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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童时代 作者:钟丽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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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房子里好吃的东西多得很。每到星期天,家家都要做好菜,重庆人说是打牙祭。家属们早早就从市场采购回来钻进厨房,将砧板儿剁得咯咯响,然后,所有的厨房就从门里窗里飘出热腾腾的香气来。许是在军队多年一向吃大锅饭的缘故,人们转业了,依然保持着有福同享的习性。菜做好了,总会盛满一个大大的海碗,派个孩子逐家送。一层8家人,一户夹一筷子尝。于是就有二三十个小家伙捧着碗上窜下跳热情洋溢地炫耀着缤纷的烹调艺术。
  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吃法也就各不相同。传来的菜中,从湖北珍珠九子到云南过桥米线,从山西刀削面到福建鱼皮饺,从四川豆瓣鱼到广东白切鸡……应有尽有,且百吃不厌。虽说中国菜基本上算得南甜北成东辣西酸,但从各家主妇手中做出,又自然有着各家的特殊风味,绝非在饭店酒楼可以尝得到的。比如那碗朝鲜族的咸菜,据说用了18种料汁脑制而成,每次吃到,我都找不出话来赞赏只是美得深深叹息……
  那个黄昏我呆在教室,饥肠辘辘…一细想着红房子的菜式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L睡了过去。被人轻轻拍醒时,已是半夜1点。有孩子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样:就是拍一下他们的小脑瓜,对男孩赞一声嘿!小子越长越结实了!对女孩赞一声嘿!丫头越长越漂亮了!但是因为我长来长去都很难看,已传到外面的又尽是调皮捣蛋的名声,于是客人每次对我拍过头说过'嘿'之后,就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只好再拍再嘿,却依然找不出客套话。最后,多数客人就只好说:嘿,你这……嘿嘿,真是!完了还要对我苦笑。我本来就很不喜欢别人拍我的头,所以见大人尴尬,总是很高兴,往往瞅准父母不留神,我赶紧朝客人做个鬼脸就兴灾乐祸地跑去玩了。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大人如何想我,我只在乎陈书剑,因为他不仅是父亲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他自己说的。
  那次我坐在1幢山边欢洞萧,越吹越窝火,越火越不成调。忽然来了个长眉长须的老头子,问道:是哪家小孩在折磨一管上好的紫竹?我正一肚子不高兴,就答道:是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在受管紫竹折磨哩!老头就笑,说:好巧的嘴皮儿。就侧了头看我,看我的萧。我再不理他,自顾鼓了腮帮子吹,却总是不成宫商,把个邓壁儿急得围着我团团转。
  老头就去跟邓壁儿搭话。邓壁儿就告诉他,我爸为了尽量限制我出去玩耍惹祸,有时会想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比如两天前,就往我手中塞支洞萧,要我放了学就吹,什么时候吹出支完整的曲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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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来了个长眉长领的老头子,问道:是哪家小孩在折磨一管上好的紫竹?
  我揉揉眼睛,见到的是班主任那张清瘦而睿智的脸就觉得有些狼狈,不知讲什么。
  她牵起我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身体真好,我要是这样睡着,一定会感冒的。我就嘟嚷了一句爸说耗子能活我能活。就没有那么狼狈了,就说:老师,我很想告诉您一些事,但一时又说不清。老师柔声说:那就以后再讲。校门口还有人等你哩!我立即绷紧全身肌肉,十足一副舍身取义的姿态去校门口准备见我的爸爸。
  岂料来人并非父亲而是父亲的挚友陈书剑。见他远远就朝我伸长双臂嘿嘿笑,我那一身蛮劲即如冰消雪化,扑了在他怀里,只喊出一声陈世伯!就委屈得心都酸了起来。
  将李老师送到她的住宅门口,陈书剑就带着我,转身踏入浓浓的夜光。他从衣袋摸出两个熟鸡蛋,将它们互帽碰碰,剥了壳,递给我,说:你爸爸告诉我,你昨天喊出了'士可杀不可辱'时,显得刚烈耿介,确有将门之风。
  我猛一吃惊竟把半个鸡蛋一日咽下,哽得气都喘不过来。陈书剑急忙伸手一拿一掌拍我的背。气拍顺了,思路却仍未理得清:我万料不到父亲竟是这样看我的!
