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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剑的风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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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中年人的回答,令藏花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望着他。
  “不知道?”
  “但愿我能知道他是谁?”中年人终于将杯子放下。
  “传说中,他手上通常都拿着一个元宝,整天疯疯癫癫的。”
  藏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下午小乞丐的一举一动。
  “他若笑嘻嘻地将元宝送给你,就表示你已跟阎王结了亲戚。”中年人说:“不出三
天,那个人就不见了,”“不见了就是死?”藏花问。
  “死还好,最少也有尸体。”中年人说:“碰到他,什么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的意思就是他不但要了命,连尸体也要?”
  “大概是这样。”
  藏花脑中小乞丐的影像更清晰。
  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会是中年人口中的杀人魔王吗?

  “这些事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藏花目光如刀锋般地望着中年人。”你又是何
人?”
  “我是个死人。”中年人眉字间的皱痕仿佛在悲伤。
  “我应该是个死人。”
  “你是死人?”藏花又恢复了俏皮。”死人就是鬼了?”
  中年人眼中有了悲伤,嘴角却浮出冷笑。
  “你是冤死鬼?含恨鬼?还是报仇鬼?”藏花笑着问。
  “他的名字叫该死鬼,”这个声音仿佛来自长街,又仿佛发自酒楼内。
 标题 
古龙《那一剑的风情》第一部
第七章 失去了一天

  “他的名字叫该死鬼。”
  听到这个声音,中年人叹了口气,但眉字间的悲伤已少了,却增加了一丝敬意。
  听见这个声音,藏花笑了,笑得好开心。
  声音传来时,同时也传来了一阵烤鱼的香味。
  ——烤鱼有谁比老盖仙烤得好?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藏花叹了口气。
  “为什么?”声音在空中飘荡。
  “你不但烤鱼的技术是一流的,装傻更是没话讲。”藏花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又不是猫。”藏花笑了。”谁受得了你身上的鱼腥味。”
  “你虽不是猫,鼻子却跟狗一样灵。”老盖仙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有些人却比狗不如。”藏花悠悠他说:“明明有狗的追踪本事,却硬是不承认。”
  “他没有追踪本事。”中年人笑着说:“是我约他来的。”
  老盖仙笑嘻嘻地坐下,手上居然还带着一个杯子。
  “这个人还真深怕我们不知道他会喝酒,居然自己带酒杯来。”藏花说。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懒的。”老盖仙倒了杯酒。”能一次做完的事,通常都不会分
两次。”““除了装傻外。”藏花说:“一装就是十几年。”
  “他是为了守信。”中年人说。
  “守谁的信?”藏花问。
  “钟半农。”中年人说。
  “钟半农?”藏花又问:“谁是钟半农?”
  “钟半农就是钟毁灭的父亲,也就是苦行僧。”中年人又开始咳嗽了。
  他弯着腰大力地咳,咳了很久才停住,脸上已因用力而泛起一阵嫣红。
  他喝了杯酒,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钟半农入关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中年人指
着老盖仙。”他们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
  老盖仙笑笑,但笑得很凄凉。
  “他们约好碰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果然是苦行僧遇害的地方。
  “他比杜无痕和温火早到一步,但还是迟了。”中年人说:“等他到的时候,钟半农已
躺在血泊中,他急着问谁是凶手,但钟半农只是用很恐惧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意思我懂。”老盖仙淡淡他说:“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不上凶手,深怕我知道了,
会不顾一切地替他报仇。”
  “钟半农要求他,有生之年好好照顾钟毁灭。”中年人说:“所以他才会装了十几年的
傻。”
  “钟半农既然是带着秘密而来,为什么不直接和杜无痕他们碰面?”藏花问。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之一。”老盖仙说。
  “他怕你打不过凶手,为什么也不告诉杜无痕他们,难道以朝廷的力量也对付不了
他?”
