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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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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女如云。少男少女们互相调笑,相携相会。家人们携食荷浆的,踏青郊野。阳光灿烂,冶游沐浴,嬉戏河边,一片欢声笑语。“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二人不免嗟叹,又不免伤心。
    “望你走好。”盈夫人深情地说,此时,她对田悯真有些不舍了。“这孩子单纯如此,就连想加害于她的心都没有。”盈夫人想,“只是她逃得了吗?逃出了咸阳,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这样想,就这样问。
    田悯则一切全不顾。
    盈夫人回到燕金棋苑,胡宪已去,她静了静心,虽然感到十分惆怅,还是看了看几个棋客的棋,然后,指点了几手。不觉日已过午,一阵南风吹来,单调的蝉蜩长鸣,树阴正浓。盈夫人凭几小坐,她不睡午觉,中午也没有什么棋客,棋苑静悄悄的,她不大强求春琴秋棋。此刻,她们一个在和两个棋客摆棋,一个在收拾零乱的棋具。
    无所事事,盈夫人步出堂外,在那杏阴密布的庭院中踱步,想着田悯。她仔细地想下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单凭胡宪常来,单凭这儿常有眼线,便不可大意。她曾向田悯提起过,但田悯不以为然,她说:“有我老师呢。”“是呀。”盈夫人也觉得黄公虔这人不是无谋之辈,也耳闻过他的一些奇闻逸事,既是他在做的事,又岂是不十分周全的。想到这里,盈夫人似乎不大为田悯担心,就自然想到自己。这也是这些日子她常想的:“自己掺杂其间,怕也难逃干系,不过,只要田悯一走,自己就不会有把柄留下;反倒是怕田悯走不成,黄公虔被抓,对自己就不利了。”每一次这样想,她都有些为自己担心,“千不该,万不该,感情用事,应允了那匡其……”这样想时,她于无意中朝大街上望去,正看见桃芸儿从几微院出来,那桃芸儿站在街沿,嗑着葵花子儿,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显得特别亮丽。
    “田悯可能午睡了?”盈夫人想。
    正午的大街,阳光正烈,桃芸儿站在树阴下,“这时的暑气多重啊,她站在哪里干什么呢?”盈夫人想。这样一想,她好奇地悄悄走到门边,站在那棵墙边的石榴树下,窥视出去。只见桃芸儿一付春风冶丽的样子,随意顾盼,真个风姿绰约,穿着个薄纱禅衣。盈夫人偷偷窥视着,那桃芸儿很随意,但看仔细了,就发现她是在打量四周。然后,只见她快步走过街来。盈夫人吃了一惊,以为她来燕金棋苑,正想回避。却见她向左走去,盈夫人忙转过身来,只见桃芸儿朝那棋苑前乞讨的老乞丐走去。这使盈夫人想起胡宪:“胡宪……老乞丐……,这有什么联系?”盈夫人一时不得要领,也不去想,此刻她关注的是这个奇怪的桃芸儿,“她要干什么?”
    只见桃芸儿走近那老乞丐。
    “姑娘,可怜可怜受苦人……”那老乞丐伸出他肮脏的手,向桃芸儿乞讨。
    桃芸儿头也不抬,站住了,在衣襟内掏,显然是要施舍。
    盈夫人一下了呆住了,她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来,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桃芸儿在说话。一个人如果不仔细,是看不出她在说话的,真的,桃芸儿在和那老乞丐说话,她看得不能再仔细了。虽然桃芸儿还在装着掏钱的样子,但她和老乞丐在作着交流却是真实的。盈夫人知道有人在监视田悯,却不知道桃芸儿是内奸。
    盈夫人马上侧转身来,靠着墙壁,她的心乱得不得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她又悄悄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发现桃芸儿已经不在了。那老乞丐正在东张西望的张望,过了一会儿,也站起来走了。盈夫人忙急匆匆地走进棋室,正遇见秋棋。
    “夫人,你怎么了?”秋棋看见盈夫人一副惊惶的样子,惊讶地问。
    “没什么,我能有什么?”盈夫人一口遮掩过去。
    她进了自己的内室,掩上门。
