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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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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可是在庆贺新春,与民同乐?也不知他病好了没有……
  楚翔轻轻摇头,他若病好了,就该挥兵南下了,到底是敌人啊!终此一生,和他之间,也只能剩下这点回忆了吧?就连他送给自己地玉锁,都未能保住……今生已天人永隔,唯有留待来世,咳,来世,来世又能如何?如果周国未亡,自己仍愿能跃马挎刀,保家卫国,万死不辞,那和他也只能在战场兵戎相见,如果……如果周国已亡……自己,自己更情愿没有来生……
  楚翔浑身伤痛,又冷又乏,不久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中听见牢门响,楚翔勉强睁开眼,一名狱卒将一碗冷水放在地上,接着扑地扔了个东西过来,滚到楚翔身边,一看是个发了黑的硬梆梆地窝头。狱卒一言不发又将牢门锁上。
三十九 报得三春晖(上)
         楚翔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双手用不上力,哆哆嗦嗦地捧起窝头,才咬了一口,胸口又是阵阵窒息的痛。叹口气,不再管那窝头,侧身倒在地上,又陷入昏睡。突然“哗”的一声,楚翔在睡梦中陡然被惊醒,未及睁眼已是一桶冰水劈头盖脑地浇了下来,顿时全身湿透,楚翔颤抖不已,还没反应,已被两个狱卒架起,“起来!该过堂了!”
  狱卒将楚翔套上件外衣,拖到室外,天色又已黑了,冷风一吹,身上的水很快凝结成薄冰,就连头发也冻成了冰凌,整个人已象是冻成了一根冰柱,冷得连骨头都要冻成了石头。楚翔断腿无法行走,狱卒将他横拖竖拽,身后白色的雪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到了大堂上,狱卒把楚翔往地上一掼,“启禀大人,犯人已带到!”楚翔挣扎抬头,堂上点着上百根巨烛,亮得如同白昼,前方仍是坐着昨日那三位大人,楚翔不由笑了笑。
  薛大人怒道:“大胆楚翔,你竟还笑!”
  楚翔笑道:“年头岁尾,诸位大人不去阖家团聚,还要来审理人犯,逼问口供,当真是因公忘私,不辞辛劳,实在令人钦佩得紧!”
  薛大人听他语带讽刺,喝道:“你还敢嘴硬?楚翔,本官问你,你想了一日,想清楚没有,招还是不招?早点招了,还可以平安过个年。”
  楚翔昂起头:“诸位大人欲定什么罪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楚翔亲口招认,除非六月飞霜,冬日震雷!”
  李大人道:“六月飞霜?你倒诬我等冤枉你了!”
  张大人哼了一声。道:“这等刁钻犯人,大人和他多说什么?且拿红绣鞋来给他穿上,看他招与不招?”
  原来这薛大人昨日见了王允。复与张、李二位计议,都认为楚翔负隅顽抗。普通拷讯手段怕不能奏效,便想出了这“红绣鞋”的酷刑。只见两名衙役端了个火盆上来,红红的炭火烧得正旺,火盆上支着个铁架子,上面烤着一只铁制的鞋子。渐渐那铁鞋已变为红色……楚翔心头一寒,转过头不愿去看,这种非刑,本属违法,但此时只得任人宰割……堂上薛大人道:“楚翔,你并非铜头铁臂,可是要想尝尝这红绣鞋的滋味?”
  楚翔眼光骤然一凛:“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无供可招,何况小小一只铁鞋?”
  薛大人气得重重地将案几一拍:“给我上刑!”
