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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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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期望呢?”
可儿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反叛地瞪着凌雄健。
凌雄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林和老鬼在外面听到他的笑声,不由吃惊地对视一眼。
凌雄健止住笑声,望着那双越看越像猫的大眼睛。他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儿在自己四周活动,倒也不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就此成交?”
可儿疑惑地瞪着他的手。她曾经看到马市上北方来的商人们洽谈完一笔买卖后,都会如此伸出手来互握——不过,就这桩婚事的本质来说,也相当于是一桩买卖。
她伸出手,冲他嫣然一笑。
“成交。”
阳光下,一只黝黑的大手立刻吞没了那只如玉般洁白纤细的小手。
              5
第六章
                  罗城·仁丰里·馥春记胭脂铺
“奶奶忙着呢。”
正坐在春日暖阳下纳着鞋底的掌柜娘子听见人声,便抬起头来一看,却正是梳头的花大娘站在面前。
“哎哟,是花大娘啊。这是到哪块去啦?”掌柜娘子停了手中的线,笑吟吟地问道。
“刚给你们东家奶奶梳了头回来,路过你们铺子,就正看到奶奶在这里晒太阳叻。还是奶奶悠闲。”
“我这哪里算是悠闲呢?”掌柜娘子举起手中的鞋底叹道:“这些事也是要有人做的。对了,我听说那蓝大奶奶与国公爷的亲事已经定了,是吗?”
“咦,奶奶不晓得啊?今儿就是吉日,所以才赶着给你们东家奶奶梳头去了。”
“啊?今儿个就是吉日?不会吧?!我听说前儿个国公爷才相看的,昨儿放的定,怎么今儿就过门了?这也太不合礼数了吧。”
“哪个说不是叻!只因那国公爷说‘捡日不如撞日’,那钱家也怕夜长梦多,两边都急着把事儿办了,且皇历上今儿也是好日子,故而才这么赶的。”花大娘道。
她看看左右,又凑上前来轻声道:“告诉奶奶,不合礼数的事情多着叻。不晓得奶奶听说没有,前儿那个国公爷去相看时,这蓝大奶奶竟私下里会了那个国公爷。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只听说逗得国公爷十分开心,这事才成了的。我就说这蓝大奶奶是有手段的。”
“不管怎么说,这回东家太太算是称心了。”
“就是唦。所以太太干脆好人做到底,因那蓝家已经没人了,故而这花轿还是从钱家发出去的。只是,你道是哪个接的亲?竟不是国公爷本人!此又一个不合礼数的。不过,他是国公爷,身份有别,这也在情理之中……”
* * *
北郊·国公府
凌雄健骑在“月光”背上,站在新建成的吊桥边,等着新人的轿子到来。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有点担心。他想,万一轿子里面竟是空的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如今突然生出这么一丝疑虑,不禁连他自己都感觉新鲜。
“来了,来了。”小林看着远处的一队人马叫道。
远处,在三月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那一行刚刚冒出新绿的嫩柳丛中,一队红衣吹鼓手和一顶喜气洋洋的花轿缓缓而来。
护卫在花轿两侧的,是凌雄健的卫队。若不是在春风中翻飞的猩红色斗蓬衬里,那清一色的黑盔黑甲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解押囚车的队伍。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老鬼”姚志承。
到得近前,老鬼拉住马。一抬手,马队立刻分作两路,由凌雄健的身边转至他身后列队站好。老鬼则拨转马头,退到凌雄健身后,紧挨着“月光”站住。
那媒婆哪里见过这场面,早被这马戏似的场景给镇住了。那些吹鼓手也瞪起眼睛,有的甚至忘记了手中的乐器,曲调顿时乱了套路。
很快,媒婆清醒过来。她忙上前冲将军行了一个曲膝礼,刚要开口讲话,只见他威严地一抬手,媒婆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话又收了回去。
见将军举手示意,几员彪形大汉立即从他身后跑了出来,从轿夫手中接过花轿,“蹬蹬蹬”地抬过吊桥。
凌雄健一言不发,拨转马头跟在花轿后面也走过吊桥。老鬼率领着马队紧随其后。
吹鼓手和媒婆正准备也走上吊桥时,一队卫兵拦住他们的去路。
小林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笑咪咪地送到媒婆手中,客气地道了一声“辛苦”,便也转身追上前面的队伍。
紧接着,吊桥被缓缓地拉了起来。
媒婆望着壕沟对岸渐渐远去的花轿,抱着银子喃喃道:“新人进洞房,媒人扔过墙。这还没进洞房呢,媒人就扔过墙啦。”
* * *
轿子摇晃了一下,可儿连忙伸手抓住扶手。
她注意到,那不成调的吹乐声竟渐行渐远,落在了身后。随着一声刺耳的喇叭响,最终全部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花轿两侧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马蹄声。
她不禁疑惑起来,怎么回事?她这是到了哪里?
