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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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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冬天了,怎么可能打雷!等到明年春天,我早被他用阴谋害死了!”始毕用力瞪了自己的傻瓜弟弟一眼,怒喝。
说来也怪,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沿着河面居然传来了隐隐的惊雷之声。不太清晰,但由远及近,夹杂在夜风之间,震动得远处的水波都微微颤动。
“上马!”阿史那咄苾嗣扯着嗓子狂喊了一句。这次他的小聪明绝对用正了地方。不是雷声,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沿着河道,正有一支人数庞大的骑兵快速冲过来。
“上马,整队,整队!”大小特勤、伯克们再也顾不上和始毕可汗争论却禺是否该死了,狂喊着跳上坐骑。他们的动作明显比平素慢,两条腿和整个后背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酸酸地用不上力道。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犹如孤狼的悲啼,突然在河畔响起,声声带着绝望。
很多突厥士卒还蹲在水边清洗身上的焦痕,也有人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猛然听见来自大汗身边的号角声,很多人本能地向起站。身体稍一动,立刻感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有毒!”无数突厥武士大喊。“汉人在水里下了毒!”有人不顾耳边炸响的号角声,蹲在地上用手指扣住嗓子眼,大吐特吐。河水中有毒,吹过来的风有毒,身边的树木,干枯的野草都有毒,刹那间,武士们惊惶失措,乱成一团。
恐慌比毒药还致命,就在武士们手足无措之时。羽箭从夜空中射了过来,箭头上带着点点星光,仿佛无数不甘心的灵魂。当星光破碎之后,惨叫声骤然而起。人群最外围的部族武士就像被雹子打了的庄稼般倒了下去,血流成河。
“老毒蛇的建议对,不该休息!”始毕可汗突然开始后悔。在这么宽,水流如此急的一条河里投毒,那得准备多少大车毒药?没有人中毒,大伙头昏脚软的原因是先前跑得太急,后来停下的又太突然。但是他没法办法将自己的分析传递给全军,武士们已经乱了,他们眼中不再有号令,不再有大汗,不再有狼子狼孙的尊严。
这一刻,他们只想活下去,用尽所有手段活下去。已经跳上战马的将领和贵胄们不顾始毕可汗的愤怒,用鞭子狂抽坐骑。没有力气上马的士兵们则拉着牲口的缰绳跌跌撞撞向北跑。雷鸣般的马蹄声和羽箭都来自南边,。因此,只有向北,只有向北才能逃得生天!
“呜呜――呜呜――呜呜!”始毕可汗终于听到了敌军的号角声,龙吟虎啸般,穿透所有黑暗。不光是正南方,西南,正西,西北,除了河面方向一级沿河向北,其他各方位都传来了进攻的号角声。有的雄浑,有的高亢,有的绵长而有力,有的短促而激越。黑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向突厥武士发起进攻,连星光下的远山和脚边的河面好像也动了起来,化作愤怒的洪流,加入这复仇之战。
始毕可汗知道大势去矣,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将武士们组织起来。被亲卫们七手八脚地抬上坐骑后,他也加入了逃亡者的队伍,再顾不上家族的荣誉和大汗的尊严。
一哨骑兵从侧翼夹过来,边跑,边放出羽箭。黑暗中不断有人落马,在这种被动挨打形势下,突厥人伤亡极其巨大。很多牧人并不是被对方射死,而是不小心被受伤的坐骑摔到地上,然后被后背冲过来的自己人活活踩死。但马背上的武士不敢迎战,只顾跟在始毕可汗身后,逃,一味地逃。
始毕可汗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他身边的侍卫摔下马背者不多,但每隔数息,总有一支冷箭突然而来,放倒其中一个。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头无助的傻狍子,而对手则是一群老练到极点的狼。借着黑暗的掩护,扑上,咬死其中一个。然后退入黑暗,再等待下一个机会。
