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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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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做一个好的刑侦警察,就得学会了解“他们”的心理动机,是什么东西驱使他们挥出刀、砸下重物、勒紧绳索,是什么东西让一个生命有足够勇气感受另一个生命呼吸慢慢消逝灵魂渐渐抽离?
  就象一个巨大拼图游戏,从现场细节与线索中一点点拼凑出“他”或“她”,性别、性格、职业、年龄、经历,一点点拼下去,在茫茫人海里慢慢寻找,慢慢排除,直到最后一环,姓名。
  在拼图游戏最终完成前,刑侦警员们必须试图走入另一个人的人生,我们在其间艰难跋涉,熟捻又陌生,贴近再疏离。 

  一年前,我呈交了请调报告,从重案组调任缉毒组,留下任期内史无前例的破案率。
  欢送酒会上,牧绅一跟我开玩笑,“狡猾啊,藤真,说什么认为毒品犯对社会的危害更大,所以要求离任,是想乘着没出现难以解决的案件前调任吧,这样的话,想破你的记录可就难了。”
  我端起酒杯微笑,牧虽然在警局号称十项全能的王者,但说到幽默风趣之类,实在差得太远。哪怕再无厘头的话,都会被他正气充盈的黑面孔压制出认真严肃意味。
  何况,牧永远不会明白,虽然牧并未主管过重案组,可我知道,他与我的破案手法完全不同,牧就象一个高明的渔夫,总是居高临下,在最有可能的水面上从容不迫撒下大网,而我,则会常常被迫独自穿行迷宫,或者可以索性说,我喜欢铤而走险。
  是,我喜欢黑暗中一条条危险的道路,不穿过它们,不会明白绝处逢生的快乐。
  越是危险,越有可能吸引我。 

  资料全部整理完,天已全黑了,花形粗黑镜框后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朦朦胧胧对我说,“费这么大动静,只会打草惊蛇,无非捉些小鸟,为市政府本次换届选举造造势罢了,如果真那么大决心打击毒 犯,倒是先想个办法关了七号再说。”
  我笑,“为政府效力也是警局义务之一,何况,七号是我的。”橡木门在厚重的活页上转动,经年累月的扭动擦得铜锁在微光下发出澄黄光茫,喀答一声落锁,我对花形温和微笑淡淡重复,“七号是我的,看着吧,花形,仙道彰一定会被我绳之以法,而且只能被我捉住。”
  走廊里的夜风令花形清醒一些,他点头,“那当然,我相信你。虽说是那个家伙啊……,但是你一定可以的。”
  我们并肩在地板上走着,空旷长廊中发出回声,我忽然很想见到流川。 

  车子悄无声息滑上西街时,我看到倒车镜里闪闪发亮的眼神。
  花形说过,他说藤真你就象猫一样,不但走路象猫一样轻巧,对人象猫一样,看似礼貌客气实际最我行我素,而且好奇怪,算算大家都常熬夜,可只有你越到晚上越有精神,越到晚上眼晴越亮。
  当时我闪动眼睛笑嘻嘻答他,说什么啊花形,什么猫啊狗啊,就算这些特征总结的都对,也不一定是猫哦,如果是吸血鬼也可以这样的,对了,与其说象猫,不如叫我吸血鬼吧。
  花形罕有的,很认真反驳我,他说,不,藤真,你就是象猫,不是什么吸血鬼。 

  这个时点,夜色渐深的时候,恰是火狐狸慢慢开始红火热闹的时候,猫也好,吸血鬼也好,这里聚集着一群喜欢在夜里出没的生物。
  推开酒吧的门,热气与声浪立刻袭卷我,正赶上热舞时分,舞台正中,火红发色的少年,大汗淋漓热情洋溢地狂野嘶吼,台下人头涌动的人群时不时传来声嘶力竭回应,眩灯随节奏狂烈闪动,冷气机明显到最大功率,然而空气中仍然满满全是人体特有汗腥味。
  我看到了流川,在一角的吧台后,在这样无比喧闹中场合中无比安静却又无比和谐的流川。
  流川照旧穿着衬衫,脖子上还有个小小领结,正倚着墙打瞌睡,深黑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精致面孔。虽说在这样的灯光照耀下,除了深浅外,颜色已不大能分辩清楚。可我当然知道,那是件雪白到耀眼的衬衫。
  喉头有些发痒,我微纳闷地问自己,怎么居然拖到现在才来见他?
  从人群中挤过去,很幸运找到空旋椅,坐上去 ,舒口气我对流川说,“一杯蓝色珊瑚礁,谢谢。”
  