    “怎么办?”她想,一时紧张起来。“是呀,要不要告诉田悯?要不要告诉黄公虔?这是自然的了,不告诉他们,他们就必死无疑。但是怎样告诉他们呢?桃芸儿是这样,还有没有别的人也是这样?自己是否也在他们的监控之中?春琴、秋棋可靠吗?这真是太可怕了。一步不慎,满盘皆输,不,不,千万别乱了自己,静一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棋的人,很有些镇静自己的本事,盈夫人暂时撩开这件事,闭目养神,让自己慢慢平静,然后再想下去。“我来咸阳干什么?”她问自己,“是啊,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季姬?对,这才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唯一的不能放弃的事。别的与我何干?田悯又与我何干?黄公虔就更不要说了,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只要我自己不说,谁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自然这以后所发生的事,就与我无关。再说这田悯……,这田家的,”盈夫人此刻又想到了田、姜的世仇,她必得为自己这种行为寻找借口。“是呀,田家的,你们也有今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是自作自受。我自己心中明了,只作不知,这样只会对自己有利,自己还可以利用这一点,把自己洗刷干净,争取到最好的结果。或许,这还是我接近朝廷的机会,也是我接近季姬的机会。”这样一想,盈夫人便把一切全按下去,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静等事态向它必然的失败走去。她虽然有些不齿自己的行为,但却决不更改。一是只为自己,为季姬——这燕国的命根子,她必须这样做;二来,她也不能救他们,既然胡宪连桃芸儿都能收买,岂不一切均在他掌控之中。自己如果冒然相救,那只会白白地搭送了自己,也未必救得出田悯。
    盈夫人遂拿定主意,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还筹划着,怎样才能从这是非圈子里跳出。她必须要走到桃芸儿前面去,所庆幸的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走得太远。
    盈夫人走后,田悯一时紧张起来,她当即把桃芸儿和刚回来的翠帘召了进来。
    既然已经开始准备出走,表面上几微院并无变化。按照黄公虔的嘱咐,只在暗中打点了些细软,几微绸庄则不再进货,负二将钱收进。黄公虔又让老仆元重,在渭南新区东面,当然不是上古师她们原来住过的地方,租了一处空宅。从那里,元重去几微绸庄,将几微院的钱财细软带出,现在已不需要盈夫人了,元重和负二都已互相知晓。开始这行动并没有引起张嫣和胡宪注意,元重只装做买者,不过,时间一长,暗探们也就发现了他。黄公虔的主意就是要把他们引向渭南东郊,财物则由匡其深夜潜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小南庄。
    一切都安排妥当,黄公虔谅无差迟,遂带着洗心玉,一道前往太乙山去为大家寻找一个避世安身之所。临行前,他不忘告知上古师,一定要确保元重的安全,小心,小心!
二卷、六、狴犴刑讯下
            六、狴犴刑讯下
    田悯和翠帘收拾了最后一点细软,负张氏相随。负张氏决定不走,她要留在咸阳,替姑娘看守这空宅。“我一个老妇人,朝廷又能拿我怎样?负二,就交与姑娘看顾了。”她说。田悯趁着黑夜,来到后角门桃芸儿处,桃芸儿也已收拾停当,接住姑娘。然后,桃芸儿悄悄打开后角门,四人走了出来。天还未亮,天气凉爽,踏着街路,石板发出轻脆的脆响。为避人耳目,她们先到几微绸庄去,那里常有马车早行,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此时,行贩、卖菜引浆者流,带着一夜的慵懒,一个两个的走过。她们四人进了几微绸庄,负二接住,轻舆(车并)车已准备妥当,只等天亮,好出关卡。负张氏说不尽的千叮咛万嘱咐,叫负二、桃芸儿、翠帘看顾好姑娘。
    天蒙蒙亮时,大家胡乱吃了点东西,由负二驾车,田悯、桃芸儿、翠帘上了车,正和负张氏难舍难分之际。突然,门外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正冲着几微绸庄而来。负张氏闻声色变,来不及叫出一声“天哪!”,那绸庄大门就被打得“嗵嗵”乱响。大家全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那门就被极粗暴地踹开了。张嫣和胡宪带着廷尉府的衙役一拥而入,(车并)车前的两匹马惊慌地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衙役们冲上前立即控制住,揪住负二。
    “干什么?”负张氏叫道。
    “带走!”张嫣不由分说,喝道,“连车带人全部带走!”
