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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2-北京爷们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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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没我的事,狼骚儿是假借二头、山林的名义收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委屈地将老妈甩开,手一直在抖落裤子,我疼得直吸凉气,牙缝里的冷风来回乱窜。“是老师来了,还是狼骚儿他爸来说的?”    
    老爸瞪了门框一眼:“狼骚儿他爸,这老东西不把话说清楚。喝得糊里糊涂的,进门就埋怨。我说咱家东子不会干这种事,咱家也不缺那两个钱呀。”    
    “你们干嘛上来就打?”我气愤得快哭出来了。    
    父母对望一眼,老妈看看手里的掸把子:“明儿让你爸包饺子。”    
    我气哼哼地朝自己的房间走,一瘸一拐的,腿使不上劲。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老妈突然叫道:“东子,真没你的事?”    
    “你们明天上学校问老师去。”我“哐”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第二部分严打(2)

    “你要是说瞎话,我就把你腿打折了!”老妈追到门口喊着。    
    “已经快折了。”我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明天要上体育课,体育老师除了走队列就是骑驴,看来我可以休息了。其实我挺讨厌骑驴的,特别是轮上二头骑,这家伙助跑能跑出去三十多米,身体差些的一下就能让他坐趴下。    
    我刚把床铺好,老爸就来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碘酒把我屁股上的伤口擦净了,然后涂上一层药膏。我趴在床上越想越委屈,后半夜竟哭了起来,我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默默痛哭着,哭得昏天黑地,哭得差点把床板冲跑了。在记忆中那是我最后一次痛哭了,和精卫彻底分手时,我倒也想过是不是该哭一场,可那时我的泪腺已经退化了。听说这是动物进化的规律,什么东西一旦久而不用,自然就要退化掉,就像我们的尾巴。    
    第二我起得很早,屁股和大腿已经肿了,一条条红檩子高高耸立,屁股蛋就跟两个花卷似的。我不愿意在家听老妈唠叨,强挺着去学校。屁股真疼,我几乎是从院里跳着出来的,只要一迈腿,大腿根儿的肉就更要被撕裂似的的难受。没走出多远,老爸就骑车追了上来,他在自行车后座上铺了块毯子。“要不今天就别上学了。”他试探着问。    
    “我妈在家吗?”我扶着墙壁,汗顺着脸颊往这流。    
    老爸仰头看看天空,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胡同的上方是一条儿巨大的暗紫色,路灯摇弋,整条胡同连声狗叫都听不到。“你妈也是好意,她就那个脾气。”    
    “上小学玩瓷片儿我把手扎了,裹着纱布她还逼着我写作业;三年级的时候我发烧四十一度,她说我是食重(吃多了),叨唠了半天也不张罗带我去看病。告诉您,这事我都记着呢,有她老的那一天。”我扶着墙继续走,边说边吭哧。    
    “跟你妈还记仇哪?”老爸给我气得哭笑不得。“你妈出身不好,以前受挤兑,现在工作上又不顺心,你也多体谅一点儿。好好学习,在外面少惹点事不就行了。”老爸看我直冒汗,赶紧递过条手绢来。    
    我一把将手绢扔到他车筐里:“您告诉我妈,谁挤兑她找谁去,要不跟我说,我们去把他的腿卸喽。别老拿我出气,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老爸扑哧一声,这回他是真被气乐了:“还念上口号了你,她是你妈,揍你几顿又怎么了?你到哪儿都说不出理去。”    
    “再揍我,我就把咱们家一把火点喽。”我喘口气,总算蹦到胡同口了。    
    “好,你行,你是我的小祖宗行了吧。”老爸将车停下,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就你这样还上学哪?连坐都坐不了。要不你先到二头家去吧。你妈不对,我去跟她说。”    
    “她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哼哼着,依然特不服气。    
    老爸拽着我往二头家走:“你说你这样是不是欠揍?!”


