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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4期-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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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层窗玻璃。 
  赵可为问田韶山,去过天安门吗?田韶山摇了摇头,老板说从鼓楼坐地铁直接就能坐到天安门,来回只需要六块钱。但老板怕我走丢了,说要陪我一起去,可老板总是没空。赵可为说,别听他胡扯。来北京不到天安门那算来过北京吗?我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逛天安门,照张相,还看过好几次升旗呢。不拿出点证据,谁相信你来过北京?田韶山想想也是,自己虽然来北京快半年了,但如果跟谁较起真来,自己还真解释不清。这段时间里,北京留给他记忆最深的,就算是见过一次蒋雯丽了,但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田韶山抬头看了眼天色,咬着牙说,明晚我就去趟天安门,非去不可。 
  赵可为说,不光要去天安门,该去的地方多着呢。故宫你得去吧;长城你得去吧;颐和园你得去吧。反正,你抽空就要出去转转,别总闷在那个破饭馆里。 
  田韶山问,去这些地方玩贵不贵? 
  赵可为说,除了天安门,去哪儿都得花个两三百。 
  田韶山说,那我还是先去天安门再说吧。田韶山想,自己挣这俩钱,连转景点都不够呢。 
  赵可为说,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在北京,没钱,你他妈的寸步难行。 
  田韶山点点头。 
  赵可为说,你知道北京的房子多少钱一平米吗?田韶山摇头。赵可为说,二环里少一万你想都甭想。你在那个破饭馆干一辈子,到头来,连个厕所你都买不起,信不? 
  田韶山嘟囔着说,我又不想在北京买房,等挣了钱,我回家盖房子。 
  赵可为拍着田韶山的脑瓜子说,想买,你买得起吗?尽想美事。田韶山也笑了。赵可为接着说,都说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全是瞎掰。北京人才真叫有钱呢。不像深圳,有点钱就得瑟,到北京买房子买地。人家北京人,专去纽约、伦敦、巴黎买。你说,谁有钱?谁干得过谁? 
  田韶山被赵可为说得完全晕了头,只有不停点头的份儿。田韶山是打心眼里佩服赵可为,人家就是有本事,在家带带拉拉地学习都比自己强很多。出门在外,人家比自己懂得更多。虽然,赵可为比自己早来北京才一年多,但却好像对北京“门儿清”似的,自己如果不是有赵可为这么个朋友,对北京简直就是个睁眼瞎。除了后海,都没听说过。 
  聊到未来,赵可为更是滔滔不绝。赵可为说,等着瞧吧,再过两年,后海肯定有一家酒吧是哥们的。信不信?田韶山说,信信。赵可为说,我他妈可不想给别人打一辈子工,我要自己当老板,使唤别人。现在还不到时侯,我得先忍着。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后,我还要在北京买房子娶媳妇,成为一个真正的北京人。赵可为越说越得意,又拍了拍田韶山的肩膀,小鬼,以后你就跟大哥我混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田韶山高兴得只顾着嘿嘿地笑。他相信赵可为,相信他今后会有大出息,自己不行,但只要能吃香的喝辣的,田韶山已经很满足了。他能不高兴吗。 
   