  陈书剑就吁出一口长气,说:娃娃啊,己所不欲,勿施予人;既然你小小孩儿已不堪受侮,却又为何去折损人家六尺男子?!我更说不出话。他又道:就算做下大大罪过该杀该剐自有政府裁决;何况,他只不过把些右派言论未说说而已;不赞成他的,加倍说些左派的话也就是了。总不成说错些话儿,就活该让一院孩童随意作践,作践过了,还不肯道歉!
  我就确实知道自己错了,且马上联想到我的政治老师也是右派分子,不由大大恐慌,怕他万一也若金绍先般遭人羞辱,以他恃才傲物的性子,真不知会不会寻个短见……我就对自己的作为又痛又悔,对政治老师的生死又惊又怕,就把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陈书剑。陈书剑就半晌不语。
  父母皆好客。每逢客至,我便端凳斟茶,然后走开。我家规矩是绝不让孩子参与大人谈话的。客人对所我爸不教我吹,也不许我求教于人。我现在正拼命想吹出《苏武牧羊》,老头就再看看我,就问邓壁儿:你娃娃要学萧么?不等邓壁儿答话,他又大声说:可别学这上好的钟家小孩,瞧她吹得驴吼狼嚎,哪是什么苏武放羊,顶多算是王婆赶鸡。瞧老汉教你如何吹。我见他的比喻倒也贴切,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就横了箫送到他手上。
  老头子接了萧对邓壁儿说:小娃娃看好,老汉教人,不重复第二次。他说,竹乃草木君子,格调清高。截竹为萧,是借竹音而表心声,首先应当口心如一,岂可吹的是汉使高风,想的是顽皮胡闹!话说得语重心长,分明是在指责我,我觉得很有道理,不由得站起身来。他就开始讲如何运气,如何换指,讲几句就吹一声,吹一声就问一句邓壁几懂了么娃娃!邓壁儿就一面点头一面使劲扯我的衣角。
  后来,老头子就捡块山石,正襟危坐,说:坐姿不正。清气不顺;清气不顺,箫品不正;箫品不正,又如何吹得出苏武的气节来?就略一闭目凝神,开始吹那《苏武牧羊》。萧声清越磊落,令人荡气回肠。一年级暑假期间,父亲曾携我赴新疆见过天山风物;此时此刻,我从箫声中就领会到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
  一曲方罢,我恭恭敬敬对他说:多谢老爷爷指点。小孩子不懂事,还未及请教老爷爷高姓。他长身而起,乐呵呵看了我,说:'陈,陈书剑。就还了萧,说你来。
  我细细想想,也吹了一曲《苏武牧羊》,他就背了手。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确是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就又拿了萧去《小白菜》,吹得哀悯凄清,如诉如泣。听得在1幢门日闲坐的刘婆婆抹泪说:是哪家伯伯?莫吹了莫吹了,我想起当童养媳的日子来,苦得很哩!'老爷爷就将洞箫还我,说:我明天这种时分再来。
  看他飘然而去,邓壁儿就拍起手来说:这下好了!你可以和大家一起玩了,你爸爸回来也不会打你了!我爸到成都开会,还要两天才能回重庆。但我已不想玩官兵捉强盗,我迷上了这管上好的紫竹,就挺了腰,仍坐在山边陶陶然呜呜地吹。邓壁儿也不去玩,她两手抱了膝,坐在我身边,你声你气地跟了萧声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死了娘呀……刘婆婆扯衣袖抹抹眼,就回屋去冲碗醪糟蛋,颠着双小脚端给我们………
  第二日黄昏,老爷爷果然又来吹萧。他说我大有长进,并且说我人品端正。我告诉他我的操行评定只有一次甲等,其他每次都或丙或丁,还被记了许多大过小过。他问我为什么,我就告诉他我惹的那些大祸小祸。他一面听,一面捋了长须微微笑,末了,还是一口咬定我人品端正。我叹口气,说:老爷爷啊,如果家父能听见您这番话就好了!他就哈哈大笑说:我自然是要将这番话告诉你父亲的。想想,他又说:咦!你怎么一口一个老爷爷地叫?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呀!我就有点发愁,说一个那么老一个那么小,怎么可以朋友相称呢?他就笑我迂腐,说只要意气相投,自然成得朋友,又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点点头。他就说:既是朋友,你就可以对我直呼其名,叫陈书剑便是。于是我就叫他陈书剑。他依然叫我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那么长的称呼他叫起来也不嫌麻烦。我就请他上我家小憩欷,一路上遇见了入,我都介绍说是我的朋友陈书剑,却见人人眼神狐狐疑疑,似乎觉得我马上又要揭些什么鬼出来……
  爸爸从成都回来时,我正由邓壁儿陪了坐在1幢山边,一面想着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意境,一面将洞萧吹出《满江红》的曲牌。爸爸眉开眼笑大步赶到我跟前,说:好孩儿,好孩儿!毕竟是我钟家子孙!