第二部分严打(3)

    我在二头家趴了一个上午,顺手把《林海雪原》看完了。座山雕真有两把豆儿,六十岁的人了还能呼啸山林,要不是杨子荣使诈,老爷子没准还能活十年。最可气的是杨子荣,人家三爷够仗义的,眼看老窝让快让人家端了,打开地道第一个招呼的人就是老九。人心叵测,时世难料啊,三爷最信任的人却是个白眼儿狼。我趴在床上感慨了许久,这时二头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他晃着大脑袋,一脸茫然地说。“狼骚儿却让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学校这手太恶了吧?”    
    “派出所?哎呦!哎呦!”我腾地翻身坐起来,结果竟跳起了半尺多高,我双手提着裤子,嘴里跟油葫芦似的“呼呼”直叫唤。    
    “哈哈……哈哈。”二头学着我的样子一起跳起来:“你呀,前几天便宜占够了,你老妈是替麻疯报仇。”    
    “别废话,派出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嘴里好不容易才不吸溜了。    
    “你不是知道吗?保护费的事呗。”二头一屁股坐在床上。“这小子太过分,有这么干的吗?活该!”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到底怎么回事?”    
    二头边说边骂地把事情说完,我不禁为狼骚儿捏了把汗。    
    原来那天早自习时,狼骚儿就被教导主任提走了,课间操时有人看见两个警察把狼骚儿装进了一辆三轮挎子。据说狼骚儿承认保护费的事是自己干的,教导主任一再要求他供出同伙,狼骚儿坚决不认帐。    
    “这事犯法吗?”我问二头。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不准,法律到底有几条啊?”    
    “我也没见过。”我站在门口,搜肠刮肚把脑子里关于法律的东西过了一遍,最终竟发现除了“杀人、放火、强奸”外,我还真搞不懂还有什么事叫犯法。“这件事进了派出所不会牵连咱们吧?”    
    “这是狼骚儿自己的事,他要是敢胡咬,我活劈了他。”二头嚷嚷着。    
    这时山林一头冲进来,他面色张慌,连吁带喘:“你哥被抓走了!”    
    二头单挑大指,嘴角一瞥:“咱们这儿的片儿警敢抓我哥,我把他们家玻璃砸喽,前几天我哥还请他们喝酒呢。”    
    “真的,不知道是哪儿的警察,上来就把他抓走了,你爱信不信。”山林的手指上青黄一片,跟抹了烟袋油子似的。    
    “你说清楚点儿。”我突然记起一件事,前几天老爸说他所在的办事处下通知了,上面要严厉惩处刑事犯罪分子,要他们单位积极配合。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是刑事犯罪,根本没当回事。    
    “我放学回家,碰上你哥了。结果来了两个警察,问你哥是不是李大头,你哥说是。他们一招手就过来了辆212,当时就把你哥铐上了。”山林边说边搓自己的手指头,神态紧张。“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刚走。”    
    “为什么呀?”二头的脸色变了,他边说边往外看。    
    “我哪儿知道?”山林突然压低声调:“不会是咱们打麻疯的事吧?”    
    “那也不应该抓他呀,不成!我得去派出所看看。”二头低头就往外跑。    
    山林摊开双手,可一把没拦住,二头一弯腰就跑了:“得,大头进去了,狼骚儿进去了,我看他也悬了。”    
    在我的印象里,北京那年的风沙特别大,黄土蔽日,风如牛吼,动不动小石子就满街乱飞,人走在路上常常是45度倾斜而不倒,跟练杂技似的。下雨的时候最可恨,纯粹是天上掉泥汤子,搞得人满身都是小泥点,谁家要是洗衣服时赶上风沙就倒霉了,保证让你再洗一次。那年比风沙还厉害的是公告,画着大红圈儿的法院公告贴满了大街小巷,连公共厕所里都张贴了。我们发现常在街上转悠的那些人突然不见了,不久大解放就会把他们拉回来,于是有的人家吃饺子、放鞭炮,有的住户却咬牙切齿,自己盘在炕上抠脚指头。    
    大头不久也被拉回来了,据说他身上背了十七条罪行。现在不少提起大头来都为他叫冤,这家伙纯粹是个倒霉蛋。原来有一回大头参加人家的婚礼,在酒席上,他吃饱喝足了没事干便吐起了烟圈儿。大头一连吐了十几个,个个提溜圆,结果旁边一个哥们儿实在腻了,便用手指头把他的烟圈捅破了,这是明显的骂人。大头当时就红了眼,一酒瓶子就把人家打了个满脸花。那天新郎、新娘说尽了好话,被打的主儿才同意走人。可人家越想越生气,趁严打的东风把大头告了,要在平时这点儿事最多拘留十五天,可赶上从严从快就完了。警察们顺藤摸瓜,竟把大头五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其实他那个死刑并不冤。