  四、 

  夜夜留连在火狐狸,直到半夜时分曲已终人将散。喝完最后一杯酒,回家稍做休息与修整,再清清爽爽地去上班睡觉。
  多年累积的声誉帮了我,没有下属会料到我在偷懒,以我的职位,还有厅长曾亲自颁发给缉毒组的特别行动令,第三警视厅能干扰到我的上司不多,比较麻烦的只有花形,花形对我的工作进度与时间安排,不说了如指掌可也大致了解,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基本称零。
  花形并不出声,接下了大量工作,拟定布署一个个计划。始终拿不准,如果他问我,要如何回答,可花形一直没有问,这让我即松口气又有隐隐的空茫。
  不过我都顾不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至少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何况,在与花形做调查资料时,方案就已在我的提示下大致成形。正好是个令花形独当一面的好机会。在我睡足后,也会对花形交上来的方案做部分修补。 

  周未晚上,照例去火狐狸,在门口有片刻停留,大而圆的金黄色月亮挂在高楼一角,想起今天已经是我来见流川的第七天。
  七,一直非常喜欢这个数字,如果我再迷信些,会挑选这个数字做我的幸运数,多奇妙,上帝用了七天时间创造世界,并且,也是这个上帝,给了人类与生俱来,难以消弥的七宗罪。
  七个夜晚,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吧台外挑一张旋椅,坐下来,向流川微笑报出酒名,在鼎沸人声中慢慢咽下去,蓝色的、橙色的、粉色的、七彩的,清凉的、甜美的、苦涩的、辛辣的。
  并不是多喜欢喝酒,只是很爱看流川调酒的动作。 

  这种带热舞的酒吧,调酒师更多为不可缺少的摆设。
  以我的经验与眼力,流川的调酒技巧不算很好,但是他专心致志盯住量杯,以及调酒壶在指间上下翻转时的样子,出奇的美丽。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出其实形容。
  第一次看他调酒时,我就想,也许我关于花形报告中挑选照片的判断错了,不是花形的眼力好,不不,与任何人的眼力以至摄影技术无关,任何时刻任何角度,流川的图像都足以保存。
  到他偶尔上台热舞时,我愈加的确信无疑。 

  火红头发的DJ名叫樱木花道,总是热情洋溢活力四射,毫无疑问火狐狸酒吧的夜夜暴满,一半以上功劳在他。
  樱木兴起时,会隔着人群冲麦克风里大喊,“狐狸!来呀!来呀来呀一起来!!”四下人群跟着大笑呼应,“hai hai!来呀来呀一起来!!!“
  有时流川根本不理会,半眯着眼倚在墙上继续打他的瞌睡,或者顶多嘴唇掀动,看嘴形在说“白痴”之类的话,不过也有时,流川似乎兴致很好,就会利落地从吧台内跳出,人群在他面前象红海般分开,人们喘着气大笑着叫,“来啦来啦,噢噢,火狐狸!!” 

  我曾听到旁边的少男少女天真议论,“怪不得叫火狐狸啊,一个是火,一个是狐狸,尤其他们在一起时,实在跳得棒极了!”
  照他们的评论,流川的热舞不如樱木,虽然好看,但是没劲儿。
  少年无需太多学问,可他们的本能尚未死亡,所以常常会比苦心钻研的学究们更早接近真相。
  流川并非舞技不如樱木,而是樱木的舞姿里有种奔放的生机,他从生命中勃发的热情足以感染大多数人。流川的舞步,却属于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跟得上,他在喧闹人群中,跳着只属于自己的热舞。 

  今晚流川显然兴致不错,没多久,就在热情呼声中上了台。
  灯光急闪,晃到人晕眩,他站在黑鸦鸦的人群之上,双眼微微闭合,黑色发丝在额前散落,随节奏飞扬,汗水慢慢濡上去,浸湿它们,终于有一滴忍不住从额角聚结成形,顺着耳廓的形状,缓缓淌下脖颈,再钻进索着黑色领结的领口。
  流川左手五指无意识般慢慢掠过喉结,灯光下,衬衣已就汗水浸湿大片,紧紧粘在肌肤上,樱木早就甩掉T恤,火红头发下一滴滴汗水更是流得肆无忌惮。
  今晚气氛非常棒,棒到可以让人疯狂,旋转木椅晃动半圈,我看着舞台上的流川微笑,想起那个著名的传说,传说月圆的夜晚有神奇魔力,会令狼人现形吸血鬼挥着翅膀在夜空中优雅滑行。 