  我将洞箫双手奉还父亲,坦白说我原是得了别人指点的,那人是我新交的朋友陈书剑。
  父亲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什么什么?你说哪个陈书剑?!我就说了我那个朋友陈书剑的样子。父亲先喜后怒,接着沉了脸呵斥道:放肆!还不改口称陈世伯?陈世伯是你爸爸至交好友,那名字是你随便叫得的么!
  我傻了眼。一边的刘婆婆就插嘴说:钟家伯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婆子亲耳听得那位吹萧的老哥哥说他是你女儿的朋友,硬让娃娃叫他陈书剑,怎么好端端又变了你的呢?我爸爸显得啼笑皆非,不过终于还是笑出声,他向刘婆婆道了谢,就叫我跟他回家。
  不一会儿,陈书剑也到了。原来他真的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不过从前,总是父亲去看他,所以我从未在红房子见过这位老先生。于是改口称他陈世伯。我这位陈世伯果然对父亲说我品格端正,还说我父母有女若此当终生无憾。我听了就忍得肚子疼才没笑出声来,心中不由替父亲难堪。可是,我飞快地瞟一眼父亲的脸时,却惊奇地发现他一丝儿惊奇的表情也没有。
  陈世怕说他刚一见我就知道我是钟家的小孩,因为我的轮廓像爸爸,而且我手中的那管洞箫,正是他亲手做成送给我爸爸的。
  这以后,陈世伯来我家,不见爸爸时,就坐了跟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谈话,直如平辈论交,一点大人的架子也不摆。我家好像他的一片天,一棵树,他来如闲云去如仙鹤,自在得很。不过我没想到那么巧,半夜三更到学校找我的却是这位陈世伯。见他一路沉思,我就更为政治老师的死活心焦。
  快到大院,陈世伯忽然说:好孩儿,你也无须过虑,我想那个书上是不会去寻短见的。他既然早已瞩意政坛,必于国计民生抱有已见,值谏党风起,焉有不一吐为快之理?自有史以来,武以兵谏文以死谏久成定律,言未倾尽而祸起萧墙者,古往今未比比旨是,却也顺理成章。他不会不知,更不可不知。若他决心舍命谏党,被发配乡村已属万幸,正好劳其筋骨苦其心智,他岂会自己去死?若他不曾准备谏党舍命,如今更会爱惜性命也不会寻了短见。
  却原来是这样!不管你谏的是什么,进谏之前反正应该备好棺木,如此一来,仅仅因为这些右派分子敢于死谏,的确已不失人格,我们如此作践金绍先,倒是显得行为下流了。
  进了家,我从墙上取下鸡毛帚,说:爸爸,我知错了。爸爸接了家法问道:错在哪里?我说:'第一不该错把下流作高尚,去侮辱金伯伯的人格;第二不该离家不归逃避惩戒。说完就去趴在小床咬牙关绷紧肌肉,诚心诚意准备挨打。
  爸爸却说:这两件事在你,都是初犯,且已知错,不打也罢。你记住,永远也不可侮辱任何人的尊严,即使在战争中,侮辱俘虏也是缺德的。爸爸给你讲过拿破仑的事,他战败撤退时竟然敢把无法带走的伤兵留给追击他的库图佐夫,就是因为他确信那位品格高尚的俄国将军绝不会侮辱他的法国俘虏。
  就这样免了责罚,是我完全不及料到的。我站起来,想到金绍先和我的老师,心中就更难过,说:'爸爸,我明天一早就找金伯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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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哈哈长笑,说: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啊,当务之急不是赴死,而是读史。读史吧,读史令人明智。
  就这样,大院小学生自发的反右斗争从运筹帷幄。短兵相接到陪礼道歉,总共历时三天三夜,就算彻底告终。不过这些1957。1958年被划为右派分子的大部分人,却熬到1978年才由政府部门甄别平反。也不知金绍先和我那位老师,是不是能一直活到扬眉吐气那天?
  被陈伯伯半夜三更从教室找回家后,虽然明白自己这种有辱别人尊严的行为很下作,也明白了要进谏则要有舍命的勇气,但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右派分子要去进一些反共反苏的谏?
  我不敢去问爸爸,就去问妈妈。妈妈想了好久,答道:他们说那些话时,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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