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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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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怎么办呢?
  是守候峰顶,等待父亲?还是就此归去,重返青城?
  整整一天,高翔都怔怔凝视两堆新坟发呆,沉思着这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依他内心的希望,自是恨不得立刻回到父亲身边,把途中所遇,以及噶峰惨变的经过,向父亲细细陈诉。但他记得临行的时候,父亲曾经慎重在叮嘱他:“未得师伯允准,不得回来,爹爹事完之后,会到那儿去看你的。”
  这一来,他迟疑了。有心回去,却怕与父亲途中错过,如果留在峰顶呆等,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检视身边干粮,尚足一日之需,崖洞中也还有五、六天余粮,于是,他作了个决定。以食物存量为限,且在此地守候几天,干粮耗尽之后,父亲如果还没有到来,他也只好返回青城去了。
  这一夜,他在崖洞中倚壁静坐,山顶寒风呼号,宛如猿曝狼啼,空山回应,使人不寒而栗。他手抚怀中短剑,几乎一夜没有阂过眼,脑中翻来覆去思索着几个疑团,犹如说:父亲的仇家是谁?为什么突然要他改姓离开?为什么务须在十天之内赶到星宿海?临行之时,父亲欲言又止,语重心长,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许多疑问在脑中盘旋不去,直到天色将明,才似睡非睡膝陇了一下,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清脆的叮哆之声,传人耳鼓。
  高翔翟然清醒过来,揉揉眼睛,侧耳倾听,那声音又似乎十分遥远,又像近在飓尺,音韵悠扬悦耳,竟像是谁在弹奏一首异常动人的曲子。
  他幼悉音律,突然在寂寂空山中,听到这种空灵飘逸,恍若仙乐般的曲子,顿时疑心大起,翻身跳了起来,心忖道:“是谁在弹奏如此动听的乐曲?噶峰之上,难道还隐藏着其他异人?”
  但正当他准备细辨音韵来处,蓦然,那叮咯之声竟息然而止。
  怪事,怪事!
  高翔好奇之心一起,倦意尽消,一长身,窜出崖洞,挺立在水潭边缘,扬目向四周搜视。
  可是,他失望了,峰顶除了呼啸掠过的寒风,山峦沉寂如死,何曾有一丝异样的情景?
  但高翔却不承认是自己听错或是自生幻觉,因为他独居青城后山石府。整整十八年,旁的功夫不敢说,眼视、耳听、手快这三种,自信已有极深造诣,绝非常人可及,山中别无他人,为什么没有幻觉其他声音,偏偏竟是一首曲子?
  他纵身飞掠,在峰顶迅速查看一匝,见并无异状,只好重回崖洞,盘膝跌坐,内帘虚垂,默默倾神注意着四周动静。
  果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隐约的叮咯之声,又在耳际响了起来。
  高翔提足一口真气,缓缓睁了了双眼,眸子骨碌转了一圈,不见有人,凝神细辨音源,却发觉那曲音仿佛是从两丈外一处山崖裂缝中传出来的。
  他轻轻站起身来,蹑足循声掩去,那曲音忽远忽近,甚难捉摸,时而挫骼震耳,时而又冉冉远引,宛若空谷足音,飘渺虚无,好容易被他寻到崖缝附近,音韵突又中止,只剩下余韵绦绕空际,撩人逻思。
  这时风声已停,万籁俱寂,曲音来源,又飘失无踪,然而高翔并不气馁,索性就在崖缝边仁立而待。
  渐渐东方天际已泛起一片鱼肚色,山峦隐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事情果不出他判断,这一次,他清晰地听见曲声悠悠,从崖缝中渗溢而出。
  高翔艺高胆大,一侧身,挤进了崖缝。
  那崖缝宽仅尺许,必顺小心翼翼在山壁夹峙中缓缓移动才能通行,但行了数十步,景象却豁然开朗。
  前面洞势陡敞,脚下一列石级,循阶而下,向右一转,来到一处宽敞的地穴。
  这地穴无论宽度和形势,都和他在青城后山居住了十八年的石府极其相似。只是石穴下层,积水成潭,而穴中奇暖,潭水冉冉蒸发出一层层雾一般的水汽,使得满穴氤氲,如处暖室,水潭波光闪闪,崖顶雪水渗浸,水珠落人潭中,再被四周山壁回应,叮咯之声竟是如此形成的。
  山腹水潭,滴水作声,并无稀奇,奇的是那些水滴落人潭水,先后有序,不急不徐,悠扬顿挫,居然组成一首无懈可击的完美乐章,入耳怡然成韵,不殊天籁。
  高翔立在水潭边,耳闻曲音,目睹这旷世难逢的奇境,一时竟为之呆住了。
  只有盏茶之久,音韵婉转而止,崖顶水珠也落尽了,高翔突然心念激动,恍然顿悟道:“这不就是桑、柳两位师伯日间在峰顶弹奏的同一曲谱么?原来他们选择此地隐居,一住十余年,竟是这个缘故。”
  半个时辰过去,水汽再凝,水滴又落,青韵复起,整个石穴,充满荡漾音韵,仍然是刚才同一曲调,分毫不差。
  高翔大喜过望,情不自禁解下肩后铁筝,在潭边席地而坐,拨弦和应,那曲调似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神秘魔力,竟使他深深沉迷其中。
  一曲即毕,狂喜难抑,浑身热血奔腾,倦意全消,猛抬头,这才发现石穴顶上,被人以金刚指力,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天籁之音”!