  九 
   
  老板娘出事后不久,胖子把她的弟弟大春从老家叫过来了。已经年满十六岁的大春瘦得像根竹竿,五官哪长得都像是没有发育好似的,走路一蹦一蹿的,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胖子让大春过来只是想让他照顾老板娘的。这样,自己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小饭馆上了。毕竟,他不能每天除了削削面,啥都交给田韶山。一是田韶山一人忙不过来,二来他也不太放心。 
  起初,胖子以为老板娘只不过是受了些刺激、惊吓,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的。可老板娘的病情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还加重了。现在的老板娘见了男人就没缘由地失声尖叫,目光中充满恐惧,像个吃奶的孩子一样,将头边使劲往胖子怀里拱边用双手在胖子的脸上、身上抓来挠去,好像胖子是根救命的稻草,把胖子的脸和脖子抓得伤痕累累,苦不堪言。好在胖子身体强壮还应付得了。而大春看护她时,根本就按不住,只能哭哭啼啼地任由老板娘把头一次次咚咚咚地撞向墙壁。最后,还是得跑出去喊胖子。没办法,胖子只好全天候地忙着伺候老板娘,让大春到小饭馆里帮田韶山打打下手。 
  一天下午,胖子对田韶山说,我教你学削面吧。田韶山点点头。田韶山是打心眼里想学点手艺,以前胖子不张口,他怎么好意思张口呢。胖子又说,最近这段时间店里就交给你了。工资吗,我给你加一倍,怎么样?田韶山还是点头。于是,胖子擎起案板上的面团,边示范边说,刀铲要与面团保持一个向下倾斜的角度,高了低了都不行。那样的话,面不是削到脚下就是削到锅沿后面了。手握刀铲时要放松,不能使蛮力,要用手腕子劲儿带动手向前,要这样。胖子说着将面刷刷刷地削到锅里,你来试试。田韶山把面团接过来,架在肩膀上,握刀铲的手却直哆嗦。胖子鼓励他,大胆地削,反正是咱自己人吃,啥粗细宽窄的,到肚子里都是面渣。田韶山削出的面不是像窄薄的线丝,就是像面片;有时一铲子下去还卡在中间,只能再一使劲,才能将那条面勉强削到锅里去。忙得田韶山满头大汗,才总算削出点准头,削足了三碗面。那碗面田韶山吃得津津有味。 
  胖子直夸他聪明,田韶山就更高兴了。 
  从此,胖子领着老板娘踏上了茫茫的寻医问药的漫长征程。他们几乎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医院,甚至还去了郊区一些号称有祖传秘方的小门诊,但老板娘的病症仍然没有丝毫的好转。每次外出看病,胖子都要事先在旧鼓楼大街上拦辆出租车,然后,再让司机开进狭窄的小胡同里,并一再叮嘱司机,千万别说话,最好也不要咳嗽。胖子返回屋里在老板娘的眼睛上蒙条毛巾,才动作迅速地扶她匆匆上车……每天傍晚,田韶山都要给老板娘熬制一碗汤药,汤药的味道很苦,一闻就知道。每次田韶山都得捏着鼻子把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让大春端到胖子的屋里。 
  老板娘的病只是怕男人,不怕女人。为此,胖子三番五次去小玲家,恳求小玲,让她看在两姐妹多年的情分上,抽空多去陪老板娘唠唠家常,分散一下老板娘的注意力,使之尽早忘掉那个恐怖的夜晚。医生说这是种心理疗法,挺管用的。小玲虽然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从未主动去看过老板娘。 
  现在,小玲与重庆串串香饭馆的老板阿珍打得火热,两人常常胳膊挎着胳膊,有说有笑地从小饭馆门前经过。如果胖子看见了,就厚着脸皮拽小玲到家坐一会儿,胖子可怜巴巴地说,就一会儿,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可小玲进屋屁股还没坐热,就跑到小饭馆晃着手机对胖子说,我有急事,得赶紧走了。胖子没辙,只好垂头丧气地返身往家里跑。 
   
