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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春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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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恍惚。 
  每每回到旧宅,一抬头,总是以为能看见长廊那头姊姊搀着娘亲走来,远远地朝着他笑,而后转首,便能见着爹站在树下和几位叔叔议事。 
  那些时候他们过得多么愉快,天天还有莲子羹喝。 
  可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谁都不在了。 
  会对他和一叶笑着的亲人,都不在了。 
  屋内管家听见动静,撑着伞走了过来。 
  「大当家的,别在这淋雨,当心着凉。先进屋吧!七爷来看您了。」阿福是当年在延陵家做事的老仆福伯的孙子,为人忠厚老实。这些年阿福和阿福爹还有福伯都一直住在宅子里,替他们守着这个家。 
  一剑走上长廊,将身上的蓑衣解下,阿福立即接了过去,并递来干净的巾子, 
  他拿巾子随意抹了脸,而后说道:「我去祠堂,夜已深,你让七爷先行休息去。」 
  阿福点头离去。 
  一剑走到祠堂里头点起油灯,恭敬地将手中的剑放到写着他爹名字的牌位前,跟着点了三炷香拜过,而后跪在历代祖宗面前,低垂下头。 
  「孩儿一剑不孝,有负爹和延陵家历代先祖的期望,不但没能光耀赤霄坊,还使得赤霄坊关了门。」 
  想起当年之事,一剑眼眶随着说出的话,慢慢红了。那年若非自己执着要留在奉城照顾那孩子,爹也不会因为去寻自己而遭了陆誉毒手,更牵连几位叔叔葬身荒野。 
  「……孩儿不孝。」一剑声音哽咽。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他长跪祠堂。虽然不是延陵家所出血脉,但他和一叶早将自己当作是延陵家的人。 
  他的爹是延陵冀,他的娘叫徐凤儿,而他的姊姊,名为延陵一花。延陵家不只给了他和一叶栖身之所,更让他们知道了何谓亲情。 
  他们一辈子,都是爹和娘的孩于。纵使不是他们所生,这一切,也不会因之而有所改变。 
  一剑走入大厅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见厅里主位上的两把椅子不知何时被搬走,换了张能横躺的长榻上去。 
  而那榻上歪歪斜斜地躺了个人,一把黑绢扇盖在脸上,屋外大雨下得淅沥哗啦,那人打呼的声响也几乎同雨声那么大。 
  屋外一阵风吹入内来,夹杂湿冷寒气,一剑走上上前去拍拍对方,说道:「不是叫你先去休息,怎么在这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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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头对两旁立着的仆人道。「七爷的房没整理起来吗?」 
  下仆还来不及答话,小七便拿下遮脸的扇子眨眨眼,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他打了个大呵欠,露出那排白牙和两颗小虎牙,搔了搔头发,用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具脸道:「我只是想坐一下等你回来,谁知等太久就睡了过去。」 
  一剑瞧小七眼下淡淡透着一圈黑,忍不住问道:「你又是几天没睡?」 
  「七天……八天……忘了。追一只人蓼王追了大半个月,累死了!」小七喃喃道,双眼无神,表情很呆。 
  一剑间:「宴宫主要的?」 
  小七摇摇头。「我要送回师门去的……我那师弟……」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外头一声雷响,打得他从恍惚中清醒,随即将话题带开去。「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这几个月江湖上突然多了几帮人打探你的下落,就你这回回兰州路上便让人给盯着了,你晓不晓得?」 
  一剑眉头紧皱。「谁在盯俺,盯俺做啥?」 
  小七摇头晃脑地道:「还能有谁呢,不就那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小秋。他这两年从没放弃过找你,三个月前你一出宫他就嗅着了你的味道,那小王八羔子不知是不是天生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这个名字早已成为了一剑的禁忌,小七还要继续讲,一剑脸色立变,吼道:「别在俺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 