  不错,似这般奇境,似这般仙曲,足可当得天籁二字,高翔欣然退出石穴,将全部食物都搬到潭边,从此,不分日夜沉迷韵律,几忘时日之消逝。
  不知不觉,在石穴中度过了七日七夜。
  直到第八天,全篇音律,业已熟烂于胸,这才发觉干粮也所余无几了。
  高翔心满意足地仰面长长吐了一口气,忖道:“这些日子埋首石穴。不知爹爹来过了没有?”
  他收拾筝囊,依依不舍退出石穴,回到峰顶一看,不料桑、柳二位师伯的坟冢,竟已被人掘开,两个尸体都散落在雪地上。
  高翔骇然一惊,失措道:“这是谁干的事?难道我在石穴数日,爹爹已经来过,见我不在,又走了?”
  继而一想,又摇头道:“不,绝不会是爹爹,他老人家怎会挖掘坟墓,把两位师伯的遗骸暴散墓外?干这事的,一定是那天遇见过的白衣蒙面人,好可恶的东西,准是他去而复返,来察看两位师怕是不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怒从心起,真恨不得能马上抓住那白衣蒙面人痛揍一顿,出出胸中一口恶气。
  高翔忍住一肚子气,重又修整墓穴,将两具尸体细心掩埋,独坐峰顶,心中有些发愁。
  这七天之中,他隐然全神贯注在天籁音律上,吃得很少,但余粮也将耗尽,再这样漫无目的等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愁思间,忽然心中一动,忖道:“我真傻,爹爹不是写有书信,叫我面呈两位师伯吗?信中定有对我去留的托付安排,如今两位师怕俱遭毒手,我何不拆开书信来看看。”
  于是,从行囊中取出书信,反复细看,见信封缄口,封得极为谨慎,显见父亲封书信十分重视。
  高翔怀着忐忑心情,拆开封口,不想插出信笺一看,却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信中并无一句完整的字句,整张信笺上,只歪歪倒倒写着几个单字:
  “月影祸至束足。”
  跋涉千里,兼程从青城赶到青海,所为的,竟是传递这六个稀奇古怪的字?高翔不觉愣住了。
  他反复细看,只觉这六个字有的斜写,有的颠倒,有的笔划不全,简直使人看不出是何意义。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封神秘书信,必非无由而发,其中一定包含着某种特殊的原因,只是自己一时猜不透罢了。
  高翔本是聪明之人,但苦苦思索,足足耗去一整天,仍然解不开信中谜团。
  一天过去,仅有的一点儿存粮也吃光了,既无法解破信中谜团,也不见父亲踪影,从第九天开始,高翔全靠化些雪水果腹,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始终相信父亲必会寻到星宿海来,是以不愿离去。
  到了第十天,饥火如焚,可怜他已浑身酸软无力了。
  这一天,夜幕深垂,彤云笼罩,天际暗五星光。
  高翔正捧着那封书信,斜倚洞壁假寐,朦胧中,似闻一阵轻微的之声,从峰下缓缓向上移动。
  静夜荒山,何来足音?高翔倏忽从梦中惊醒?初时以为是父亲寻到噶峰来了,略一分辨,却发现来人好像不止一个。
  他警觉立生,连忙屏息藏身到大石后面,静伏而待。
  片刻后,果见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悄悄掠登峰顶,停身在桑、柳两位师伯的坟墓之前。
  那两人一个身躯魁梧,穿一件皂色大袍,脸上蒙着一幅白中,另一个五短身材,穿一件青布短袄,脸上蒙着黑色面中。
  两人掠登峰头,四道冷电般目光向左右扫视一遍,身躯魁梧的一个嘿嘿冷笑道:“这地方连鬼也没有,怎会有人?”