虽然是第二次嫁人,坐上大花轿却是头一回。可儿很想掀起盖头偷看,又害怕被人发现。她想,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国公府。
一想到她所嫁的那个传闻多多的人,蓝可儿的心便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可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乐观一些,她总是愿意相信事情有好的一面。不过,即使她选择对坏的一面视而不见,其他人也不见得就会让她如愿。昨天,春喜就曾费尽口舌想要让她明白,她的允婚是多么的不智。若不是有着柳婆婆的支持,可儿真的就要打起退堂鼓来。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坐在这颠簸的花轿中,春喜的怀疑再次感染了她。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些,她害怕她最终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儿按着激跳的胸口,再一次无声的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没关系,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一路来,她一直像念经似的念着这几句昨日她用来安慰春喜的话。
突然,轿子停了。
可儿屏息等待着媒婆撩开轿帘。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蓝可儿绞纽着双手,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将军后悔了,不要娶她,要将她退回钱家?或者媒婆是个骗子,将她骗到了荒郊野外,准备拿她做人肉包子?
终于,她忍不住了。她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
轿子里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它似乎是停在某个光线不良的地方。
她大着胆子把盖头又往上掀起一点,只见轿帘严严实实地垂着。正在她考虑要不要也掀起轿帘偷看时,帘子突然被人打开。
蓝可儿的双眸立刻迎上一双微微眯起的、眨着蓝光的利眸。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凌雄健这才走近花轿。
站在轿帘前,他犹豫着。
这花轿里半天都没有动静,难道真是个空花轿?若是如此,也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众人赶走。
如果不是……凌雄健摸摸鼻梁,心头掠过一阵不安……如果不是,那这桩婚姻即将成为事实……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有种想要拔脚而逃的感觉。
他随即又想起那个新娘子的“条件”。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其他方面,凌雄健都喜欢占据优势。而这个“条件”——姑且不论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此打算——只会让他占尽优势。而知道自己占上风,总是一件令人感觉良好的事情。
这么想着,那阵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凌雄健微笑着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撩开轿帘,不期然地撞上一双像猫一样明亮而好奇的眼眸。
“啊。”蓝可儿惊呼一声,忙不叠地放下盖头,一边慌乱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凌雄健不由被她的模样逗乐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出来吧。”他闷笑道。
蓝可儿愣在轿子里惊魂未定。这突然的一瞥带给她的视觉冲击竟比那日在客栈时还要大。他那异常魁梧的身材和线条深刻的五官在在地提醒着她,为什么人们叫他“石头将军”。
“出来呀。”凌雄健催促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可儿却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与他的身材正成比例。
“怎么?你们这里的规矩该不会是要新郎抱新娘出轿吧?”
“不用。”
可儿连忙回应,一边慌乱地摸索着轿门。
“我觉得,你该把那玩意儿拿下来,这样才能看清路。”
那男人似乎认为她的状况很好笑。可儿不由地红了脸。
她提醒自己,“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她伸手摸摸盖头,讪讪地解释道:“老人们说,这盖头不能乱掀,得新郎倌掀,不然不吉利。”
“嗤,胡扯。”
凌雄健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嗤鼻声,却仍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下红盖头。
蓝可儿因他的粗鲁而吓了一跳,本能地低下头去。
轿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那闪亮的凤冠,凌雄健只能隐约看到凤冠下一截粉白的脖颈——他突然想起,这女人还有着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的胃部猛地一缩,顺手将红盖头往可儿手里一塞,便转身退开。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吧?”