  楚翔只有件破烂地长袍蔽体。本就赤着脚,右腿是昨日被夹棍给夹断了,衙役抬起他的左脚来。光洁细腻的脚背冻得白中泛青,没了血色。另一人用火钳夹出那只铁鞋。已烧得通红。等了片刻,待红色变暗。衙役将楚翔地左脚对准铁鞋,用力按了进去!楚翔张口欲叫,胸口窒痛,却叫不出声来,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左腿已被牢牢按住,楚翔双眼一翻,已活活地痛死过去!薛大人见他昏死,仍是令人用冰水泼醒。楚翔醒来后咬牙苦捱,再不发一声。待那铁鞋冷却,薛大人方命取下,那铁鞋底已与楚翔脚底粘连一起,衙役用力往外一扯,竟连皮带肉地扯下血淋淋的一片!楚翔抵受不住,再度昏厥。
  这一回用冰水泼了两道,楚翔仍毫无知觉。堂上三人面面相觑,薛大人道:“这犯人未问出口供,不能就这样死了,不然皇上和丞相那里无法交代。只有先让他下去将养两日,再做打算。”另两人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大年初三晚上,符陵正在宫中设宴与后妃同乐,连日来失眠让他极为疲惫,但皇后嫔妃、皇子公主轮流来敬酒,符陵不得不喝,强作笑颜饮了两杯酒,便有些头重脚轻。旁边皇后见状,便接过酒杯,代他饮了几盏。符陵忽见总管太监在门外张望,令人招他进来。总管附耳对符陵说了几句,符陵一惊,醉意全消,站起来道:“朕有要事处理,梓童并诸位爱妃请自便。”
  符陵离宴急急到了御书房,司马廷已在内等候,接过他手中地密报一看,符陵顿时脸色铁青,刷刷将几页纸撕得粉碎,两道漆黑的剑眉拧在一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司马廷跪着不敢做声。符陵沉吟一刻,强自镇定下来,道:“事态紧急,朕必须连夜赶往前线,你以后命人将密报直接送到江北大营即可!但决不可泄露朕已到前线一事!”司马廷磕头领旨。待他下去后,符陵又命传谕百官,元宵之前皆举城欢庆,不用上朝不听奏事。众官难得度此长假,自是感恩不提。符陵秘密安排了京中事务,即连夜带着数十名侍卫,快马加鞭,赶往江北。
  楚翔在牢中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发起了高烧,连日烧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无法过堂。薛大人等怕他伤重死亡,找了个狱医来为他治伤。那狱医医术平庸,骨折炮烙之伤又非一两日内能好,故只是马马虎虎地处理了皮肉外伤,以防化脓发炎。狱医尚算宅心仁厚,见楚翔昏迷中水米不沾,便找狱卒要了些温水喂他,但内服的汤药根本灌不下。
  好在躺了三四天后,楚翔的热度慢慢退去,但已骨瘦如柴,早没有了人形。清醒后剧痛再度席卷而来,加之天寒地冻,天牢内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发霉发黑的稻草,盖地则只有一床烂得露出了破败棉絮的薄被,躺在地上,寒气从四面八方渗入每一处关节,痛得犹如剜肉剔骨,楚翔整日整夜丝毫不能入睡,连思维都象是被冻结住了,什么也想不起……楚翔静静地望着墙角那盏鬼火般的油灯,自己的生命也如这暗淡的灯光,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随时随地都可能悄然熄灭。
  不知过了几天,楚翔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慢慢地悄然死去,却听到外面远远的脚步声,来者并不止一人,楚翔本能地转头看向门口,门开了,两名狱卒押着一位妇人进来,妇人满头银发,但衣冠整洁,神态威严,进门后目光一扫,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楚翔,失声叫道:“翔儿!”
三十九 报得三春晖(下
         楚翔愣了下,回过神来,震惊地大叫一声:“娘!怎么是你?”来者正是楚翔的母亲何氏,经年不见,原本青丝云鬓的母亲,现已变成一头白发,一脸憔悴,满是皱纹,四十来岁的人苍老得如六旬老妪,楚翔第一眼竟未认出。
  何氏挣开狱卒的控制,扑到楚翔身边,楚翔尽力挣扎坐起,想拜见母亲,手脚却都不能用力。何氏抱住楚翔,强忍住眼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忽听得门口有人道:“楚何氏,汝家世代素传忠良之名,你丈夫楚朗当日更受皇上器重,如今令郎被歹人引诱,误入歧途,倘若迷途知返,戴罪立功,皇上未尝不可法外开恩,你好好劝劝他吧!”原来薛大人到了。
  何氏回头看了薛大人一眼,并不回话,薛大人似乎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干咳一声,又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官已明白告知,令郎如今的情况,确属上头有旨意,本官不得不奉命而为啊!但本官实在于心不忍,因此才特意请老夫人来。”
  何氏平静地道:“承蒙大人教导,老婆子会仔细开导他的。”
  薛大人又对楚翔道:“楚翔,你身为人子,当知百事以孝为先。你母亲丧夫守寡,含辛茹苦将你兄弟二人抚养大,你就算不能知恩图报,也不当让老母因旁人受累。你若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做好生斟酌吧!”
