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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姆林宫盗宝案 [苏联] 尤·克拉洛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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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铺吗?”他挺直了腰,他的头正好顶住吊得过低的灯泡,秃头四周罩上了一圈光轮。“店铺吗?请给我纸和墨水,革命的水兵同志!”他果断地要求道。

  “干什么用?”

  “写呈子,革命的水兵同志!”

  “什么呈子?”

  “我愿意放弃全部私有财产,让当局关闭我的店铺,同时也封上由铺子供养的那六张年幼孤儿的小嘴。去关闭吧!我不想再听你们侮辱人格的训斥,请这些公民做证。我要纸和墨水!”

  水兵的面色变得苍白。

  “你想嘲弄人吗?”

  “我要纸和墨水!”普什科夫尖声喊叫。

  再加上这一滴水,杯子里的水就溢了出来。沃尔住宁的嘴突然抽搐起来,露出了金牙托,而手伸向装着毛瑟枪的木盒盖。

  “我把你这个坏蛋……”

  普什科夫吓得缩着脑袋,随时准备钻到桌子底下去。苏霍夫急忙跑到水兵跟前。

  “住手!你怎么了?疯了吗?”

  “我把你这个坏蛋……”

  “要冷静,要控制自己。”我不客气地说。

  “什么?”沃尔任宁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那双浑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

  “要控制自己!”我重复了一句。

  “我要打死这个坏蛋,”水兵轻声说道,“我要亲手枪毙他。”

  “好了,好了,”苏霍夫接着他的肩头,“不要发神经了。”

  普什科夫诚惶诚恐地注视着这个场面。当知道一切都过去了,用手帕擦去后脑勺上的汗水。他真吓坏了,没料到会惹得水兵发了疯。

  “要明白,孩子们是有可能成为孤儿的。”当卫兵要把销赃贩子押下去的时候,我对他说。他恶狠狠地龇着牙。

  “对于你们来说,是虱子,还是人,反正都一样。”

  看来,普什科夫是属干那种喜欢把最后一句话留给自己的人。

  “不能让沃尔任宁再审讯下去了,”我思忖道,“爬烟囱和审讯——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三

  克贝尔在阿尔巴特区的一条胡同里租下了一套住宅。这是一栋砖砌的二层楼房,楼的前面有一处院落,窗户上安着铁栅栏。看样子,珠宝匠还没有养成完全相信民警的习惯。

  在包着黄皮革的房门上醒目地挂着一个木牌:“克贝尔·费奥多尔·卡尔洛维奇”

  苏霍夫使劲拉了拉铃绳,我们听见了铃的响声和狗吠声,接着走来了一个有很重的外国口音的女人,她不停地盘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会见费奥多尔·卡尔洛维奇的目的是什么?主人给我们开了门,又重复问一遍上面的问题。

  “先生们,十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请你们原谅……汉斯,别叫了!你太没有礼貌了,汉斯!难道我没有教给你应当怎样欢迎客人吗?”克贝尔对那条黑狮子狗说,它冲着苏霍夫叫个不停。珠宝匠一只手抓着狮子狗的脖套,另一只手在狗的耳后挠着,“请进来,先生们。汉斯不咬人,”他说,你不会咬人的吧,汉斯?不咬吧?汉斯只是爱唠叨,它是个唠叨鬼,不喜欢气味……”克贝尔笑了,“请进来,先生们。”

  苏霍夫瞅了瞅自己的靴子,不大好意思地说:“不喜欢柏油味吧?”

  “不,不,它喜欢柏油味,只是不喜欢血腥味和武器……”

  苏霍夫把龇着牙的狗推到一边。

  “不是我有血腥味,而时代散发着血腥味。至于武器……没有武器可不成。因此还得让这条小狗习惯武器的味道。人们对武器巳经习惯了。”

  “它会习惯的,”克贝尔担保道,然后俯下身子,说。“喂,汉斯,够了,别叫了!先生们不会杀你的。这是心地善良的先生。想吃糖吗?”他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小心地把它放在狗鼻子上。狮子狗灵巧地把糖抛起来,然后把糖咬住。“真是个机灵鬼。现在可得去睡了,汉斯。”