  这也是疑点之一。
  “他既然是带着秘密要交给朝廷,为什么被杀后,反而不说了?”
  “这件事情牵扯之大,为什么直到最近才渐渐传开?”
  “你既然是个该死的人,为什么又要复活?”这句话当然是问中年人。”为什么对这件
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那么清楚?”
  “钟毁灭为什么一到这儿就发生那种事?你为什么约老盖仙来此碰面?”
  无月无星,却有一片片夜云浮动。
  藏花的心中也有一串串的疑问在绞腾。
  中年人虽然望着藏花,神情却仿佛回到一个充满悲怆,悔恨的时间里……
  三十六个白衣童子,手里捧着七十二架点着蜡烛的青铜烛台,静悄悄地走进来,将烛台
分别摆在四壁,又垂手退了出去。
  一间极宽敞的屋子,四壁雪白无尘,用瓷砖铺成的地面,明洁如镜。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蒲团。
  应无物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膝头横摆着那根内藏蛇剑的青竹杖,仿佛已老僧入定,物
我两忘。
  狄青磷也盘膝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人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夜色已临——也是残秋。
  狄青磷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应无物伏身一拜,恭恭敬敬他说:“弟子狄青磷第
十一次试剑,求师傅赐招。”
  高手相争,往往在一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
  可是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磷的剑。
  曙色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鳞剑光盘旋一舞,忽然住手。
  他们竟已激战了一夜。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鳞的神色却一点都没变,雪白的衣裳仍然一尘不染,
  脸上也没有一滴汗。
  “这是你第十一次试剑,想不到你就已经成功了。”应无物也不知道在欢喜,还是在感
叹。
  狄青磷什么话都没有说,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过应无物身旁时,忽然反手一剑,由应
无物的背后刺人了他的心脏。
  中年人背后心脏部位的伤口又在刺痛,充满活力热情的眼睛竟然黯了下来。就仿佛瞎子
无神无光的双眸。
  老盖仙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望着中年人,慢慢他说:“他就是应无物。”

  “替日神剑”应无物。
  应无物名动江湖时,藏花的父母亲恐怕还没有谈“恋爱”。
  她当然也知道应无物已死在狄青磷的剑下。
  为什么老盖仙说中年人就是应无物?
  “狄青磷杀的不是应无物?”藏花问。
  “是应无物。”老盖仙说。
  “那眼前这位……应无物?”藏花瞄了中年人一眼。
  “他是狄青磷的师傅应无物,也就是狄青磷杀的应无物。”老盖仙说得真清楚。
  藏花却更糊涂了,她呆呆地望着二人,又呆呆地问:”狄青磷当时是不是心软?或是应
无物有两个心脏?”
  “我虽然没有两个心脏,狄青鳞的心也没软。”中年人淡淡他说:“但是,我有个好朋
友。”
  中年人本己如盲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望着老盖仙,接着说:“我虽然明明知道狄青鳞
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当他那一剑刺来时,我还是愣了一下,我想不到他会在那种时间、那种
地方、那种情形下刺出那一剑。”应无物说:“也许就因为我愣了那么一下,狄青鳞那一剑
才会稍微刺歪了点。”
  ——人在惊愣时,心脏会因刺激而收缩。
  “所以慕思空赶到时,我虽然已奄奄一息,他却花了三天三夜才能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
来。”应无物说。
  “相思剑客?”藏花叹了口气。”今天我虽然已吓了好几跳,却还是比不上知道你就是
慕思空来得大。”
  “十几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老盖仙仰杯饮尽。
  “相思剑客,一剑相思”,当年他以掌中一柄长剑击败过武林七大剑客。
  他的剑法不但奇诡毒辣,反应速度之快,更令人不可思他的剑令人命丧,他的人却令人
相思——尤其是少女们。
  “我敢保证,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半不相信‘相思剑客’会变成一个牢头。”藏花望着
老盖仙。
  “相思剑客已经死了。”老盖仙的声音仿佛有丝无奈。”十几年前就已死了。”
  藏花凝注着老盖仙,过了良久才开口:“是的,相思剑客已死了。”
  老盖仙露出感激之色。
  一个人的“英名”得之不易,要保持也很困难,要毁,却是一瞬间的事。
  “我敬你一杯。”藏花举杯邀老盖仙。”人无信而不立,这句话谁都会讲,但又有几个
能做到?”