  楚翔低着头不言语,何氏见状忙道:“犬子从小性格倔强,怕是一时糊涂,转不过弯来,让我慢慢劝他。大人请先休息片刻,都包在老婆子身上。”
  薛大人捻了捻胡须,微一沉吟。道:“也好,你们母子间既然有话讲。本官给你们一个时辰。”转头吩咐狱卒:“你们都去门外守着,一个时辰后带楚何氏来见本官。”说着带人退了出去,关上牢门。
  牢中只剩下楚翔母子二人,楚翔又叫了声“娘”,仔细端详。母亲不但满头白发,额头上也多了许多风霜痕迹,自己虽曾多次梦回母亲身边,却没想到母子竟会在天牢里重逢!“娘,他们没有难为你吧?孩儿不孝,累母亲受苦了!”楚翔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翔儿!”何氏紧紧地抱着楚翔,一面拂去他脸上的乱发,“娘想死你了。让娘好好看看你。”
  楚翔忽想到自己身上的刑伤,忙裹着薄被尽力往角落里缩了缩,但何氏已看到地上被子上到处染了一团团的暗红血迹。一把扯开被子,楚翔伤重。无力抗拒。何氏早见他两只腿的情形。气得浑身不住颤抖:“这哪里是天牢,胜过地下地阎罗殿了!”
  楚翔忙道:“母亲不必为孩儿难过。孩儿自作自受,并无怨言。”
  何氏面现诧异神色:“自作自受?翔儿何出此言?你不是被人陷害的么?知儿莫过母,不管你做了什么,为娘死也不信你会投敌卖国!”
  楚翔自身陷囹圄,被严刑逼供要他自认叛国罪名,楚翔虽问心无愧,但想到在秦国这一年多的复杂经历,若要当面向母亲解释,当真是有口难辩。今日听母亲说死也不信自己会投敌卖国,积压已久地无限酸楚一时涌上心头,楚翔再也忍不住,“娘!”扑进何氏怀里,顿时热泪纵横。
  何氏轻拍着楚翔的后背。楚翔忽想起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母亲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他身为长子,从小乖巧懂事,怕给父母增添麻烦,若遇到什么不顺心地事往往都埋在心里不说,但母亲却一直都相信他,理解他。待楚翔稍稍平静下来,何氏压低声音问道:“翔儿,娘虽不信他们所言,但其中经过,翔儿是否愿意讲给娘听听?他们陷害你究竟意欲何为?”
  楚翔面有难色,踟躇道:“此事……一言难尽,儿子在秦国时,确实行了些铤而走险之策……但母亲大人在上,孩儿可对天发誓,绝无一丝一毫卖国求荣之心。孩儿回国之前,已收到警告,明知前途艰险,儿不愿埋骨他乡,仍决定渡江南归,所以孩儿说今日是自作自受。而他们系我在此,要我认罪还是其次,怕是朝中有人要趁此置安澜于死地,以报私仇。”
  楚翔虽未明说是何人主使,但母子间均心知肚明,也知迫供不出,如今是要用何氏的性命为要挟,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楚翔又问:“母亲可还安好?我听小弟说母亲生了重病,孩儿好生担心。我被捕时,曾见到母亲的银钗,不知他们怎生待你?”
  何氏摇摇头道:“娘没事,只是挂念你。还有小栩,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楚翔道:“渡江到了金陵后,我没见着安澜,就安排小栩秘密离开,去给他报信。现在既没见着他,想是还未落入他们手中。”
  何氏低叹口气:“这样也好,只愿他听到风声,已逃得远远的。”从头上拨下银钗,握在手中,道:“你看,银钗我已找他们要回来了,这是你父亲留给我地遗物,无论生死,都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又道:“我料想得不错,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薛大人带我来见你之前,要和我说那番话。”
  楚翔问:“什么话?”
  何氏道:“他要我告诉你,叛国案中你不过是胁从,只要你肯供出主谋,便有转机。”忽问,“翔儿,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那封遗书吗?”
  楚翔一怔,随即记起,父亲临终前,曾在前线写了一封血书,交给一员帐下亲兵,那人冒死突围,将书信带回,那勇士自己却伤重不治。楚朗在信中写道“秦兵数倍于我,围困日久,弹尽粮绝,救援不至。明日吾将率残部与敌决战,誓战至一兵一卒,死而后已。余死无憾,唯愿膝下二子承吾之志,光复中原,重归虬关之日,焚此书以告吾,吾当瞑目矣!”当时母亲看完血书便哭昏了过去,醒来后却拉着自己和弟弟的手,流着眼泪道:“孩子,你爹死不瞑目,你们要为你爹报仇啊!”兄弟二人皆含泪起誓,必牢记国难家仇,尽忠以报!
四十 磐石无转移(上)
         想到这里,楚翔忙道:“父亲遗言,儿子纵死不敢忘却。”何氏颤巍巍地从怀中贴身的小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摊在地上,仔细展开,便是这封血书。事隔多年,信上的鲜血已转为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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