得寇仲心中直冒寒气。

宋缺再隔空虚抓,厚背大刀若如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落入他往横宜伸的左手掌握中。

奇变突至。

寇仲感到就在厚背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宋缺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寇仲,令寇仲感到身体里外,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就在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向寇仲迫来,令他必须运气抵抗,更要迫自己涌起斗志,否则必然心胆俱寒,不战而溃。

如此武功,非是目睹身受,人家说出来都不敢信是真实的。

宋缺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淡然道:“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就像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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