  杯仰酒尽,暖意已从心田升起。
  ”你为何知道我们要来这里?”藏花转问应无物。”你约慕思——老盖仙到这里又为了
什么?”
  “如果你是钟毁灭,出来后会先到哪里?”应无物不答反问。
  藏花想了想:“这里。”
  “对的。”应无物说:“我和老盖仙约好在这里碰面后,是想一起去找钟毁灭将整个事
情说明,共同研究个对策,没想到……”
  “发生了白天的事。”藏花说。
  “对方的行动比我预料中还要快。”应无物说。
  “对方是谁?”
  “青龙会。”
  “青龙会?”藏花仿佛又吓了一跳,”看来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非得花很大的代
价。”
  ——这倒是实话,这件事是武林近百年来最大的阴谋:牵扯之广,死伤之多,已非能想
像的。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追查钟半农死的事情。”应无物说:“我”觉两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
  “钟半农在未来这里之前,已先和钟毁灭碰过面。”应无物说。
  “十几年未碰过面,为什么一入关就能找到他?”藏花说:
  “钟半农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老盖仙赶到时,钟半农虽已奄奄一息,但手脚仍在,为何杜无痕他们见到的钟半农,
却是手脚都被砍断?”应无物说:“为何又留下‘无罪’两字?”
  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壶,三个人却一点醉意都没有。
  这件事的神秘和怪异就宛如”醒酒乐”般地将他们血液里的酒精冲淡。
  苍穹的远方已渐渐呈灰白色,风停,雪未飘。
  大地一片冷漠。
  ——为什么黑暗将尽,黎明前这段时刻总是那么冷漠?
  “我见过黄少爷。”藏花凝注着长街。
  “你见过?”应无物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就在昨天,就在这里。”藏花说:“他个子小小的,头却很大,说话时总喜欢翻白
眼,看起来就好像是二楞子。”
  “他有没有将元宝送给你?”老盖仙紧张地问。
  “没有。”藏花收回视线,望着老盖仙。”他还抢走了我的元宝。”
  老盖仙和应无物松了口气。
  黄少爷没有将元宝送给她,就表示她这条小命暂时还可以留着。
  “黄少爷很相信地狱轮回,从不愿欠下来生的债,所以他每次出来杀人前,都会先付出
一笔代价,买人的命。”应无物说。
  “他既然不想杀你,为什么还要抢走你的钱?”老盖仙说:
  “莫非……他救过你的命,所以才会拿走你的钱?”
  藏花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可能,他拿我的元宝,是因为我在问话。”
  “问什么?”应无物说。
  “问他当我跳上屋顶后,街上所”生的事。”
  “整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看见?”
  “他只说到——”
  藏花忽然停住没说,她的脸上忽然露出惊讶、恐惧、又不、信的表情。
  她的眼睛直盯着长街,就仿佛长街上有着一个吃人的鬼魅。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长街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惊吓?
  不管是省城、大镇、还是小村,一定有住家,也有商店。
  有住家商店就有人,就正如有黑暗就有光明,夜晚一定会过去,白天很快就会到。
  第一道曙光从东方山间射出时,鸡已鸣,狗也吠。
  长街上的积雪已逐渐溶化了,隐约可看见埋在雪里面的青石板。
  镇上的人们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日之计在于晨。”老实的生意人已打开店面,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仿佛知道今天
的生意一定很好。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的粥香,早出晚归的丈夫正享受着妻子为他准备的丰盛早餐。
  顽皮的小孩已成群地在街上玩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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