  克贝尔同狗谈话的语调可不象在牧首法衣圣器室里同我谈话时那样毫无表情,声音又嘶哑,而是温柔奉承,就好象大人在孩子面前请求原谅似的。

  我在半昏暗的长廊的尽头看见了一个女人。她长得象珠宝匠,身材瘦小,而脑袋却大的出奇。看来,隔着门同我们谈话的就是她。

  “马蒂尔达!”克贝尔喊了一声。

  女人小心翼翼地,甚至惊恐地走到他跟前。

  “请先生们脱去外衣,然后请他们到客厅去。我马上就来。”

  女人向“先生们”行了个屈膝礼。她那沉重的脑袋向前冲了一下,然后犹如钟摆似的在削瘦的肩膀上晃动。

  “我叫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她笑了,露出几个稀疏的黄牙。“费奥多尔·卡尔洛维奇是我亲爱的哥哥。”

  “非常高兴同您认识。”帕维尔颇为礼貌地说,他无法适应这种环境,觉得不自在。

  “各位先生们请宽衣!”

  她想帮助苏霍夫脱下短大衣,可是他却惊慌张张地自己脱了下来,而后又小心地蹭去皮靴上的泥。

  她把我们领进一间大屋子,天花板极高,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顺着光秃秃的墙摆着一排矮玻璃柜。在厚玻璃下面,天鹅绒衬垫上摆着一些大得出奇的钻石、红宝石、绿宝石和蓝宝石。

  “是假的吗?”我问道,在一个柜子前停下了脚步。

  “是的,全是假宝石。”她肯定地回答。“费奥多尔·卡尔洛维奇花了多年功夫,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制成的。假如这些石头都是真宝石,那我们就成了欧洲和美洲最富有的人了。就是罗特施尔德家族与我们相比也成了……怎么说的?成了乞丐。是的,是地道的乞丐,他们在我们面前将成为穷人。而现在,我们在他们面前是穷人,因为这全是假货,玻璃制成的。请坐!”

  我坐下了,可是帕维尔却没有坐下,他被玻璃柜吸引住了。克贝尔的妹妹很高兴。

  “哦,您很喜欢这些假宝石!”

  “真不错,太漂亮了!”苏霍夫说。

  “是的,是的,很漂亮,”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摇晃着脑袋说,“它们同真的一模一样。费奥尔多·卡尔洛维奇会制出非常好的仿造品。她打开了装在玻璃柜里的电灯。假宝石立刻射出万道光彩。“请您也来欣赏一下这些玩意儿,好吗?”她对我说。这一天我太累了,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松软而又舒适的沙发椅。我还是站了起来,朝他们俩走去。

  “在这儿的是世界上最漂亮和最大的钻石,”她一边说,一边用木教鞭敲打着柜面玻璃。‘蒙兀儿王朝’、‘非洲之星’、“金币’、‘尼扎姆’、‘司徒亚特’、‘土邦王公’、‘科希奴尔’、‘奥尔洛夫伯爵’、‘托斯坎大公’、‘萨恩西’……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传记。”

  “同人一样吗?”苏霍夫问遣。

  “是的,是的,同人一样。当今是怎么说的?社会——出身。”

  帕维尔笑了起来。

  “还能有钻石资产阶级、钻石无产者,以及钻石无政府主义分子吗?”

  “是的,是的,”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笑着说,“费奥尔多·卡尔洛维奇把有关每一块钻石的社会出身都写了下来,准备出版一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可是突然爆发了战争和革命……”

  “那么,比如说,这是谁呢?”苏霍夫用手指着玻璃下面的一块钻石问道。

  “这个小玩意儿有两个名字。它叫‘摄政王’或者叫‘庇特’。”

  “那么,它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者?”苏霍夫开玩笑地问。

  “‘皮特’是一位显要的贵族。”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郑重地说,甚至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属于贵族血统吗?”

  “是的,它有贵族血统.是贵族。但是它是被一个奴隶找到的。他很愿意把这个大玩意儿交给自己的主人……”

  “那么,是迫不得已才交出来的吗?”

  “不是的,奴隶把这个玩意儿藏了起来。”

  “含在嘴里,是吧?”

  “不对,在矿场上嘴巴要受到检查,不能把东西藏在嘴里。他把它藏在腿里了。”

  “藏在腿里?”