可儿瞪着手中的红盖头犹豫了一下。事已至此,前方不管有什么,她都只有接招了。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鼓劲,坚定地走出轿子。
一抬头,可儿吃惊地发现,原来轿子竟是停放在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
在她的正对面,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床。
这是一张无比豪华的大床。床的四周像堡垒一样围着雕刻着各色图案的镂空画屏。从画屏的镂空处,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纱缦存在的痕迹。
床前设有一张雕着精美饰边的脚榻——这张脚榻甚至比可儿在钱家的床还要宽大。床上,一条大红锦被横置在正中央,两个枕头在锦被上面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可儿的心不由地又乱跳起来——她虽然是个寡妇,却是一个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又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的“望门寡妇”。
“过来坐。”
凌雄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连忙将视线从大床上转开,匆忙地扫视了一眼屋子。
在房间东侧,当地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用粘土堆着一些看上去像是山丘的东西,在那些东西上面还有一些制作精巧的小人和马匹的模型。
在房间西侧,则是一整面墙的书,从房梁到地板都是。地面上还四处散落着一些卷起的画轴。
在书架前方,一张大案上也是杂乱地堆放着一堆堆纸张。
可儿的手不由一阵发痒,她很想走过去把那四散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回原位。
“你饿了吗?”凌雄健问道。
可儿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在她身后还有一桌丰盛的酒菜。
她本想矜持地摇摇头,肚子却发出一阵很不给面子的响声。她不由又红了脸。
上轿前,她只就着柳婆婆的手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莲子羹而已。
凌雄健着迷地看着红晕慢慢爬上新娘子的脸。
人家都说江南出美女,这新娘子虽然不是那种让人过日不忘的美人儿,倒也自有其动人之处。
新娘子的身材不高,凌雄健猜测她大概勉强只能达到他的肩头。那身大红喜袍并不比那日的青色衣衫更能显出她的体态。不过,好歹强调出她那削瘦的肩部。
对于他所要求的管家婆,这个女人似乎生得太过于纤细了一点。凌雄健暗忖。但,如果她仍能如同那日表现出来的那样精明干练,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缺点。只是——他看着她低垂的头——不知那是不是她一时的表演……
看着她羞红的双颊,凌雄健蹙起眉头。
“过来。”他命令道。
一个敢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与陌生男人谈判婚姻条件的女人会害羞?他却有些不信。
可儿抬起头,只见凌雄健正岔着双腿,背负双手望着她。那张刻意绷紧的脸使他看上去更加不可亲近——她立刻醒悟到,他又想要恐吓她了。
不明白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似乎总是认为拉着一张脸就能吓倒女人。可儿暗暗叹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
凌雄健有着一副久经日晒的黝黑肌肤。他并没有依照风俗穿着大红喜袍,而是穿着一身猩红色的战袍,那强壮的肌肉硬是将这战袍撑得满满的。腰间,黑色的皮制护腰束着窄小的腰身,使得他的体形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形。长袍下,两条修长而结实的腿蹬在一双黑色牛皮官靴内。可儿想,他的脚肯定有自己的两倍大。
凌雄健看着蓝可儿渐渐走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竟然又是大胆地直视着他。
他伸手摸摸鼻梁,这么多年来,他多少已经习惯了别人不敢与他对视,这女人的大胆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应。
等可儿走到他的身前,凌雄健这才发现他估计错了,她甚至还达不到他的肩头,只到他的胸口而已——不知道她有多重。凌雄健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清清嗓子,又摸了摸鼻梁,指指桌上的酒菜道:“吃吧。”
说着,便坐到桌边拿起筷子。
蓝可儿的视线随着他转移到桌上。桌上陈列着很多菜,却没有一样是称得上色香味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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