第二部分严打(4)

    听说那年严打光北京就枪毙了上千人,本来看热闹的人已经疲惫了,可当年审判大竿儿时,排子房几乎是空巷而动。大头这家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在附近还从没听说他欺负过谁,口碑还算不错。    
    公审大头那天我们为了不让二头惹事,便让狼骚儿在家里看着他。对了,狼骚儿退还了保护费,已经被派出所放回来了,据说犯罪够不上,处分跑不了。学校放话出来,初三开学再做定夺。那阵子狼骚儿总是魂不守舍,一脸的惆怅。可碰上外人时狼骚儿却出奇的牛,听他的话这家伙在派出所里表现十分英勇,为我们担了不少事,似乎保护费的事真与我们有关似的。后来山林把他臭骂一顿,这小子才算消停了。我们事先约定由狼骚儿看着二头,不许他出来,山林和我到街上去望风。公审大会就在排子房南边的空场上,当年的地震棚早就拆了,听说有个香港人想在这儿盖个饭店。    
    公审员站在临时搭的台子上宣读审判书,扩音器里的声音,尖锐而难听,就像有人踩着说话者的脖子。大头则跟他叔叔一样,背后插了个白牌,可笑的是拽着他脖领子的警察,居然还是当年揪住大竿儿的大个子。公审员公布大头的罪状时,我和山林不禁对望了好几眼。真没看出大头身上有这么多事,前年他就把海淀一家伙打残了,去年和军队大院的子弟们掐架,他带了四十多口子,当场就躺下六个。当公审员念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时,二头竟神鬼不知地跑了出来。“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二头蹿到大卡车旁边,跳着脚地喊道。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似乎看见大头嘴角微微上翘,眼泪却流了一脸。二头见没人理他,便大呼小叫地往台上爬,但台子太高他蹿了几下都没上去。此时二头就像一条半疯的狗,他面色煞白,呼吸急促,嘴里一个劲地骂:“我操,我操,他怎么了?他招你们了?!……”    
    山林突然反应过来,他低头冲过去,一把抱住二头的腰,死命往回一抡,二头跟个皮球似的一下子滚了七八个滚儿。我也扑上去,揪住他的皮带就往胡同里拉。二头已经红眼了,他半躺在地上居然还踢了我胯骨几脚,疼得我直疵牙,却不敢撒手。山林再次冲过来,他从后面搂住二头的肩膀,我则顺势抄起了二头的双腿,我们俩一溜小跑地抱着他往胡同里钻。正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两个面目威严的警察,他们拦住去路。“怎么回事?捣乱是不是?”    
    二头的两条腿像弹簧似的拼命地来回蹬,他红着眼睛嚷嚷,唾沫星子如一不股喷泉:“让我下来,我跟他们没完,他怎么了?……”    
    山林的手指骨啪啪直响,他低声骂道:“你没完啦?有事回家说行不行?”    
    挡住我们去路的一位警察已经走了上来,他指着二头说:“你们把他放下,跟我们走。”    
    “他有病。”我在二头腿肚子上狠命掐了一把,二头“嗷嗷”叫了起来。“您看您看,他脑子有毛病,一犯病就在家打人。”    
    “真的?”警察仔细打量着二头,他眼珠子充血,嘴里还在胡骂呢。“他跟大头什么关系?”    
    “大头是他哥,咳!他从小就有毛病,您瞧他的模样,大脑袋小身子,没病才怪。”我死命夹着二头的腿,这家伙肯定瞪着我后脑勺运气呢。    
    警察往地上“呸”了一口:“有病不张罗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他要是再出来闹事,我就找你们俩。”    
    “对,全枪毙了,你们就省心了。”我突然听见山林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呢你?”另一个警察翻起鼻孔,一脸愤怒。    
    “他是说这事让您费心了。”我赶紧答话。    
    回到二头家,二头像小孩儿似的倒在床上就哭起来。快上初中的卫宁走进来,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哥,咱爸已经哭一晚上了,你就别闹了。”    
    二头坐起来,他肩膀上湿了一大片。“卫宁,你放心,有二哥在一样没人敢欺负你。”卫宁突然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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