  一曲即将结束,流川跳下舞台,走过台后时,稍稍停顿片刻,火红待者服的工作人员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不过显然与我有关。
  谈话间,流川曾抬头向这边看过来,我不会弄错,他看的是我。
  我荡荡酒杯,新加的冰块尚未化尽,发出清脆好听撞击声,可惜声音太小,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流川回到吧台后,这么短的时间,他身上的那些汗迹与水迹就奇迹般的消逝不见了,仿佛从没什么让人汗流浃背的热舞,“你的酒水全部免费,有什么需要请随意点。”他简短对我说,正好曲中休息时间,能听清他的声音,如我预计般好听。 

  旁边的几个人都看过来,不过我并不意外,想一想,我喝干杯中的残酒,笑着问他,“什么需要都可以吗?”
  他点头,不多说一个字。
  我再笑,彬彬有礼问他,“如果我想要你呢?”
  大笑声与口哨声喝彩声哄然四起,有人在叫,“小子好眼光想要狐狸,等着挨揍吧。”还有人叫,“美人儿可是我想要你啊,可以吗?”
  流川瞪着我,并不开口,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闪过笑意。 

  “给我调杯最拿手的酒吧。”我笑着说,疯狂的夜晚。
  三分钟后,我双手按在木制吧台上,俯下身去,用嘴将那杯吹管之乐叼起,慢慢地从容地让酒液顺喉管滑落,酒杯渐渐仰起,直到全空,一滴不剩。
  放下空酒杯,双手保持原先那个架势,我笑嘻嘻望住流川,这个动作虽然不简单,但是想难住我还差很多。身边再次响起疯狂掌声与清脆口哨声,整个火狐狸都在骚动。
  狭长黑眸里光芒闪动,流川不说话,忽然盯住我,慢慢向我伸出左手,冰凉手指轻轻抚过我的侧颈,在喉结那里短暂停留,略微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吞咽口水,那个小小突起滑出了他的掌握。
  周围很安静,流川慢慢缩回手,指上赫然有残存酒液,他伸出舌,舔掉它们,明亮眼睛挑衅地看着我。
  魔法解除,周围又是一阵嘈杂大笑,“美人儿输了哦,输了输了!没喝干净。”嘈杂声随即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压住,又一轮热舞开始了。 

  我悠悠闲闲穿过人群,离开火狐狸,上了车。
  无尽的酒香弥漫在我身侧,酒液灼烧着我的喉咙,刺痒酥麻,象极了火焰的吻,而在那之外,则有另一个吻,冰雪与火焰,冰与火的热吻。
  月亮已升到最高,三三两两的人陆续从火狐狸中出来。
  我伏在驾驶盘上,兴致盎然地看这些人群,漠不关心推测判断,这些人里,哪些正在热恋,哪些只是偶尔的玩伴,哪些才刚刚认识,还有哪些,其实已濒临分手边缘,那个正令他或她变心的人,甚至此刻就在他们身旁。
  这样的那样的昨天今天明天,组成我们的人生,不同的人生,让我们选择不同道路,相恋、热恋、分手以及别离,各式各样的聚散离合,就是各式各样的诱因,终于有一次,人们无法抵受诱惑,犯罪的欲望再也无法抗拒。 

  因为夜晚,流川的雪白衬衣在月光下不再太过耀眼刺目,变得柔和起来,甚至让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多种孤独的感觉。
  我开着车,拧亮小车灯,远远跟着他。
  这个城市难得的安静时候。
  步行走了整整快两个街区,流川停住,转过身来,笔直朝我车子走来,我跟着停下车打开车门锁,流川拉开车门,跳了上来,坐好后关上车门,从头到尾,不去看我。
  我温和微笑,踩下油门,车子调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高速公路上车很少,大多是货车与夜行客车,驾驶员坐着高高台座,强劲的风从窗外灌入,会车时,车灯闪动,“呜”一声哨音,他们的脸在光影中一掠而过。
  后视镜里,深褐色的眼晴闪出琥珀光泽,明亮中幽沉沉魅影般的美丽,狭长黑色眸子看过来,我们在镜中对视一眼,流川冷着脸,若无其事调开头。
  从东三道口出封闭车道,拐上一条小路,没多久,风驰电掣声消失不见,另一种潮湿的、低柔的声音悄悄和入。
  车辆已无法通行,我下了车,手插在衣兜里径自前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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