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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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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星痕逼视着她,沉声回道:“你若真恨我,就用它杀了我。也不必折磨自己去嫁给。”

他边说边打开手中锦盒,让峨眉刺的红绿幽光腾升而起。那坚定的目光带着近乎执拗的痴狂,紧紧盯在微浓面上,逼她做出一个选择:“当初在驿馆你没能成功……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今天我们可以彼此成全。”

微浓诧异地看向他。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寒凉而脆弱的,承受不住这一室沉黯。

微浓躲开他的视线,垂目看了看他手中的峨眉刺。一种万劫不复的绝望忽然漶漫至她心底深处,终至全身。

去年十月,自己的许愿声犹在耳,以期能摆脱这人性的丑陋和人世的桎梏。偏偏是他聂星痕动了她在清前的供奉,破坏了她的虔诚发愿。

按道理,她是该杀他而后快的!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因他改变了多!坎坷了多!

可她杀得了他吗?她敢吗?能吗?还有去年在驿馆的杀心吗?她甚至连拿起峨眉刺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许,这才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事实,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她对聂星痕,下不去手。

还有,她曾答应过燕王,要保他活着。

微浓掩藏在袖中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相杀或放逐,她难以抉择,更难以宽恕……

聂星痕看出了她的挣扎与犹疑。这也正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觉得自己赌对了:“微浓,你的手在抖……”

微浓咬着朱唇,无法出声反驳。

“你还没忘记我,所以下不去手?”他步步逼问。

“你说什么?!”她猝然惊醒,是难堪,更是怒不可揭。

第43章夜色微浓(五)转折剧情

聂星痕薄唇勾起,紧追不舍:“若无爱,则无恨。你这么恨我,是不是还喜欢我?所以无法下手杀我?所以你才供奉了这对峨眉刺?你觉得自己背叛了楚璃?你在自责无法为他报仇?你……”

“够了!”微浓听到此处已是忍无可忍,有一种被羞辱的难堪侵袭了她,令她不顾一切打断道:“聂星痕!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没扔掉峨眉刺,是怕你以后再借口纠缠我。我和楚璃之间,你也无权过问!”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你根本就不配提起他!”微浓此刻已经完完全全被激怒了,胸腔中血液沸腾翻涌,竟让她再难以思考,难以呼吸。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楚璃报仇,让聂星痕一无所有!

“当”的两声脆响,在石室里荡起经久回声,是微浓抓起锦盒中的一双峨眉刺,重重砸向身旁的石棺之上。

一下,峨眉刺完好无损,她便咬牙再往石棺上砸;

第二下,峨眉刺依旧毫无损伤;

她正要去砸第下,峨眉刺尖却突然被聂星痕一把握住:“你在做什么?!”

微浓欲从聂星痕手中夺回峨眉刺,奈何对方攥地紧,她夺不回来。唯有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鲜血,顺着那一红一绿两道幽光,滴滴落在青城的指尖上。

伴随着一室尖锐刺耳的回声,令人想要逃避这晕眩的诅咒。

终于,微浓松开了手,眼眸却死死盯着聂星痕流血的手掌:“你看到了,我根本不稀罕这对峨眉刺!四年前我能当掉,如今我也能毁掉!”

“还有,我不会杀你,免得脏了我的手。”她一字一字告诉他,恨意比绿檀木的香气还要浓重,比石棺的雕纹还要深刻,一瞬间弥散满室。

眼见此情此景,耳听此番话语,聂星痕逐渐变得面无表情了,连那双星眸中也看不出半分异样。没有伤情,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没有一切。他只是缓缓垂落攥着两支峨眉刺的手,任由掌心中的鲜血顺势流淌。

夜微浓,这个女人就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儿,令他心折想要采摘,却又把握不住那些深藏的、细密的刺。于是,他只好看她在春夏秋冬里肆意生长,让那些花刺越发地尖锐,也让她越发地香气诱人。

终至今日,变成他无法靠近的毒。

“夜微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非嫁不可?”聂星痕的声音近乎喑哑。

“是!”微浓不假思作答:“看着你败在手里,看着你一无所有,这才是为楚璃报仇!”

又是楚璃!

聂星痕心头一窒,暗自攥紧峨眉刺尖,想要遮去心头的疼痛感。可是不一样,有一种痛,无可替代!

掌心的肌肤再被割裂开,伤口又深了不止一许。大约是久没有尝过血的滋味,这对峨眉刺竟在鲜血的染裹中寒芒大作,红绿幽光更胜从前!