身后的哀嚎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始毕却丝毫不敢回头。在数万武士的保护下,他才是突厥的大汗。失去了大军的保护,他什么也不是。另一队骑兵斜刺靠过来,露出“牙齿”,始毕大声求救,十几个忠勇的侍卫硬着头皮上前,堵住对方的去路。来人先是放箭,然后藏弓挥刀。动作干净利落,顷刻之间就将十几个侍卫击落于马下。
侍卫们用生命为始毕赢得了时间,他用力打了坐骑两鞭子,在千军一发之际从攻击者身边冲了过去。然后,他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声音,听见了自己麾下的武士在大声求饶。听见懦弱的哭声,绝望的叫喊。
“撤开,撤开!保持队形,不要缠斗!”下一刻,始毕可汗听见了一名青年人的呼喊。声音还略带青涩,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这个声音便被乱哄哄的马蹄声所淹没,大队大队的部族武士从背后跟了上来,重新把始毕包裹在中央,夹着他一道逃命。
“这好像是我们突厥人的战术!”猛然间,始毕可汗意识到了这一点。突厥狼骑对付比自己人数多的敌军时,总是采用这种反复骚扰,寻找敌军破绽,然后给以致命一击的战术。如果与敌军相距太近,他们就会快速躲开,减少自身伤亡,并伺机发动下一轮进攻。
下一轮进攻很快就开始了,还是那个年青人在指挥。所有的角声都在配合着他的命令。始毕可汗知道自己和敌军主将近在咫尺,也知道如果自己整顿身边的人迎上去,可能会创造奇迹。但他没有创造奇迹的勇气,周围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部族武士也不会听从指挥。在敌人又冲进他的队伍,将数百条生命掠走之前,他能做的只是一件事,猛然回头,看清楚敌军将领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年青的面孔,连胡子都没有。笑容热忱,目光冷酷。仿佛也看见了始毕可汗,此人居然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弯弓搭箭,一箭射了过来。
羽箭来得非常急,并且预先算清楚了始毕的马速以及河边的风向。从来没有一刻,始毕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他在马背上扭转身体,挥动弯刀去磕那支箭,刀刃只来得及将箭杆碰得歪了歪,然后耳边就听见了一声闷响。
“噗!”是破甲锥穿透障碍刺进肉里的声音。始毕扔下了刀,捂住胸口上箭杆。他感到撕心裂肺地痛,同时感到了自己的魂魄正试图从伤口处向外逃。他看见身边的卫士被敌人向割草一一样砍翻,看见压过来的敌人将自己一方的武士活活逼进河里,然后连人带马一并被激流带走。
冲进到始毕身边的是另一名全身漆黑的中原将领,身上穿的不是常见那种大隋铠甲,手中兵器也不是常见的大隋横刀。此人身材不高,有些瘦,但下手极其狠辣。一刀一个,将始毕身边的侍卫砍倒了三、四名。在人群中硬砍开一条通道后,他弃身边的对手于不顾。只管紧夹马腹,流星般向始毕冲来。
“护驾!”始毕可汗大叫。手中没有武士,他能用的只有一条马缰绳。而穿透两层皮甲的羽箭仿佛有生命般,还在不停地向肉里钻。拼命咬紧牙关,始毕用力一扯,将破甲锥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同时庆幸自己还没有死,手握箭杆,去抵挡即将砍过来的长刀。
黑甲将领微微发出一声冷笑,将长刀举过了头顶。
“君集,放过他!”年青将领的声音听在始毕耳朵里如同天籁,几乎是在生死边缘的那一瞬间及时地传了过来。听到命令,已经追到始毕马后的那名黑甲将领猛然拨转马头,如疯虎一般在逃命的人群中左砍右剁,撕开了一条血口子,快速冲了出去。身后留下五、六匹失去主人的坐骑。
始毕知道自己能活着回到草原了,不是因为长生天保佑,而是因为那名来自中原的年青人不想杀自己。至于对方为什么不想杀自己的原因,他在痛昏过去之前也想得很清楚。是因为对方不希望草原强大,希望看到阿史那家族的两个头狼互相博杀。
“好个狠毒的年青人!”始毕恨恨地骂了一句,伏在马鞍上,被人群协裹着继续前行。耳畔传来的哭喊声渐渐衰弱,渐渐飘散,恶梦一般了无痕迹。 
第四章 干城 (四 上)
    在马邑郡境内对始毕可汗进行截杀的是李世民和他麾下的飞虎军。十几天前,扮作马贼袭击白登山下突厥部落的也是他们。对于如何通过袭击突厥人的部落来壮大自己,侯君集和长孙无忌可谓驾轻就熟。凭着去年在灵武训练出来的这支骑兵,他们将白狼塞和云内之间的毫无防备的突厥部落抢了个遍,大发横财。出发时每人一骑,回到内长城附近时每人身边至少有了三匹战马。
机灵的侯君集将这支队伍隐藏在了夏屋山和桑干水之间的一个废弃的小村落里。周围的百姓在一个多月前早就被突厥人杀光了,所以侯君集根本不必担心队伍的行踪被人发现。他遣斥候骑快马联系了李世民,随即迎来了自家主将和交与飞虎军的最新任务。