  “是的,是的。他在腿上割了一个口子。然后把钻石藏在伤口里。这是一个狡猾的奴隶,他同一个水手谈妥了,让水手把它带走。为此,许诺给水手一半,就是把卖掉钻石后拿到现款分给他一半。水手同意了。然而,水手比奴隶更狡猾,他懂得全部要比一半多,水手杀害了奴隶。夺走了钻石,然后把尸体扔进了大海。”

  “那么,后来呢?”苏霍夫感兴趣地问道。

  “后来水手以一千英镑的价格将钻石卖给了庇特总督。水手以为一千英镑巳是很大的数目了,可是珠宝匠对他讲。就这种钻石来说,那是太少了。水手闷闷不乐,他原来就是个酒鬼,而现在喝得更多了。他整天借酒浇愁。钱花光后,他又去见庇特,庇特下令将他轰了出去。这时,水手从自己的同事那儿借了点钱,买了一大瓶罗木烈酒,一下子喝光。他骂庇特是头猪,欺骗了他。后来,他太忧郁了,就用绳子上吊了。庇特是个聪明人,对宝石也很懂行,他把从倒霉的水手那里买下的钻石以三百七十五万法郎的价格卖给了法兰西的摄政王奥尔连斯基公爵。当法兰西爆发革命时,钻石“摄政王”和国王的其它宝物一道被窃走。当时法兰西人没功夫欣赏钻石,他们只欣赏断头台。后来,警察局找到了钻石。当时的法国政府财政很困难,于是就拿钻石在国外当抵押品。拿破仑皇帝将它赎了回来,不过他当时还不是皇帝,他当时还是执政官。拿破仑作战时,“摄政王”就在他的佩剑上闪烁发光,拿破仑打过许多仗。拿破仑认为,这颗钻石给他带来了好运。但是,在滑铁卢战役里拿破仑遭到惨败。钻石“摄政王”也落到了勇敢的普鲁士人手里。现在它在德皇威廉手里。

  珠宝启蒙教育好象是克贝尔一家的家庭嗜好,苏霍夫听了入迷。

  “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我不客气地打断了女主人的述说,“牧首法衣圣器室里的宝石放在哪里呢?”

  她没有见怪。

  “噢,请,请!我说的太多了。非常抱歉!请到这边来。”

  她把我们领到靠近窗户的那个玻璃柜跟前,掀起蒙在上面的罩子。

  “这些玩意儿是罗马教皇法冠上的宝石,而这些——就是牧首法衣圣器室里的收藏品。”

  “这是‘约翰·兹拉托乌斯特’吗?”帕维尔俯在玻璃柜上,眼睛紧紧盯住一颗红宝石。

  “是的。”

  “那颗是‘圣母泪’?”我问她。

  “就是这一颗。”

  当我打算再提一个问题时,克贝尔已经站在我们的身边了。他换了衣服,脱去了睡衣,穿着一套深颜色的常礼服。

  “汉斯睡着了。”

  “您使我们放心了。”

  克贝尔从我的声音里感到了讥讽,良久地审视着我。

  “您不喜欢狗吧, 科萨切夫斯基先生?”

  “不,为什么不喜欢呢?不过,我习惯于对人抱有好感。”

  “对人,是吗?”他惊异道。

  “完全正确。至少是对某些人……”

  “当然罗,当然罗……爱他人应当象爱自己一样。耶酥就是这样教诲我们大家的,”克贝尔平心静气地说道,“当然罗,这是主的圣训,应当去爱人们,”他重复了一遍了,叹了一口气。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实现这条圣训——对他是件很重要,却很难办到的事,几乎是力不从心。

  克贝尔打开装着假宝石的玻璃柜上的锁。柜里的假宝石是仿照牧首法衣圣器室里的宝石制成的。他掀起了玻璃柜的盖子。

  “我把这些假宝石全都送给你们。如果你们的侦探找到了被窃的宝石,可用它们去做比较。”

  “是的,是的,”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竭力支持道,“这些玩意儿与真的一模一样。”

  “我们已经找到了一部分被窃的宝石。”苏霍夫的这句话说的很有力。

  珠宝匠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吃力地喘着气,以致使我担心他经受不住这一打击。看来,马蒂尔达·卡尔洛芙娜也很担心,她赶忙把哥哥扶坐在沙发椅上。

  苏霍夫得意地从马裤口袋里取出自己那个小布袋。

  克贝尔企图解开布袋上的带子,可他力不从心!手不使唤。

  “马蒂尔达,你干吗站着?弄开,马蒂尔达!”

  我从克贝尔手里接过小布袋.解开带子,把“约翰·拉托乌斯特”放在珠宝匠被汗水浸湿的掌心上。

  克贝尔的手痉挛地握成拳头,他想伸开指,但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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