手柄处的青鸾与火凤,就像是一直在蛰伏着,等着这一刻接受鲜血的洗礼,然后张牙舞爪地从峨眉刺上飞出来,去逆天改命,去扭转乾坤!

“你听着!”聂星痕平静地、狠戾地道:“杀母之仇、欺压之辱、离间之怨、夺爱之恨,来日,我必要聂星逸母倍偿还!”

“还”字出口,巨响骤起,眨眼间,聂星痕已将那一双满是鲜血的峨眉刺,狠狠钉在了绿檀木棺椁的棺头之上。裂声随即传来,棺身已浮现出一丝裂纹,深而长,疼而伤。

“人即未死,要棺椁何用?这上好的木料,你替聂星逸备着吧!”言罢,他将一双峨眉刺从棺椁上狠狠抽了出来,从她面前转身走开。

这一夜,这一刻,从前那个隐忍自律的敬侯,终于消失不见。

(卷一,完)

第44章太子大婚(一)

隆武十八年,九月初七,聂星逸大婚,迎娶长公主和定义侯之女暮微浓。

婚仪盛况空前,举国同庆。

凤冠霞帔,钗钿礼衣,叠压的连裳花钗礼服足有九层之多,层层不同颜色,从里至外呈现出渐变的红橙之色。再辅以青绿色的广袖罗锦翟衣,便是妃的大婚礼服。

即便微浓先前已试穿过数次,此刻也仍旧被压得透不过气,遑论还有繁复的金翠花钿簪满了发髻。

冗长的婚仪持续了数个时辰,待到礼成,已近深夜。东宫含紫殿内红闱低垂,衬得夜色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旖旎而暖艳。

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惊动了蒙着盖头的微浓。一上宫婢们的恭喜声此起彼伏,无不暗示了来者是谁。微浓交叠的双手紧了一紧,无声地流露出抗拒。

推开含紫殿的殿门,一袭婚袍的聂星逸踏入其内,穿过正堂,走过偏殿,转过帘幕,绕过屏风,终于缓慢行至婚床前。

“啪嗒”一声,他将带来的锦盒搁在榻前的青鸾牡丹紫檀桌上。

“你们先退下。”他低声开口,将屋内下人屏退。

“殿下,这……礼数还没行完呢!”经验丰富的嬷嬷道。

向来为人温和,此刻也不例外,一抹笑意挂在嘴边,轻声道:“余下的礼数,寡人自会与妃行罢。怎么,嬷嬷怕寡人不懂?”

“老奴不敢。”嬷嬷在宫中见多识广,一看这情形便知有异,只好将余下的礼数禀报了一遍,还特意强调案上的合卺酒必须要喝。如此絮絮叨叨半晌,才带着一众服侍的宫婢们悉数退下。

从始至终,聂星逸一直面带微笑,谁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待殿内只剩下他与微浓两人,他才用金挑挑起新娘盖头,看着眼前这张盛妆的容颜。

这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属于他妻的容颜。可他却看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欢喜之情,她依旧是他印象中那般清淡的模样,没有甘愿,也没有不甘。

聂星逸嗤笑出声,一言不发地端起案上一杯合卺酒,递了过去。微浓素手接过,与他交杯合卺,一饮而尽。

“青城,”聂星逸把玩着合卺金杯,笑道,“你嫁得不情愿。”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那您娶得情愿吗?”微浓抬眸看着他的侧影。她以为,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必再隐瞒了。

夫妻做到如此,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聂星逸并未回答,取过她手中金杯,一并放回案上,又将带来的锦盒打开,指向其中:“这是二弟亲手交给我的贺礼,你不看看吗?”

微浓不看也知那是何物。只是她未曾想到,聂星痕竟做得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余地了。那日在荣昌当铺,是亲眼看到他赎回了峨眉刺,兜兜转转,今日他又光明正大地送来做了大婚贺礼。

个中用意,不言而喻。

“他是在向我示威?还是向我暗示什么?”聂星逸冷冷一笑:“我这二弟竟变得如此张狂了。”

微浓没有接话。是啊!燕王算无遗策,目的已经达到了。向来隐忍克制的敬侯,要出手还击了。

(给大家找了一张中描写的妃婚服钗钿礼衣】,整体为绿色,是唐朝命妇的婚服。“红男绿女”这个词,就是形容唐朝的男女婚服。当然,我中描写的要比图片上更加繁复一些,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图片啦!)