  小七看了一剑一眼,他原本只是试探,但没想到一剑还是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莫秋的事情。虽然小七觉得事情早过去那么久,何况自己没事、一叶的脚伤也康复得差不多,然而无奈他这兄弟从小就是牛脾气,不打算原谅就眞不原谅了。 
  小七见一剑还想吼,连忙道:「不讲了、不讲了!讲讲一叶吧,你走了没多久,他也嚷着要出宫,想来再几天便要来了。我给他找了这榻子来,以后他做事时要躺要坐都方便,还有几顶铺了厚垫的轿子跟马车在外头,让他好用。」 
  一剑僵着张脸点了点头,说:「你也留下来休息会儿,睡饱点再回去。」 
  「得,我自个儿来,你也去休息吧!」小七朝旁边守了很久的管家喊了声:「阿福,你七爷的房收拾好了没,带爷去睡了!」 
  阿福露出憨厚的笑容,领着小七往里头走去。 
  一剑没有睡意。小七走后许久,雨渐渐停了,他走到门口双手负于身后,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和被染得金黄的云朵,静静想着事。 
  有些人,决定离开了,便永远不会再回去。 
  那个曾经令他一想起就甜如蜜的名字,如今只剩心痛而已。 
  那年写意山庄,一叶双腿皆碎浑身是血的惨况夜夜在他梦里重现,小七惨白着脸失声恸哭的模样还萦绕在他脑海。 
  他一手养大、最在意最心疼的人,几乎毁了自己两个兄弟。 
  即便如今早已事过境迁,一剑还是无法忘记。 
  若不是自己没有能耐教好那孩子,也不会议身边的人因那孩子满腹的诡计而差点葬身黄泉。 
  他不能原谅那人,也不能原谅自己。 
  一叶双腿虽然已经行动自如,但一剑永远不会忘记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一叶断骨再续时,不能睡不能躺、日夜痛苦哀嚎的声音。 
   
   
   
  第六章 
   
  午时才过,一剑正想出门往天香楼去,谁知天香楼的掌柜便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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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多时间一叶不在,十八省天香楼总管没一个疏于职守,一剑只能说一叶看人的眼光很好,各地分店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掌柜有些紧张地捧了张拜帖过来,一剑收下后问了声:「这是怎么?」 
  掌柜擦擦汗说道,「知州说想见天香楼后头的老板一面,要谢谢您捐给官府那笔修缮河堤的银子。现下正在天香楼等着。可有件事得先同大当家的讲……」 
  「什么事?」一剑问。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掌柜的一脸苦恼地说:「您吩咐衙门开口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可这知州派人几万两几万两地来取,但却不见有人修整河道。这么下去天香楼垮是无所谓,怕是姚河眞决了口,这兰州城老百姓便要遭殃!」 
  一剑一听,眉头拧了起来。「我记得兰州知州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怎变了?」 
  「大当家您记着的肯定是前任知州,前知州高龄七十,不久前仙去了,这知州是年初刚来的,那胃口……欸……」掌柜的揉了揉眉心。 
  「得,我同你去看看!」一剑没有耽搁,立即与掌柜出门,往天香楼走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天香楼不仅外表气派辉煌,内部更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厨子的手艺无人能比,珍鹾美膳叫人齿颊留香,无论何时楼内总是冠盖云集,楼外皆是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非一般酒肆饭馆可以比拟。 
  一入里天香楼,美酒佳肴女儿香,尽欢而散花费千金者也不在少数。 
  是以当一剑伫足于知州所在雅间之外,听闻房内传来的靡靡之音时,便知掌柜所言非虚,这新任知州的确有待商榷。 
  掌柜为一剑推开了门,一剑跨步走入。 
  厢房内正拿着一对色目意淫面貌姣好的琴师与歌妓的知州先是有些不悦被人打扰,但看清楚来人后,随即收敛睑上表情。 
  知州名为张叹,约莫四十上下,身着五品青色公服,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毫下见方才的猥亵神色。他身后站着的两名捕快一见有人闯入,作势要拔刀。 
  张叹随即喊了声:「无礼!」而后朝着一剑拱手,说道:「这位必定是十八省天香楼楼主玉叶公子了吧,人说玉叶公子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笑如沐春风、一睇目眩神迷,今日得见,果然惊为天人啊!」 
