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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令哥满心原本都是嫉妒与恼怒,见雁影如此虚弱的模样,心里一软,气恨的言语滚在嘴边也说不出来了,他见雁影喘息不匀,下意识的伸出手拍抚着雁影的背,替她顺气。
雁影挥手隔开他的手臂,因为拼着一口气,又这样猛地使力,饿了几天的肠胃原本就对那样囫囵吞下的凉粥不很适应,忽然间胃部一抽,痉挛了起来。她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趴在床边呕吐了出来。
宁令哥看她吐得难过辛苦,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却又被她一把推开。这样一折腾,雁影险些滚下床去。她稳住身子,双手撑着床沿,已经没了力气说话,一张脸苍白如纸,唇色抖瑟着泛着灰青,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对眸子漆黑如墨,恨恨的瞪着他。
宁令哥在这样的眼神下却步,他想上前,却又怕雁影会有更激烈的反应,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扬声唤绿柳进来,随后他转过头,紧紧的看着因呕吐而浑身抖瑟的雁影道:“你若好好的吃饭,我或许会早日调集野利显淳的军需,而这调拨粮草的速度快慢就看你将养得如何吧。”说罢他不再回头,负手而去。
江雁影啊江雁影,这辈子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哪怕你讨厌我,哪怕你——不爱我……
那日之后宁令哥再未出现,雁影心里记挂着军粮之事,既盼着宁令哥出现,又害怕他出现。这几日她渐渐恢复正常饮食,但是周身还是软弱无力。她也不太在意了,随便怎样吧,她现在连死都由不得自己,也没必要在意其他了。只是长时间的这样躺着很是累人,她撑着身子坐起身,缓慢的移步挪到窗前,推开窗子。
阳光如瀑布般流泻而进黄了她的眼睛。她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眼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同时深深吸了口气,将窗外新鲜的空气吸入肺中,在胸腹间轮回了一圈后再缓缓的呼了出去。
这时门帘被人掀开又落下的呱嗒声响起,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绿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姑娘怎么自己起来了,”话音未落,绿柳已经挽住了她的手臂。她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转头对绿柳道:“你不用这样紧张,我不会死的,起码不会是现在。”
绿柳被她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尴尬。“姑娘快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她摇摇头。“我想坐一会儿。”绿柳只好扶着她坐到庭前的桌子旁。
“……太子在府里么?”她终究没能忍住向绿柳探听宁令哥的行踪。
“太子殿下这几日都不在府中。”绿柳边说边盛了一碗枸杞鹿肉粥递到她面前。雁影看了看面前的碗,有些无奈。自打她开始进食,补药,药膳就变着法儿的端给她。她蹙起眉尖,将碗又搁回了桌上。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烫?”绿柳伸手摸摸碗沿儿,“不会啊,温度刚刚好,姑娘还是快些吃了吧。”
“现在还不觉得饿,先放着,我一会儿再吃。他——这几日都不在府中?”
“啊?”绿柳初闻一怔,不知雁影口中的他是谁,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宁令哥。“哦,是啊,太子殿下这些日子都在城里没到别业这边来。姑娘是有事要见太子殿下?不然我着人去请给太子殿报个信儿?”她以为雁影终于想通了,想与太子殿下缓和,又不好意思明说,要她来传话。
雁影见绿柳的神色便知道她误会了,道:“也不必请他来,你只告诉他用不着再给我吃那些个药了,我不会再自决,更逃不出这太子别业。”
绿柳一怔,神色尴尬起来,嗫喏着道:“是,是,奴婢见到太子殿下定会禀告姑娘的话。”
正是十五月圆时分,月光如银,清冷幽凉的银白色月光透过窗纸,在屋内将窗户上的格子投射在地上,拉成斜长的菱形格子块。
雁影在睡梦中忽然警醒。她猛地睁开眼,就见一个黑影立在床头,骇得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定睛细看,原来是宁令哥在黑暗中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夜色中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有那一双凤目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暗芒。登时,雁影只觉得浑身汗毛都根根竖起来,她慌忙坐起身迅速退到床角,戒备的看着黑暗中的宁令哥。
宁令哥冷然的看着她惊慌的举动,眸子里有幽光一闪,随即没入暗中。他转身走到外堂的凳子上坐下,拿了两个摆在桌子上的茶杯,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的酒壶,将两个杯子斟满。
“过来陪我喝一杯吧。”他背对着她道。外室燃着一盏牛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投射在地上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这寂静的暗夜中,带着萧瑟与孤寂,连声音也有些喑哑,仿佛夹杂着——疲惫。
雁影缩在床角戒慎的望着不远处的宁令哥。