钗钿礼衣

第45章太子大婚(二)

“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他对你是愧疚。”聂星逸看着微浓,嘲笑之意更浓:“今日见了这峨眉刺,我才知道,二弟对你的心意不一般呵!”

他这番话,让微浓蓦地想起中秋那夜,在千霞山上发生的一切。鲜血遍染的峨眉刺、聂星痕愤怒的誓言、还有他的再挽留。

“殿下怎知敬侯不是和您一样,看中了‘皇后命格’?”微浓试图辩解:“这对峨眉刺并不能代表什么。”

“聂星痕又不是傻。”聂星逸反唇相驳:“他若只是看中了‘皇后命格’,大可暗中筹谋,何必摆到明面上刺激我?”

“他分明是想让你知道,他吃醋了,被激怒了。”聂星逸左手按在那双峨眉刺上,凤眼微眯:“想不到二弟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都说女人是祸水,果真不假。”

“只要您不被女人所惑,不就行了?”微浓淡淡发声,几分提醒,几分回避。

聂星逸立刻看向她,见她仍旧端坐在婚榻旁,仍旧是那副淡然之姿。不可否认,他挺喜欢这样的女。

当母后命他娶青城为正妻时,他虽诧异震惊,倒也不排斥。当知道她是“皇后命格”时,他甚至觉得“天助我也”。毕竟,青城与聂星痕之间结仇深,若她真有皇后之命,则注定了聂星痕必然出局。

他觉得,有这样的正妻也不错,虽然青城与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她并非大家闺秀,也没有雄厚背景,她甚至比不得他的良娣知书达理。

不过,青城有青城的好。他们会相敬如宾,她也绝不会过多干涉他。也许,还能助他统一四国,从此称帝。

可他险些忘了,她曾经嫁过一国,而那个,死了。死在他二弟聂星痕的手上。

倘若这就是她的“皇后命格”,那么,他是否能掌控得住她?还是,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楚璃?

“燕国民风开放,我也并非迂腐的男人。你嫁过楚,其实算不得什么。”聂星逸话到此处,语气微憾:“但你若和聂星痕有过纠缠,会让我觉得恶心。”

宫闱之中,曾经的兄妹有过讳莫如深的过去,这令聂星逸作呕。如今,这个女人又挑起了他们兄弟的争端,让从前藏在暗处的倾轧摆上了桌面,更加不能让他接受。

虽然,她与他们都无血缘关系。

“您是觉得恶心?还是觉得担忧呢?”微浓一语戳破他:“您是担心敬侯把您的位置抢走吧?其实您心里清楚,有我没我,他都会动手,不过早晚而已。”

微浓性从婚榻上站起来,直视着他:“您若真觉得恶心,大可休了我;或者,让我再‘死’一次。我求之不得。”

听闻此言,聂星逸狠狠蹙眉:“这是父王和母后选定的婚事……”

“不必拿王上做借口,恐怕是您自己舍不得‘皇后命格’。”微浓目光澄然:“既然舍不得,您今晚说的不都是废话吗?除了让你我心生嫌隙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对您有什么益处?”

聂星逸一时哑然,竟无话可说。

“若非王上相逼,您以为我想嫁吗?不过既然嫁了,我自然会与您同心同力。”微浓言语冷淡,声色却厉:“今晚这种话,也请您以后不要再说。”

“你的意思是……”聂星逸有些明白过来,疑惑着问。

“我的意思是……不论以前我和敬侯有什么,如今我恨他。您若看得上我微薄之力,我愿做您的盟友;如若您看不上,就打发了我,但请不要折辱我对先夫的忠诚。”微浓一口气将话撂了出来。

她要聂星逸知道,她人可以嫁,但心绝不另许。这段婚姻,只是审视夺下利益的交换,仅此而已。

第46章太子大婚(三)

室内一下变得安静了,聂星逸能听到自己沉而缓的呼吸声,他正面临人生当中的重大抉择。

若是将青城当作妻,他会很难受;但若推开青城,他又不想将“皇后命格”拱手让出去。

她是否值得他赌一把?赌自己是第二个楚璃?还是她感情上的终结?赌自己对她不动情?只谈交易?

良久良久,他到底是敌不过“皇后命格”的诱惑,终于点了头:“好。我们只做盟友,不谈其他。”

话出口的瞬间,他竟有些失落与惆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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