  一剑本来跨向前去的步伐差点缩回来,浑身寒毛直竖,顿时感觉冷上几分。 
  他与张叹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后,道:「俺不是玉叶公子,俺是玉叶公子他哥。」 
  「唉?」知州大人显然有些弄不明白情况。 
  但他随即示意请一剑入座,一剑也就坐上他对面的位子。 
  望着一桌好酒好菜,一剑毫不做作,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大口喝下。 
  「不知如何称呼?」 
  「敝姓延陵。」一剑道。 
  「延陵先生,」张叹点头入座,而后那官架子随之也起了来,一点都不知客气如何写地说道:「承蒙先生帮助,修缮兰州大堤的费用部分有了着落。只是近年大旱频传,国库空虚,朝廷原本该下来的饷银至今迟迟不见,而修堤之事已无法再拖延。不知先生可否看在兰州百姓的份上,再贷出部分银子?待朝廷饷银一下来,本官便会立即奉上。」 
  迂迂回回从不是一剑的性格,他直接了当间道:「依你估计,全部需要多少?」 
  「这……」张叹略有难色地想了想,而后缓缓比出了五只手指头。 
  「五十万两?」一剑觉得应该不会是五万。 
  站在一剑身后的掌柜简直要昏倒了,五十万两有多少,把这十八省最大的天香楼整个卖了,也没那么多可凑数。 
  张叹见况一下子喜上眉梢,险险没跳起来,他直点头道:「没错没错,正是五十万两。不过这五十万方方可解燃眉之急,汛期过后还有许多后续得做,到时……」 
  「当家的……咱没那么多……」掌柜低头轻道。 
  一剑伸手止了掌柜的话。他望向那狮子大开口的兰州知州,面色肃穆认眞万分地说道:「为人父母官者,当以百姓安居乐业为要。大人为了兰州百姓而来,天香楼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在下希望大人记着一点,百姓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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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张叹点头如捣蒜。 
  一剑得到对方的承诺,安下了一半的心,遂道:「只是天香楼一时半刻也筹不了这么多银子,或者,稍晚我让人先送十万两过去,剩下的四十万两慢慢再行筹措。」 
  张叹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延陵先生您这说笑吧,洪汛在即,本官正万分需要这笔银子招募民工夯土筑堤,先生您一延,可会坏事的!」 
  一剑玻Я瞬'眼,大掌朝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就要吼人了。 
  他爹当年曾道民不与官斗,斗到最后吃亏的终究是底下百姓。他今日也早有扔银子去投海,没想过要回的打算,可这知州未免也太不知趣,得寸进尺起来! 
  一剑突如其来的变脸,让没有防备的张叹受到惊吓。一剑只见张叹脑袋往后一缩,他身后的两名带刀捕快立即踏向前来,作势拔刀。 
  一剑说:「俺看在你是读圣贤书的人,这才跟你好好说话。十八省天香楼的确是拥金无数,可花也要花在有用的地方。银子你可以拿,但事情绝对要做,你莫不是想取了这五十万两,而后弃官走人吧!」 
  张叹脖子又缩了缩。 
  一剑这回可看出来了,这人脸上不就是被拆穿的表情吗! 
  「你个鸟蛋官!」一剑指着张叹鼻子骂。「你要是走了,兰州百姓该怎么办!」 
  张叹随后整了整神色,一下子便恢复了平静,说道:「延陵先生误会本官了,本官只是忧心十万两数目太小,心急接下来的部分什么时候能收到罢了!若让延陵先生误会,还请先生见谅本官这是忧心百姓之故。」 
  一剑狐疑地看了看这人。 
  张叹急急又道:「那接下来的四十万两何时可筹措到?」他这回表现眞是心急如焚且大义凛然的模样。 
  一剑顿了顿,转过头去问掌柜。「多久时间?」 
  掌枢猛摇头,说不出是不想出借,还是没有银子。 
  「你别一直给俺摇头!」一剑怒道。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澄澈淡漠的嗓音:「那四十万两,就由铁剑门来筹措吧!」 
  一剑一愣,怔怔回首,望向声音来处。那以往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今日如何在此地听见。 
  他……是又作梦了吗……梦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难以忘记的人…… 
  天香楼绘着点点白梅的绢纸糊木门缓缓由左右打开,门外站着个身形欣长的人影。那人身上紧紧覆着件月牙色织锦长披风,披风上无任何花纹缀饰,但当其走入屋里,摇曳间流光轻盈自披风间滑过。衣襬轻晃,带起一室暗香。 
  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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