宁令哥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这才转过头来。
“你若还想野利显淳能尽早等到粮食,就乖乖的听话。”
☆、偷听
雁影闻言怒瞪他,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双凤目与她对视着,脸上神色平淡,仿佛那些威胁话根本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雁影与他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认输,一咬唇,下了床榻走出内室,在宁令哥对面站定。
“坐下。”他眼皮都未抬,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酒。
雁影本就全身虚软,再加上噩梦与惊吓,这一番折腾,强撑着走到外间时已经气短,听他这样说,生怕有半点不对惹怒了他,便依他所言坐下来。
“绿柳说你找我?”宁林哥将另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雁影知晓绿柳一定会将自己的话传给他。其实早就清楚即使这些日子他不在别业,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尽入他的掌握,只是不知道是绿柳传达有误还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
“我只是想让她告诉你,我逃不掉,也不能死,更死不起,所以你尽可以省了那令我筋骨酸软的药剂。”
“原来……”黑暗中传来宁令哥的一声嗤笑。
雁影看不清他隐在黑暗中的神情,只见他端起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野利显淳他有哪里比我强?你竟然如此维护他。他有明媒正娶的夫人,甚至不可能给你一个名分。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还这样放不下他;而我,我这样喜欢你,我能给你的远比他要多得多,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就避如蛇蝎?”宁令哥又一杯酒入腹,辛辣灼烧的感觉从喉管一直延伸到胸腹,灼烧起熊熊怒焰,那怒焰夹带着妒火与失意,在他胸腹中反复煎烤,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焦了。
雁影看着对面黑暗中的宁令哥。今夜的他带危险带着满满的疲惫更带着一身浓重的伤感。而他这种情绪仿佛是会传染的一样,传递给她一种压抑,闷闷地,落在心头如巨石一般沉重。
宁令哥说得不错,显淳的确给不了自己许多,他更算不得一个好的良人,可是,一想到他将簪子插在自己发间,吟着“结发夫妻信,一绾青丝深”的时候;当他带自己驭马眺望贺兰山的时候;当他许诺带她游遍黑水城的时候;当他拧着眉说“这一世就只认你”的时候;那么多点点滴滴的相处与感动,哪里能轻易从心底抹去。
两人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现在想来,越发清晰深刻。而对宁令哥,虽无情爱,却也一直存着感激的。他几次相救,又照顾自己,她都记在心里。可再多的感激也抵不过那一次强迫。现如今只要宁令哥一出现就会让她紧张,宁令哥只要一接近自己,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恐惧厌恶。
宁令哥见雁影默然不语,一双水眸在瑶瑶烛火间莹莹闪动,嘴角微翘,即便是面对着自己,那眼瞳里闪烁的晶莹也不是因为自己。一但有此确认,他的心就似浸了酸水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肝脾肺。
他几天未回别业,就是怕看到雁影看自己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着恐惧,憎恶,疏离,躲闪,这些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即便他惦记着雁影,他还是躲了出去不敢回别业。
白日里听到绿柳派人来说雁影问起他,当时激动的心情无法描述,急忙将手头的公文搁下赶回别业。可现在他后悔了,一路上的兴奋期待的心情在见到雁影的那一刻便如冷水浇头,瞬间冷却了。原来一切的兴奋激动都源自他的臆想,都是他自以为是。此刻,他的心是那样的沉,那样的闷,那样的阴,那样只郁。
一烛昏黄摇曳,两厢默然无语。
雁影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来应对宁令哥。她很怕自己哪一句话惹怒他。宁令哥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温柔多情的太子,现在的他阴郁、暴躁、乖张,邪佞。
她偷眼打量宁令哥,今夜的宁令哥仿佛收起了一身的骄纵风流,灯光下他眉眼柔和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之前温柔斯文的感觉,一如初见时。在西夏,对她好的人不多,宁令哥是其中一个,且不论他对自己的好出于什么意图,但几次危难都是宁令哥助自己脱险。
她一直很清楚宁令哥喜欢自己,但她总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应,时间久了宁令哥对她的这份心思就会淡去。如今看来是她错了,她不该明知道宁令哥对自己的这份心思而不加阻止,任由宁令哥对自己示好,自私的享受别人对自己的这份关爱与付出。
这一切都毁在了那后花园的水塘边。再多的好也无法抵消他对她所做的那一切。况且,不爱就是不爱,她无法因为感激去爱一个人,更无法在发生了那样噩梦般的事件之后,还能对他像以往一样心无芥蒂。
宁令哥坐在对面将两人的被子斟满,端起杯子道:“来,喝酒!”然后仰头饮尽自己杯中的酒。他放下杯子,见雁影端着杯子不动,不由苦笑一声:“怎么?连杯酒也不肯喝?我就这样惹你讨厌么?”