    一衙役把负张氏推上了车。
    张嫣的坐骑流着汗,风尘朴朴的,象是进行了长途奔袭一样。怎么会这样?原来,张嫣和胡宪得到桃芸儿的密报后,知道田悯今日出走。于是和胡宪分约,由胡宪监视着几微院和几微绸庄。他自己,则带着衙役直扑渭南东郊元重处,抓捕黄公虔和起获几微院的财物。好在黄公虔没把更多的细节告诉田悯,只叫她直奔小南庄,并一再叮嘱,这目的地事前别对任何人说。只待出了南门,再告诉负二。
    东郊元重处,一户寻常人家。张嫣冲得进去,见是一座空宅,的确叫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被别人耍了。想起自己的上司廷尉正监李(木隽),平日说起御史府的赵大人,“竟让一个无名老儿耍了。”那种得意的神气,当时,自己不也同样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想到这,就心中发慌,真没想到,今天自己也一样被这个老儿耍了!黄公虔,不,虞丘台,这个本该碎尸万段的老儿。此刻,想到他,他就恨不得象咬胡桃一样的“崩格”一下咬碎了他。
    “那田悯呢?”他立即想到了田悯,不由得寒从心起。“快,几微院!”他立即拨转马头,带着衙役向渭南陌上桑街冲去。他不大相信胡宪,他明白,要想不输掉这一赌局,他必须要拿住田悯。只要田悯在自己的手里,他就不愁没机会再与那黄公虔交手。再说,这样,自己也可向朝廷交差,不会惹同僚笑话。想到这里,他真恨不得马生八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失,必有一得。黄公虔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桃芸儿——这个曾经被田悯搭救过的奴婢——是内奸。可见,人总是人,不是神,他固然精通三略六韬,却没想到失手于此。
    此刻,张嫣和胡宪拿住了田悯,来到了廷尉府自己的属衙。二话没说,立即把田悯等人押至刑讯大室,他必须及时的敲开田悯的嘴,让她供出黄公虔来。在这阴森森摆满各种刑具的行刑大室,田悯等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张嫣是干什么的?他了解这种氛围对被刑讯人的压迫。他扫视了一下这几个人,一摆手,他喜欢这个动作,温文儒雅。狱卒们将田悯等人捆绑在墙壁上的铜环上。田悯没看见桃芸儿。
    “桃芸儿呢?”她问翠帘,“桃芸儿呢?你们把她怎么样啦?“她冲着张嫣喊。
    翠帘早已吓得上牙直磕下牙,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桃芸儿?“张嫣有点暧昧且意味深长地翘了翘唇角,他的表情总是那么好看,十分轻蔑地说,“你还有心思想别人,别人可不象你,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嘴上这样讲,心中却在想,“还挺冲的,只是等一会儿……。”但他马上将脸一变,拿起鞭子,一鞭撩起田悯的下骸。突然,用那鞭杆“啪”地一下打在田悯的面颊上,这动作不大,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
    “说,黄公虔在哪里?千空照在哪里?”他的声音并不高,象是从墙壁里发出来的一样,有点憋闷低沉,令人毛骨耸然。
    田悯不去理他。
    “嘿,没有一个人不是这样开始的,”张嫣打量着田悯,用鞭子拍着自己的手心,想,“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这里,能不开口的!”他冷笑了一下,他的冷笑也很好看,用鞭子对着墙壁狠抽了一鞭子。
    对审讯他有自己的一套,认为摧毁人们的意志是最重要的,好的审讯,决不能让人心生侥幸。摧毁人的意志,要出奇制胜,制造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氛围,更不能让人在慢慢的折磨中去有所适应。这样,他把鞭子丢给一狱卒,指着翠帘说:“喏。”
    “喏”,他喜欢用这个词,不失于温文儒雅。
    “啪,啪……”的鞭抽声和翠帘无法忍受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张嫣微笑着,把他那常低垂的眼睑抬起,露出他那明亮秀美的眼睛,仿佛在欣赏。他不询问,一声不响,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整个行刑室里只有旋风般的鞭子声和翠帘的惨叫声。
    “姑娘,姑娘!——大人饶命呀!这事我不知道。黄公虔,奴婢不知道呀!真的不知道呀!”
    田悯吓坏了,开始的傲气已没有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不出话来。
    张嫣好象没听到一样,人就象铁铸的一般,他只是看,欣赏般地看。一直看到翠帘的衣衫被抽得渐渐渗出血来,慢慢被染红,然后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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