  五短身材的目注坟墓,摇头道:“不,你看看这两个坟堆,峰上必定有人。”
  身躯魁梧的问道:“坟堆怎么样?”
  五短躲身材的扫目四射,阴阴答道:“三天之前,老大曾经亲自来搜查过,坟墓已由他掘开,假如峰上无人,是谁又把尸体掩埋的?”
  那身躯魁梧的畅笑道:“何必疑神疑鬼,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一场大雪,什么东西不被掩没?要说果真有人,老大来的时候,遍搜峰顶,怎的就没有见到?”
  说着,从腰际解下一柄雪铲,自顾耸耸肩又道:“管它有人无人,咱们还是干咱们的,早些搜到东西,早些回去,就算有人藏在山顶,凭咱们俩,也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两人说到这里,不再开口,各用一柄雪铲,低头铲着坟上雪块,那五短身材的一个显然暗怀鬼胎,不时停下来四下张望一阵,但却未再出声。
  高翔伏身石后,目睹他们运铲如飞,顷刻间,已将两个坟堆掘开,身手矫捷,足见都非弱者。
  他早已憋了一肚子闷气,此时见两人公然开坟搜尸,不禁大怒,但估量自己饥饿乏力,双拳难对四手,何况那两人肩头剑穗飘拂,都带着兵刃,赤手空拳,不宜鲁莽。
  眉头一皱,便捧了一把雪花,觑得那身躯魁梧的皂衣人距离较远,手腕轻抖,一蓬散雪,直向他脑后打去。
  皂衣人霍地抬起头来,翻手一抄,抓了一掌雪花,不禁埋怨道:“老陈,铲子扬低一些,瞧你,拨了我满身雪砂子。”
  五短身材的老陈只怔怔望了他一眼,仍旧低头挥铲挖雪。
  高翔二次扬手,一把细碎雪花,又向皂衣大汉洒去。
  那人闻声回头,又接了一把碎雪,心头大感不悦,瞪了老陈一眼,赌气扭转身子,换了一个方向。
  就在他旋身扭转的刹那间,涮第三蓬雪花紧跟着又至。
  皂衣人大汉暴怒,掷下雪铲,猛然翻掌向后一抄,却不料触手一凉一麻,似有一件冰冷的东西钉在掌心上。
  他低头一看,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原来掌心竟被一柄金光闪耀的短剑穿透,剑柄嵌在手心,锋刃已从手背透出。
  皂衣大汉脸色顿变,用力一摔手,掷落短剑,失声叫道:“老陈,不好……”呼声未毕,两眼反插,庞大的身躯,砰然摔倒地上。
  高翔心胆一壮,大喝一声,从石后扑出,径奔五短身材的家伙扑去。
  那矮子老陈应变却出人意外的机警,闻得皂衣大汉呼叫,连头也没抬,左手雪铲就势抡飞,右手已迅捷无比撤出肩后长剑,剑一出鞘,惊虹飞射,正迎着高翔腰际。
  高翔万不料那矮子手法竟如此惊人,一个收势不住,身子擦着剑锋掠过,嗤一声裂帛脆响,腰侧已被剑锋连皮带肉划开了一道血口。
  皮肉之伤,非但未使他胆寒,反而激起他满腔怒火,脚尖点地,一拧身,双掌同时飞出,一掌击剑,一掌攻人。
  他根本不会掌招剑法,是以出手毫无常规可循,这两掌挟怒打出,只是劲满力足,把握了一个快字诀,那矮子剑锋才伤破他的肌肤,他双掌已攻到矮子头上。
  那矮子霍地一记凤点头,剑尖疾沉,避招欲退,不料高翔掌势紧跟着向下一沉,他虽然避开头部要害,左肩头上,却被高翔掌力扫中。
  人影乍合又分,那矮子蹬蹬蹬连退三步,一阵金星乱闪,险些拿桩不稳。
  高翔连伤口也不顾,脚下一错,电掣般起身又上,喝道:“匹夫,把面中拿下来,让小爷看看你是谁?”话出人至,一探手,径扯那人蒙面脸中。
  那矮子见高翔勇若出押猛虎,锐不可挡,忙不迭侧身横闪,手中长剑迎胸疾划,又退开三四步。
  他一退之后,猛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顶,按运机钮,嗖地一声轻响,发出一道强光,一闪而灭。
  高翔方欲抢扑,身形甫动,两眼立被强光所迷,满目尽是一层层闪动光圈,什么也看不见了,顷刻间,耳边又响起剑锋劈空之声,疾袭而至。
  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此时目光因强光照射迷失,形同瞎子,自是万难闪避得开。
  但高翔自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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