打突厥人不用动员。虽然大伙都已经疲惫不堪,但一间间再没有人居住的茅草房早就灼痛了将士们的眼睛。马邑郡和灵武郡两地百姓的生活习惯差不多,都是在汉家传统中融有浓郁的胡人痕迹。光从衣着打扮和眉眼长相上,你甚至很难区分他们到底是汉家儿郎还是胡人子弟。马邑郡和灵武郡两地百姓最后的遭遇也差不多,他们的财物全被南下的突厥人洗劫一空,来不及逃走的男女老幼几乎也被杀了个干净。只有一口口水井,还有村子中被焚毁的规模庞大祠堂、庙宇和店铺,证明着此地昔日的繁华与安宁。
愤怒的飞虎军趁着突厥人在河畔休息的时候发起了突然袭击,他们从树林里突然杀出,炸雷一样轰向河畔。他们用横刀剁,用马蹄踩,将那些来不及站起身逃走的强盗们砍死,踏翻,像推垃圾一样推进冰冷的桑干河。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突厥狼骑猝不及防,既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又没有放手一博的力气。惊惶失措的他们只好选择逃命,很多人在慌乱中甚至忘记了从小练就的骑术,歪歪斜斜地爬上马鞍,歪歪斜斜地逃走,然后歪歪斜斜地跳下马背,被从后背冲过的同伴踩成肉酱。
还有的突厥武士干脆放弃的战马,他们徒步朝一切听起来没有号角声的方向跑。有的直接把头送到了飞虎军的横刀前,有的则一不留神跳进了河里。秋潮未落的桑干河水冰冷刺骨,马背上长大的牧人十有八九不会游泳,在河面上只能扑腾几下,随后便被沉重的铠甲和战靴拉向了河底。
“为什么是我?”在被河水淹没口鼻子的那一瞬间,很多人都高高地向半空中探出了双手。他们不甘心,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并不是杀人最多那一个,不该受到长生天的责罚。这一刻,他们却忘记了,在今夜之前,谁还在感谢长生天赐给他们打家劫舍的机会!
侯君集看不懂突厥人的求救手势,实际上他也不在乎。以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将,他更看重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为了提高杀人的效率,他把麾下弟兄分成了两队,互相交替着以楔型阵列向河畔迫近。每次都与突厥狼骑接触,造成巨大的杀伤。然后快速脱离,把对手交给另一波同伴。
这种轮番打击的战术快速将恐怖效果扩散最大,已成惊弓之鸟的部族武士们分不清四下里冲来了多少敌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或者被羽箭射杀,或者被横刀砍倒,很多人魂飞天外。为了不成为下一轮打击的猎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逃命。有坐骑可乘者不管挡在前路上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一概用马蹄向对方头顶踏过去。而那些失去了战马者,则向跳过来的战马伸出了弯刀。
每一匹战马身上都沾满了血,有马主人的,也有抢夺者的。每一匹死马身边几乎都倒着两到三具尸体,有的是死于侧翼飞来的冷箭,更多则是被自己人砍杀。在这个眉月初升的秋夜里,强盗们被心底的恐惧逼得彻底疯狂了,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杀,杀,只要能举起刀来,将挡住去路的人砍死。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想要活着回到草原去,看到自己的毡包和毡包里的女人和孩子,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
血路两旁堆满尸体。星光不算明亮,却能清楚地照见地面上的红,表面上仿佛带着一层妖异的火焰,沿着河滩滚向秋水。很快,临近岸边的河水也变成了暗红色,细细水波仿佛一团团冰冷的鬼火,无声无息地交替着滚向远方。
河水原本有声音,但在岸上血与火的世界旁,它几乎成绝对的安静。飞虎军士兵扯着嗓子呐喊,从黑夜中杀来,将报复的羽箭射向乱砍乱杀的敌军。当双方距离拉近到二十步内的那一瞬,他们按照平时的训练将弓收起,从马鞍后摘下横刀。彼此之间相隔着丈许距离,将横刀在身侧探平。
火光和星光的交替照映下,那一排排横刀看上去就像鬼神口中的獠牙。已经被飞虎军用这种办法反复蹂躏了好几回的突厥武士没有任何勇气也想不出任何对策,躲避不及者立刻变成了“獠牙”尖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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