雁影在黑暗中望去,对面的宁令哥已经喝得有了醉意,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中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唯今只余迷离。这样的暗夜里,他周身散发着失意、沮丧、痛苦……她想起之前在宫里是宁令哥每日陪她说话给她解闷,时常拿些精致好玩儿的东西送她哄她开心,上元节带她出去观灯,在她遭受锦妃陷害的时刻,是宁令哥不顾禁令请了御医救治自己……这样样种种在今夜这种由他带来的伤感气氛中一件件地在心头闪过,不由恻然。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顺着喉管流入腹中,立时在胸腹间灼烧起来。
宁令哥见她抿了酒,也不再逼迫她,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中灌酒。不一会儿,他便面红如赤,眼神迷离,最终身子晃了晃,趴伏在桌上不动了。
雁影许久不见他起身,轻声唤了两声:“太子?太子?”
宁令哥根本没有反应,想是已经睡着了。她想起身,刚刚站起身,突来的眩晕让她眼前天旋地转,幸好手快,扶住了桌子才没跌到地上。她扬声欲唤人来,又一想这样深更半夜的,下人们也都睡了,不忍惊动她们,索性又坐下来。头昏目眩的感觉依旧,想来是自己身体虚弱,这酒又太烈,虽饮得不多,怕也是支撑不住了。酒意所致使得她头重脚轻,昏眩欲倒。她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费力的稳住身体走到床榻边上,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更是再无一分力气,腿一软跌在床榻上再也无力起身。
倦意虽浓,却因酒意使得心头翻涌,辗转无法睡去,脑子里犹如重生一般,从儿时与苏孝伦的青梅竹马,到随野利显淳来到兴庆;从显淳重伤拔箭,到夜送狐皮;从他不惜惹怒锦妃也要护着自己,直至后来即使娶了阿吉塔也不曾错待,依旧情有独钟;显淳对自己的这份情意当初并不曾觉得有多深刻,甚至身处其中的她当时并不清楚显淳的心意;而今,那点点滴滴的画面,都如昨日一般清晰闪现,才蓦然发觉,原来显淳早已渗入她的心,她的肺腑,她的骨血。
蓦然明了心意使她心痛如绞。如今自己已是不洁之身,断无颜面再见显淳。一想到此,不由伤心欲绝,眼泪潸然而下。
暗自哭了许久,倦意袭来,将要入睡时,忽闻门外有人说话。她眼睛酸涩睁不开眼,知晓自己因流泪肯定双眼红肿,若让宁令哥看到了必然又惹恼他,便翻了身子装睡,忽闻宁令哥讶然的声调响起:“母后?”
雁影心底蓦然一震,神思瞬间清明。她很清楚宁令哥嘴中所称的“母后”除了野利紫嫣皇后不作他想。可为什么皇后要选在深夜出宫?雁影知道野利皇后此举太反常,更加不敢动弹分毫,佯装熟睡。
“你喝了多少酒?”野利皇后柔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这种时候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还跑到别业来,还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母后教训得是。”宁令哥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低声应着。“母后请坐,何事让母后深夜来此?”
“听说你这几天正忙着筹调军需粮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