  十 
   
  天气突然凉了,落叶在空中孤独地飘零。后海也清净了,清净得让人有些落寞,凄凉。原来摆在河岸两旁的桌椅七零八落地被堆放到各家酒吧的窗前,像胡同里居民家门前的破烂一样有碍观瞻。酒吧的灯光也随之黯淡了许多。 
  每年的这个时侯,酒吧的老板们便开始忙着裁减人员了。一般情况下,小一些的酒吧,只保留一两个服务员,大一些的,留下四五个也就够了。 
  “偷懒”酒吧属于小型的,老板只留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前台小姐,把其余的三个兔小子全都给“开”了,干脆自己跑到店前当起了服务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别看后海的酒吧一家连着一家,到了晚上灯火辉煌,人流涌动,但只是看着挺热闹挺红火,其实,并不是每家的酒吧生意都好做,尤其是那些小型酒吧,即使是旺季,客源也有限,除了周末,很少有客满的时侯。泡酒吧的人是哪家人多往哪家凑,他们不怕吵嚷就怕冷清。这叫扎堆。所以,生意好的往往都是些大型的酒吧,而且是越大越火。 
  田韶山知道赵可为丢了工作后焦急地问他,今后打算咋办?赵可为满不在乎地说,咋办?“凉”办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这一夏天,哥们儿也受够了这份苦了,先歇歇再说。田韶山很羡慕赵可为的潇洒劲儿,换了自己早就“毛”了。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当初多亏自己没听赵可为的,辞掉工作去酒吧打工,不然自己也得跟赵可为一样的下场。而自己又不具备赵可为的沉稳圆滑,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呀。 
  那晚,同赵可为一块儿来小饭馆的还有一个人,叫小辉,也是“偷懒”酒吧的服务员。田韶山把仅有的四种凉菜摆出来,请赵可为和小辉喝酒。反正,晚上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他俩每人喝了五六瓶啤酒,还划了拳。小辉是河南漯河人,划拳时声音怪怪的,说的全是家乡话,赵可为常常听不清楚他说的是几,小辉就已经停住拳,大声说,你输了,喝酒。赵可为满脸困惑地说,你说啥我就输了,别玩埋汰的。这杯不算,从现在起,你得说普通话,你又不是不会。小辉说,我平时说普通话行,但划拳就不灵了。划拳是脑力劳动,我不能边划拳边想着咬文嚼字,我不能一心二用。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嘻嘻哈哈一直喝到夜里十一点多。田韶山也陪着喝了一瓶,就头昏脑胀地倚在墙角睡着了。后来,赵可为叫醒田韶山,指着闪烁的旋转圆柱体问,那家小姐打飞机多少钱?田韶山抬起迷醉的双眼说,啥叫打飞机?赵可为和小辉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小辉说,你别管啥叫打飞机,你去问问要多少钱就行。告诉她,我们是三个人,得给个批发价。田韶山犹豫着站起身。赵可为边捂嘴笑边推了他一把,快去问呀,又不用你花钱,今晚我请客。田韶山借着酒劲儿,摇摇晃晃地拉开发廊的推拉门,他被发廊里整面墙的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田韶山的脸红得像大酱的颜色,紫红紫红的,简直没个人色儿。正在看电视的乐乐和雀斑问他啥事?田韶山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抖着腿大声说,打飞机多少钱?乐乐和雀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不知如何回答,靠门边的雀斑马上下意识地随手哗地拉上房门,生气地说,你能不能小声点,怕人听不见咋地? 
  田韶山挠了挠头皮,机械地重复道,打飞机多少钱?一共三个人。田韶山又咳嗽了一声,嗯,得按批发价。 
  雀斑说,都是邻居,当然得给你批发价了,五十块,平时都是八十。不信你问她。乐乐没搭理她,继续看电视。 
  回到小饭馆,小辉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田韶山把刚才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赵可为说,妈的,她在蒙我们,平时就五十,我早就知道。她们以为自己是谁,不管,就给丫四十,爱打也得打,不爱打也得打。说完,赵可为和小辉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赵可为站起身说,山子,你收拾一下,快点过去。田韶山嗯了一声,开始收拾碗筷。 
  赵可为叼着烟走进发廊,醉醺醺地说,就四十,我们每人只出四十,都是老乡,别拽“立个愣”了。雀斑笑笑,行,既然大哥是明白人,我也不啰唆了。但你们得等一会儿,我去别人家借个小姐过来,我们店现在只有两个人。说完,雀斑跑了出去。 
  雀斑领着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进来时,乐乐说要去趟厕所。小辉不耐烦地说,又不是干大活,哪儿那么多事呢? 
  雀斑和那个女孩随赵可为和小辉进了里间的隔断房,拉上窗帘。过了一会儿,田韶山走进来问乐乐,人呢?乐乐扬扬下巴,面无表情地一甩头,进去了。田韶山紧张地说,前边没人你不怕丢东西呀。乐乐起身锁上门,又把厚重的窗帘顺手拉上,这回放心了吧。 
  乐乐拍了拍按摩床,示意田韶山躺上去。田韶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躺了下来。心想,自己还是头一回按摩呢,一定很舒服吧,不然咋这么贵呢? 
  按摩完,田韶山回到大厅里等赵可为和小辉。乐乐给他沏了杯茶水放在桌上,又抓了把瓜子递到田韶山手里。田韶山一连说了几个谢谢。 
  回到小饭馆,田韶山让赵可为和小辉睡在厨房里搭起的吊板铺上。田韶山说,我睡桌子,不然三点钟我起来,肯定会把你们吵醒的。说完又提醒他俩,夜里起来抬头注意点,别磕了脑瓜子。 
   
   
  十一 
   
  下第一场雪的时侯,胖子抬头骂了几句,这鬼天气,就叫田韶山把早点停了。说这样你俩可以多睡会儿,中午好有精神头干活。入冬以来,小饭馆的早点生意每况愈下,包好的馄饨有时候一天连一碗都卖不动,只好重又塞回到冰柜里。蒸出锅的包子,一揭盖就凉,再隔一会儿又被冻硬了。没谁傻到要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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